“你去津门干嘛?”
小会议开完,众人便开始闲聊了起来。
也不再是以李学武为中心,大家喝着茶各自聊开了。
趁着屋里其他人说话的工夫,雨水坐起了身子,抱着腿,用脚尖踢了踢李学武问了这么一句。
李学武端着茶杯转头看了她一眼,撇嘴道:“用你管?”
“哼~”
雨水见他如此回答,嘴里哼了一声,学着他撇嘴道:“准没好事儿!”
“我愿意~”
李学武喝了一口茶,转过头不再看她,而是听着傻柱跟众人学着今天上午的事。
院里因为房子的事好一阵热闹,对于房屋面积和置换关系,各家都有各家的反应,更有着急上火闹急眼的。
“你们都在西院儿,没听着!”
傻柱倚着棉被斜坐在炕上,笑着给众人摆手讲道:“嘿!后院二大爷跟刘光齐差点动了手!”
“就因为这置换资格和房屋面积的事?”
于丽问道:“二大爷家三个儿子,现在不给他还能给谁?”
“你可说着呢!”
傻柱梗了梗脖子道:“也怨着刘光齐没有好下水,撺掇的太狠了!”
“我是听了一嘴啊!”
他给众人讲道:“依着二大爷的意思,刘光齐现在有房子住,没必要回家来跟他们往一块堆儿凑”。
“即便是置换了这一处房屋,得了楼房,他想着是给刘光福预备着”。
“为啥?”
傻柱解释道:“刘光天不用他准备了,人都调钢城去了,以后要在那边扎根落户了”。
“虎毒不食子啊~”
晓燕站起身感慨一句,端着暖壶给茶壶里续了热水,又帮着众人添茶水。
雨水摆摆手表示不喝了,没让晓燕帮着再续,等她过去,又捅了捅李学武,轻声问道:“我们三产能申请房屋吗?”
“我们厂三产职工能”
李学武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道:“你又不是我们厂的人,得跟纺织三厂要房子去”。
“这不是区别对待嘛!”
雨水扯了扯嘴角,道:“还不是一样做贡献,我们也想上班近一些呢!”
说着话便嘟起了嘴,脚又开始不老实。
李学武逮着跟她说话的机会一把抓住了,随后也不撒开,嘴上却是正经地回道:“就是真给你们指标,你敢拿你哥的房子换楼房啊?”
“想都不要想!”
傻柱在那边听见了,很坚决地一摆手,道:“偏房、倒座房住着不舒服可以换楼房,我那刚刚收拾出来的正房才舍不得换什么楼房呢!”
“再说了,那楼房怎么就那么好住啊,连个院都没有,想出去串个门还得楼上楼下的敲门,见一次面都不容易,忒不适应!”
“嗯,住这院里你就有机会串门了?”
雨水脚被李学武抓住,耳朵腾的一下就红了,可当着屋里人的面她哪敢嚷嚷。
这会儿只能若无其事地回着她哥道:“这么多年了,也没见着你跟谁家处的好到每天都要见一面去”。
“哎!我还就这脾气了!”
傻柱自然清楚雨水说的他啥意思,这会儿梗着脖子道:“反正我不换,爱谁换谁换去!”
“要搁我,我也不换”
于丽笑着接了话茬道:“就是楼里再方便,我也觉得住在院里舒坦”。
“这破院有啥好的”
沈国栋笑了笑,接话道:“十几家子人挤一块儿,也不嫌闹的慌”。
“今儿早上老七媳妇儿还骂闲街呢,说也不知道哪个缺德忘八蛋的昨晚上趁他们两口子睡觉的时候往窗户上扔土块儿”。
“她怎么不说她大嗓门呢!”
傻柱坏笑道:“五更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两口子闹的嗷嗷叫,活该她挨吓唬!”
“嘿!破案了不是!”
沈国栋点了点傻柱问道:“是不是你干的这事?”
“我可跟你说啊,这事儿忒缺德了,老七早上起来的时候还瘪着脸呢,老七媳妇儿正逮人呢,说要把那人蛋籽挤出来”。
“我闲的?!”
“听她那破嗓子嚎?!”
