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九月轻歌      更新:2022-05-23 16:22      字数:7236

将近巳时, 赴宴的宾客陆续而至。

太夫人将徐幼微、林漪带在身边, 亲自给她们引荐一些亲友。

最先到的,是太夫人娘家人:柳老夫人及其两个儿媳、三名孙女。

柳老夫人鬓角已经染了霜雪,可是保养得极好, 面容肌肤紧致, 一双妙目十分有神。

至于柳家三名闺秀, 在家族中分别行三、行四、行五, 年龄自十六七到十三四, 她们上头的两位姐姐, 几年前便已出嫁。

正如传闻,孟观潮的表姐妹,都是极美的人, 不论多大年岁, 站在一处各有千秋,并平分秋色。

柳家几个人见到徐幼微,俱是笑容和善,起初眼神里有着审视,叙谈一阵之后,言行才随和亲切起来。

她们对观潮这段姻缘,从来觉得是再糟心不过的事, 当初一再规劝太夫人,设法打消他的心思,可是太夫人总是一笑置之,不肯多做解释。

柳老夫人实在心疼外孙, 对女儿恨铁不成钢,这两年多,都懒得与母子两个走动了。

然而到了如今,外孙媳妇已然大好,观潮又在这时候认了个女儿,她听说后就觉得,这外孙简直没法儿要,怎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外孙媳妇才十七岁,为认女儿的事与他闹可怎么办?过几天安生日子就那么难?

是因此,收到请帖之后,便携家带口地来了,想着若是外孙媳妇是勉为其难,她就替女儿给她摆摆轻重、讲讲道理,总是觉得,女儿和外孙一样,好些话不是不屑说,便是懒得说。两个儿媳与她心思相同。

她们没想到的是,幼微看向刚认的女儿的时候,流露出来的,是做不得假的疼爱与欢喜,待得带着孩子给一行人见礼的时候,母女两个言行间颇有默契、甚是亲昵。

不论是没心没肺,还是识大体,能与观潮和和睦睦的就好。念及此,婆媳三个便都放下心来,只想着日后继续好生走动。

随后,便是徐家婆媳三个、原家婆媳五个。

不论如何,徐家不能失了孟观潮的权势,心里再怎样不是滋味,也要以顾全大局为由规劝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下,神色如常地现身。

原家因着观潮与原冲的交情,比亲戚还亲厚,这样的事情,自然要前来捧场。

而原家与孟家情形完全相反:父子兄弟婆媳妯娌之间皆是情分深厚,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值得一提的是苗维家中女眷:苗老夫人和苗夫人谈吐之间,有着出自书香门第的一份清高,不会失礼于人,却也不会刻意逢迎迁就谁。

徐幼微对着婆媳两个,想到观潮说过苗维惯会做费力不讨好的事,不由暗暗失笑。可不管怎样,太傅与吏部尚书掐架归掐架,还是有些情分的。

其次便是上十二卫各个指挥使、兵部吏部户部工部及五军都督府一些官员的女眷。

——宾客委实不少。在前世,给太后请安、赴宴时,徐幼微见过大多数,但也只是见过、识得。

到午间,内宅外院各摆了几十桌席面。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周旋在宾客之间,帮太夫人和徐幼微应承宾客,笑靥如花,仿佛是自己房里有喜事一般,提及四房,总是不乏溢美之词。

孟家姐妹五个,则是笑盈盈地帮忙款待各家闺秀。

看到孟家女眷这般表面上齐心协力的情形,虽然事情并不算大,却让徐幼微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将孟观潮和孟家放在一起,无法区别对待。

放在寻常门第,是理所应当;放在孟府,作为局中人,有时难免觉着诡异。

至于她自己,品出来的是寻常官员对观潮的敬畏:除了至近的姻亲,不论多大年纪,对着她这个明显一点儿架子也无的人,皆是恭敬甚而谦卑的态度。

当然了,看观潮不顺眼的人,孟府没请,请了人也不肯来。

对了,师父师母也没来,只送来了贺礼。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两位老人家一向不肯赴官宦门庭的宴请,不想一个不留心就惹上是非。

林漪始终被太夫人带在身边。

热热闹闹地用过午膳,年长的人打牌、看戏、听书,年轻年幼的各家少奶奶、闺秀去了后花园,要么赏花钓鱼,要么到凉亭水榭就座,下棋或是探讨学问。

徐幼微让婆婆安心陪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看戏,“我去后花园看看有无疏漏之处,您不用记挂。”

太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臂,“也好。四处转转,便回房歇息一阵,可别累着。”

徐幼微笑着称是,又用眼神笑容照顾到就近的林漪和几位夫人,方款步离开。

锦衣卫指挥常洛的夫人赶上来,“夫人,我陪您去吧。”