傻柱笑着说道:“要是我,骂街的就不是她了,得是老七!”
“哈哈哈~”
“你就说,这前后院住着的,闫家那孩子半夜哭我们都不说,还能为了她一这破事儿去耍坏?”
傻柱笑着叫了雨水道:“雨水,你那屋正对着他们家,昨儿晚上你听着动静了吗?”
“嗯……嗯?”
雨水这会儿低着头,下巴抵在双手抱着的膝盖上,脸正红着,骤然听见她哥问起,有些慌张着回道:“棒梗吧”。
说完这一句她便有些后悔了,这要是让秦淮茹听了去,非要说她多嘴的。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只能找补道:“瞧着他玩弹弓来着”。
“我说什么来着!”
傻柱隔着二爷和姥爷,没听出妹妹语气里的变化,给沈国栋挑了挑眉毛,道:“你看出这院里邻居们团结友爱的一面了吧!这是你住楼房永远都体会不到的乐趣!”
“合着你愿意住大院的乐趣就是等着看人家热闹呗!”
于丽笑着说了他一句,随后看向李学武问道:“明天你几点走?”
“先开会,得中午了”
李学武见着于丽问,其他人也都看过来,便松开了右手拄着炕抬左手看了看时间,道:“行了,今晚就到这吧”。
众人听他这么说,也都笑着起身,张罗着各回各家了。
沈国栋和晓燕还跟她妈住在一起,每天晚上得回家去住。
于丽和傻柱就在这院,傻柱下地穿鞋的工夫,嘴里还说笑着刚才的话题。
住在这边的二爷和姥爷也站起身,喝了这么多茶水,得放放水,连带着把马喂了。
李学武这边挪着腿下了地,还没等穿鞋呢,冷不丁被雨水从身后踹了一脚。
屋里人有看见的,也有没看见的,瞧见的都是一愣。
傻柱是瞧见了的,刚要皱眉头,就见李学武不吃亏地回身把手捂在了妹妹的脸上。
“呀!”
也不是打巴掌,更不是摸脸蛋,倒像是玩闹似的捂住了她的嘴和鼻子。
别人不知道,雨水可清楚李学武的右手刚刚在干啥,手里使劲推着,嘴里更是嚷了两句。
听见她不服气地喊了一声,傻柱这才笑了起来,原来是着急下炕闹着玩呢。
于丽也是笑着“拉偏架”手上拽着李学武下炕,嘴里更是说着雨水:“你跟他闹,这么大体格子你闹得过他?!”
“呸~呸~”
雨水没好气儿地呸了两声,脸上全是嫌弃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嫌弃李学武,还是嫌弃自己的脚丫子。
李学武借着势下地穿了鞋子,嘴里跟二爷和姥爷说着话,由着于丽帮自己穿了大衣,没再逗雨水。
“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等众人说笑着出了门,于丽赶在雨水前面主动送了他往西院走。
雨水瞅了他们背影一眼气呼呼地往垂花门进了,晓燕两口子要回家,傻柱则是跟着姥爷和二爷往大门那边走了,是要一起往门外公厕去呢。
“咋了?”
过了西院屏门,李学武也没见着于丽开口,便随口问了一句。
于丽是有些犹豫的,直到车库门口这才支吾着说道:“于喆上午找我来着”。
“嗯?”
李学武叼了根烟点着了,打开车库门,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咋了?他有事还是你有事?”
“是……是他”
于丽有些为难地跟着李学武进了车库,相比于外面,这里暖和的很。
火炉子呼呼地烧着,煤可没少填,很怕他车冻着似的。
“于喆跟我说,想追求苏晴”
眼瞅着李学武要上车了,于丽这才说了自己的事。
很怕李学武说出什么来,没等他说话呢,自己倒是无奈地抱怨了一句:“快被他气死了”。
“哦?是嘛~”
李学武的态度没什么变化,拉开车门子,瞅了她一眼,说道:“要说两情相悦的事,你是能管得了于喆?”
“还是……”
后半句李学武舍了没说,相信于丽自己清楚。
等他拽着方向盘上了驾驶位,临关车门子的时候,对着于丽说道:“不过大学生嘛,是吧,你猜老彪子为啥选了麦庆兰?”
说完,也不顾于丽的脸色骤变,“砰”的一声拉上了车门子。
于丽被他吓的一哆嗦,看着车厢里的李学武,以及已经打着了火的车,抿了抿嘴唇,没敢再说其他。
等开了大门,目送着李学武的吉普车离开,她这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弟弟追求苏晴的事必须得阻止了。
李学武的意思太明显不过了,就算是李文彪已经选择了麦庆兰结婚,可关于苏晴,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她是不支持弟弟追求苏晴的,且不说学识差距,更不说家庭差距,就是在老彪子这,得多尴尬啊。
李文彪安排苏晴到俱乐部来工作的目的本身就不纯,说不定两人还有其他关系维系着。
弟弟就算是要找,也没必要攀高枝,非要找这样有过那种关系的姑娘。
更重要的是,经她这么一问,李学武那边怕是起了疑心,从今晚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她也是捱不住弟弟的死缠烂打,非要追求苏晴,从上午见着李学武那会儿她就想提这件事来着。
可怕李学武说她在办公期间谈私事,只能等着晚上再说。
晚上的时候又没有跟李学武单独相处的时间,当着那么多人更不好问了。
只有这么一会儿,她忍不住问了,可结果呢?
心里拔凉拔凉的。
于丽并不反对弟弟有追求,找个大学生对象结婚,可找谁都行,唯独苏晴不行。
不仅仅是李文彪那边不好看,就是李学武这边她也没脸再说,因为管理办公室是她和苏晴在主持。
今晚她算是莽撞地碰到了李学武的禁区了。
周一,李学武刚上班,就听见保卫楼里的干事们在讨论周六晚上红星广播电台播出的红星访谈节目。
这是第一期,采访的对象正是轧钢厂管委会主任李怀德。
早在一个多月前,红星广播电台就已经开始播音了,因为节目贴合轧钢厂工人的工作和生活,很得大家关注。
上个月津门海产总公司的代表来京谈判,于海棠在晚宴招待舞会上提出了要创办一个访谈节目的想法,得到了领导们的赞许和支持。
经过月初的风波后,于海棠更进一步,担任了广播站的播音副站长,更加用心着手打造这个节目。
第一期选定的采访人物那必然是李怀德李主任的,而李主任选择在这个时间接受采访,更具意味深长。
“周六那天晚上我正好在小车班等顾城,听了全”
彭晓力跟着领导进了办公室,嘴里汇报道:“从当天以及这两天的节目效果反馈来看,着实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啊”。
“是嘛,我倒是忘了这茬儿了”
李学武捏了捏太阳穴,坐在了办公桌后面,一边翻看着文件,一边说道:“有采访报告吗?”
“有,我特意跟委办那边要的”
彭晓力放好了包,从桌上找了那份采访稿件出来递给领导,又拿起桌上的茶杯去茶柜那边泡茶。
“我记了个大概齐,李主任讲了三个发展,一个未来”。
第一个发展:关于轧钢厂的工业发展。
主要是讲轧钢厂工业革新换代、技术迭代以及新时代新时期的工业发展需要。
具体提到了轧钢厂工业设备和工人的未来发展方案。
其次是讲炼钢工业发展规划,讲到了特种钢材的发展应用,汽车制造、船舶制造、食品和五金、电子和电气等等需要。
最后是讲联合三产和贸易工业发展规划。
讲了现有的三产项目,未来的发展目标,集团化生产经营,联合贸易链条的打造,以及各地办事处的节点开发等等。
第二个发展:关于轧钢厂工人的发展。
首先是现有职工发展规划,包括培训、考核、调配、进步、退休等等。
其次是新招录工人发展规划,包括新职工的培训、教育、安全、思想等方面工作。
最后是未来职工子女进厂参加工作的发展规划,包括教育、政策以及入厂资格等等。
第三个发展:关于轧钢厂福利建设发展。
首先是现有的衣食住行福利状况,李主任讲到了联合三产生产产品的无票供应,包括羊毛产品、呢子产品等等。
又讲到了食品类福利,包括肉食和水果,地震灾害导致的居住条件困难职工集中分配住宅楼等等。
其次讲到了正在讨论建设的福利状况。
李主任在采访中讲到,未来将打通联合三产和贸易链条上的经营生产壁垒,让各单位产品实现内部无票供应互通。
纺织、皮革、食品、化工、玻璃、五金、培训等等产品类别共享,组建内部服务供销系统。
未来将组建综合型大型医院,并且强调现在厂医院已经在招收医疗人才和学生了。
厂管委会有计划从明年开始在京城建设工人村,未来在钢城也要有工人村。
还要在钢城建设工人疗养度假区,拥有温泉、饮食、滑雪、体育、医疗等服务设施的综合型疗养机构。
最后一个未来:李主任讲了红星轧钢厂将会以亮马河工业园区为基础,建设集医疗、居住、商业、科研、教育、传媒、办公等综合型机构为一体的集团城市化高密度集成中心。
李主任表示,只要好好工作,大家齐心努力,红星轧钢厂就会快速实现集团化目标。
实现集团化,所有人都会受益,享受到这些未来应有尽有的福利待遇。
关于反响如何,今天才上班,李学武是没感受到,只听楼里谈这件事的人不少。
不过对于在这个时间点,接受这个采访,且是有准备而来的,李学武只知道,老李开始给厂职工画大饼了。
“约一下谷副主任,九点我去跟她汇报工作”
李学武撂下手里的采访报告没再管,而是拿起要审阅的文件看了起来。
今天下午要出差,未来几天又不在家,桌上的工作能处理多少是多少。
彭晓力收拾好了自己的文件,听见领导吩咐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
上午九点,李学武手里拎着几份文件上了主办公楼的三楼。
谷副主任的办公室门敞开着,从门外就能看见,主管宣传工作的卜副组长正在汇报。
“学武同志,来”
没等李学武敲门,谷维洁转头便发现了他,微笑着点头打了招呼。
李学武笑着回应,见卜清芳看过来,抬手示意她继续,自己不着急。
卜清芳三言两语说了自己的事,转回头打量着李学武开玩笑道:“李副主任今天这身穿的真洋气啊”。
“您笑话我!”
李学武从沙发边上站了起来,按灭了手里的烟头,道:“是说我不会搭配衣着,没衣品吧”。
“瞧这小词儿拽的~”
卜清芳笑着站起身,微微摇头,对着谷副主任打趣道:“我可没听过衣品这个词,但叫我一听就明白啥意思,要论遣词造句还得是李副主任啊”。
“您悄悄告诉我,是不是我哪儿得罪卜副组长了?”
李学武笑着坐在了谷维洁的对面,给她叽咕叽咕眼睛,故作小声地问道:“她咋老是针对我?”
“羡慕,嫉妒呗~”
卜清芳瞧见李学武逗笑了谷副主任,她也没用领导说话,自己先评价了自己。
这会儿她边出门边回头点了李学武道:“您这身儿我记住了,等回家也给我们家那位置办一身儿~哈哈~”
“确实好看”
谷维洁等着卜清芳离开了办公室,笑着打量了李学武一眼,点头做了肯定。
李学武也是好笑地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道:“皮夹克是大舅哥送的,白衬衫是早就穿过的”
“就是裤子做了收腿,也是家里怕冬天雪大甩上泥水,我可没看出哪洋气来”。
“气质好”
谷维洁倒是会夸人的,翻看了李学武递过来的文件,嘴里说道:“要不怎么说她要给爱人也置办呢,备不住相中你了”。
“嗯,还真有这种可能”
李学武开玩笑道:“相中我的人太多了,长得好也是一种负担呐”。
“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谷维洁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在办公室说笑了两句,便开始说起了李学武带来的这份文件。
就李学武转达李怀德对今年的人事工作总结以及明年人事工作计划的几点意见展开了讨论。
两人说了有半个小时,由栗海洋提醒,两人又一起来到了李怀德的办公室,开了一个关于人事工作的小会。
前段时间李怀德比较忙,各部门提交上来的年度工作总结和工作计划都是委办的几个主任分担着看的。
出于对工作的认真负责,以及对李学武的充分信任,人事、财务、技术相关的年度总结报告和工作计划就交给他来审议评定了。
李怀德只看了李学武对报告和计划的评审意见,分别就相关的业务找了部门主管领导开小会。
财务那边是李学武主动跟景副主任做的沟通,就相关意见做的更改和完善,得到了李怀德的认可。
人事工作这边有几个重要工作要安排,所以挪到了周一一上班来开会讨论。
栗海洋麻利地给两人准备好了茶水便出去了,这会儿领导们谈重要的工作,他哪里敢打扰。
“就今年的人事工作来看,明年的工作压力会更大,更具挑战”
李学武有些皱眉地挠了挠额头,看着桌上的文件给两人汇报道:“主要涉及到住房、医疗、培训、教育等等”。
“尤其是教育,这是个大问题”
他抬起头看向两人,阐述道:“在人事部门提交的总结和计划中都没有就职工子女教育的问题做总结和规划”。
“关于这一点,学武同志是有些意见想要说的”
李怀德坐直了身子,看向谷维洁解释道:“我们两个上周也做过讨论,想着把你请过来说一说,这个问题还是要慎重的”。
“嗯,我明白”
谷维洁对着李学武点点头,随即看向李怀德汇报道:“刚刚在办公室学武同志也提到了这一点,关于教育问题,人事这边确实有所保留”。
“形势如此,都理解嘛~”
李怀德摊了摊手,靠坐在了椅子上,双手随后搭在扶手上表情认真地说道:“不过学武有一点讲的是对的”。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教育基础一定是企业发展的未来,充分决定着发展的质量和后劲”。
“确实如此”
谷维洁肯定了一句,随后看向李学武说道:“相信我跟李主任的担忧你是清楚的,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说一说”。
她随即转头看向李怀德,道:“我倒是希望这些意见和建议拿到咱们这里来讨论研究,避免一定的影响”。
“嗯,是这样的”
李怀德点点头,目光同样看向了李学武,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李学武挪了挪面前的茶杯,翻开带来的笔记本,讲道:“教育是咱们绕不过去的坎儿,今天不做,明天就晚一天”。
“要做,还要充分考虑到其中的风险和主要矛盾,我想的是不能跟别人做,得咱们自己做”。
李怀德和谷维洁对李学武的做事风格和思维能力那是有着充分了解的,更知道他带着笔记本来的,就教育问题一定不是无的放矢。
所以这会儿听的很认真,眉头微微皱起,连手边的茶杯都没动。
“从红星小学开始,到红星中学,咱们厂是没有管理责任和能力的”
李学武很认真地讲道:“正因为如此,所以任何作为和干预都是错误的,以此为前提,我的建议是变更这一基本情况”。
“再反过来说,教育的目的和意义!”
他阐述道:“就当前上面所提出的关于公交企业组建小工厂、大学校的政策,我暂时理解为工厂要以培养新时期符合进步思想的未来工人和干部队伍为目的开展教育工作”。
“换句话来说,咱们厂开展教育教学工作,放弃从小学开始讨论教育的意义,而是从结果上来研究判定,如何实现接班人计划”。
“我的意见是,尽快达成与钢铁学院联合创办职业技术培训学校的合作意见,组建属于轧钢厂自己的工业工人培训机构”。
“这一点我不反对”
谷维洁认真地回复道:“同钢铁学院的合作沟通工作我们一直在做,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嗯,这是个关键问题”
李怀德认可了谷维洁的解释,看向李学武说道:“你讲一下红星小学和中学的问题”。
“主要是责权问题的判定”
李学武接过话头,继续讲道:“在确定教育和培训的目标后,往回倒推,重新梳理红星中心和小学的教育结构和方式”。
“既然地方上对于教育问题不敢着手整理,那咱们厂就管自己的问题,我看可以全面组建属于轧钢厂的教育结构”。
“就工人新村建设的这个契机,我建议重新建设小学和中学,重新配置教师和教学管理结构”。
“拟停止对外招收新的生源,就目前在校学生进行梳理区分,以是否适合未来进入轧钢厂参与生产建设为前提,与现有学校进行分割”。
“新学年开始,小学和初中部从轧钢厂内部开始招收学生,严格整饬教学纪律,严格遵守上面关于工业建设的教学要求,努力实现工业化培养的阶段性目标”。
“嗯,这倒是个办法”
谷维洁仔细思考着,嘴里说道:“你的意思是,现阶段仅考虑从小学开始培养未来一阶段的技术工人对吧?”
“包括技术工人,但不限于财务财会、安全保卫,甚至是秘书人员的专业化培养”。
李学武解释道:“如果工人新村完成建设,那就从幼儿园、从小学开始,到初中,再到职业技术培训学校”。
“我们可以培养工人,也可以培养秘书、培养会计、培养司机、培养警卫,甚至是培养厨师嘛!”
“我觉得没问题”
李怀德敲了敲桌子,看向谷维洁讲道:“意思就是要把职业教育直接延伸到小学,工人的子女自然是以进厂接班为教育前提”。
“但要充分保留学生对未来的成长规划和学习方向”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肯定道:“学武同志说司机和厨子当然是夸张了,我看培养会计,培养秘书,培养专业技术工人是没有问题的”。
谷维洁想了想,讲道:“重点还是在教育和教学上啊,教学可以请教师,教育问题由谁来承担?”
“咱们厂要成立教学管理结构”
李学武接过话茬道:“青年突击队不合适,文宣队也不合适,我看可以综合一下,从工人和干部队伍中选出一些对教育有着管理热情的同志来担当这一岗位”。
“这个建议好”
谷维洁点头道:“教育和教学分开,充分保障有的学和有人学的问题”。
“那就这么办”
李怀德坐直了身子,手点在了办公桌玻璃上,看着下面压着的日历,嘴里说道:“关于职业技术教育的问题维洁同志抓一下”。
“至于中学和小学的整理和规划工作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回查着日期,最后在七月份的位置上点了点,抬起头对两人说道:“要给所有人一点时间,那就定在七月份新学期吧”。
“好,这件事我来督办”
谷维洁点头道:“新建校舍、招收教师、组建教育管理结构就请学武同志配合我来完成”。
“没问题”
李学武见李怀德的目光看过来,点点头说道:“时间定的很充裕”。
“那好,这个问题过了”
李怀德看向谷维洁道:“说说下一项”。
“是我这边的问题”
谷维洁点了点头,翻开手里的文件开始讲道:“轧钢厂今年年初的职工人数统计是一万五千人”。
“66年总计招录工人九次,从年初开始,第一次是保卫处扩充保卫队伍三百六十人,第二次是建筑工人调整,扩招五百人”。
“第三次是定向招收高中毕业生,分别就销售、财务和后勤等岗位补充招录三百五十人”。
“第四次就联合工业生产,扩招一批次两千人”。
“第五次文宣队扩编一批次、二批次总计两百七十八人”
“第六次,一批次计划增加八千个招录指标,用于汽车工业、三产工业以及炼钢工业”
“原计划分一年时间、四次招录完成,现正在开展一批次三期两千人的招录工作,明年三月份最后一期三千人的招录指标将会完成”。
“第七次,二批次一期内部招录三千人,主要招录方向是各工厂、汽车厂技术岗位工人,定岗方向是现有轧钢、炼钢工业工人调整,汽车工业技术骨干建设等”。
“第八次,三批次招录三千人,其中有一千人是从钢城和营城本地招录,主要方向是造船工业、五金工业、食品工业以及电器工业”。
“第九次,合并计算兼并工人,一批次造船厂兼并工人两千五百人,二批次也正是今年最后一个批次,十二家汽车制造厂兼并计划中的生产技术工人,预计在三千两百多人左右”。
谷维洁翻了翻文件,抬起头说道:“原有工人一万五,现已完成招录和兼并工人一万七,截止现完成计划日期,咱们厂现有三万两千名职工”。
“如果明年三月份的兼并计划和招录计划全部完成,职工数量将达到三万七千人,这还不是精准数据”。
“您能理解我讲到这些数据的原因了吧?”
谷维洁看了看李怀德,道:“虽然今年没有完成两万五千人的招录预算,但那不是咱们厂能负担起的重任”。
“我能理解”
李怀德有些心虚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两万五千人这个数字是他跟那些兄弟单位吹的牛哔。
别说两万五千人,就是现在的一万七千人,他都有些脑袋大了。
谷维洁不用说,他也知道她想说什么,是工资预算压力太大了。
原因很简单,现有完成招录一批次一期的两千人才刚刚上岗,其他一万五千人还在培训岗位上,没有产生劳动生产效益,这就是人事赤字。
轧钢厂今年赚得再多,也没法说白白养着着一万五千人光顾着学习和培训了。
谷维洁看了两人一眼,很郑重地问道:“我得问问,关于在明年的人事计划中,现有的一万五千人是否提前结束培训,分批次尽快投入到生产计划中去”。
“学武同志,你来说说”
李怀德微微皱眉,看向李学武说道:“关于人事招录和培训工作你是一直有跟进的”。
“是,领导”
李学武放下茶杯,开口道:“我是不赞成提前结束新员工培训工作的,弊端太明显了,相比于工资压力,这种损失得不偿失”。
“首先能看到的是,一批次一期已经完成系统培训的新员工,在顶替到现有岗位上时表现特别突出”。
“尤其是在规范操作、安全生产、技术掌握等方面,全部优于老员工,这一点足以说明系统培训的重要性”。
“回过头来再说压力的问题”
李学武讲道:“现有分批次、分阶段接受岗位培训的这一万五千人,是要在未来六个月的时间里,直接顶到生产一线的”。
“现有轧钢工业和冶金工业都好说了,可单拿汽车工业来说咱们没有基础,这些职工是要扛大梁的!”
“就是定向于轧钢工业和冶金工业来说,这些正在培训的职工是要上岗就能顶替掉那些不合格老职工的”。
“如果提前结束培训,这种技术和思想革新的意义就没有了,咱们不是缺工人,咱们缺的是新思想”。
“所以,培训还要坚持下去”
李学武看着谷维洁说道:“之于工资压力,提前结束培训只会毁了现有的禾苗,上岗后新职工顶不起来,被替岗的工人不服气,后面的事会更糟糕”。
“我理解你的意思”
谷维洁点点头,但还是皱眉提道:“你从财务给出的数据上就能看得出,现有的人事压力太大,我也不想揠苗助长啊”。
“你刚刚也有提到现有这一万五千人,不算明年三月份招录计划中的三千人,最早也得到明年六月份才能上岗劳动生产,最晚的可能要排到年底了”。
“我当然很清楚新的工厂车间,新的技术岗位需要完备的生产技术工人,我也不反对技术力量储备和培训”。
“但是!”
谷维洁提醒两人道:“考虑咱们厂目前的人事管理状态,必须要有个办法来释放今年大批量项目上马所造成的人事工作压力了”。
“嗯,我说几点”
李怀德斟酌再三,这才开口说道:“一是要做好现有的计划项目投建进度管控,严格控制建设速度,避免人力资源浪费”。
“二是要抓住来之不易的培训机遇,充分调动新职工的学习积极性,要保证新职工到岗后,拿得起,顶得住,一定要改变轧钢厂工人整体精神面貌”。
“三是要紧抓生产秩序,尽快完成技术产业调整,针对目前的人力压力,可以从现有的服务、后勤、生产车间等部门,优化掉一批无法完成岗位工作,或者滥竽充数之人”。
“这部分人员尽快完成岗位落实工作,或是去三产,或是去建筑单位,都行,要加快技术革新的速度,时间不等人的”。
李怀德面色十分严肃地说道:“宁愿生产车间和劳动岗位上缺人,也不能造成生产效率低下的恶劣情况,要把职工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
“怕是会引起大面积情绪反弹啊~”
谷维洁较为担忧地提醒道:“多部门,光角度的岗位调整,是要引起职工对立情绪的”。
“尤其是当前外部形势复杂”
她顿了顿,还是讲道:“当前厂内稳定形势来之不易,任何针对职工额举措和政策在制定和实施过程中都要谨慎小心”。
谷维洁的话说完,李怀德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种危机是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刚刚的决断还是有些武断了。
李怀德抬起头,看向了李学武,那意思是我想不出更损的办法,现在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