常洛比孟观潮年长几岁,但在三年前才成婚,常夫人今年只得十八岁,身量高挑,样貌秀美。

徐幼微客套两句,见对方心诚,便一同去往后园。

一同坐在青帷小油车上,叙谈一阵,自然而然地亲近起来,言辞间省去了那些门面功夫。

“先前我夫君吩咐,让我得空过来请安,但是公公婆婆要去庙里上香还愿,我便陪着两位长辈到庙里吃了几天的素。”常夫人说道,“昨日赶回来的,夫人别见怪。”

“怎么会。”徐幼微笑道,“先前也没打听过,倒是不知道,我们年纪相仿。”其实是知道的,但在今生,这是初见,只能这样寻找话题。

常夫人有些不自在,更多的则是喜悦,“先前我夫君的婚事,把亲人愁的什么似的。后来不知怎的,他看中了我。自定亲到成亲,也只有半年光景,我让他扰得头昏脑涨的。我婆婆总担心儿子是一时头脑发昏,对他说,日后要是和离,我打断你的腿——有丫鬟偷偷告诉我的。”

徐幼微忍俊不禁。

常夫人笑道:“如今想想,夫君年长一些也好,平日好些事,他都能事先考虑到。”

徐幼微由衷点头,“的确是。”

“太傅大人,就更不用提了。人们只远远看着、品着一些事,便已动容。”常夫人握了握徐幼微的手,“在如今,你们已是佳话。”

“是么?”徐幼微讶然。

“真的。从官场到市井,没有不知情的。甚至于,上香的时候,与主持谈及太傅,主持也说,太傅是修善因得善果。”

徐幼微睁大眼睛,“出家人怎么有闲情评说这种事?”

常夫人笑出声来,“太傅的地位摆在那儿,谁想装聋作哑都不成。又是好事。”

好事?在她清醒之前,再坏不过。徐幼微笑,“人们想说的、肯说的,也只是太傅罢了。”

“先前好些官家女眷也都这么想,今儿过来见到了你,便改观了。”常夫人由衷道,“夫人若是不嫌弃我高攀,日后当常来常往。”

徐幼微笑说:“你本就是值得一交的人。”大方、坦诚的女子,谁能不愿意结交?更何况,是观潮友人的枕边妻。

“那我日后就少不得登门叨扰了。”

“再好不过。”

说笑间,两女子在仆妇的陪伴下进到后园,在各处看了看,一路与宾客寒暄着,间或提点下人两句。

随后,常夫人催促徐幼微去歇息,“我留在这儿,帮你留心着,万一有什么事,便遣了下人知会你。”

徐幼微的确已觉得很累,便诚恳道谢,留了李嬷嬷照应着常夫人,带着侍书怡墨回了卿云斋,又差人唤林漪回房歇息片刻。

外院的情形,大同小异:二老爷、三老爷、孟文晖、孟文涛、孟文麒、孟文麟几个人始终挂着和煦的笑容,帮孟观潮款待各路亲友官员。

宴席间,孟观潮与外祖父柳老爷子、原老爷子、原冲、徐如山、常洛、坐一席,谈笑风生间,推杯换盏。

宴席撤下,男人们选的消遣只有两样:看戏、推牌九。

这两样,孟观潮和原冲都没兴趣,看戏会犯困,推牌九的话,便是他们愿意奉陪,也没人跟他们赌:两个人眼力好,会不自觉地记下每张牌的特点,这样的话,便始终对桌上局面一目了然,除非故意,否则没个输。

起先也没人知道,是到近几年,时不时有人缠着两个人小赌几把。他们早就没了兴致,索性就交了底,说你要是银子多了,就分我们一些,不用坐赌桌前磨工夫。

一来二去的,人们就都知道了。

于是,今日一如以前,大家由着他们闲坐一隅,执杯叙谈,自顾自呼朋引伴,找自己的乐子。

孟观潮记挂着在后花园的梧桐书斋里的皇帝,跟原冲说了,末了问道:“去看看?”

原冲颔首,起身往外时道:“在你书斋闷着,也不肯早些回去?”

“嗯。”孟观潮微笑,“来家里了就是客,总不好惹得他撒泼打滚儿。”

原冲失笑。

皇帝起初习武的时候,有几次真是跟观潮打滚儿耍赖。

先帝听说了,大手一挥,说只管变着法子收拾。

观潮什么法子都不用,直接不理皇帝了。

过了几日,皇帝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认错了,乖乖地蹲马步、练拳。

“说起来,陆陆续续地,你也亲自带了他好几年。”原冲觉得有些好笑,“那样的小孩儿,比自己生养几个都累吧?”

“还好。”孟观潮按了按颈子,“他日子也不好过。太孤单,连个跟他打架的同辈人都没有。”

“也是。”皇帝上头倒是有不少哥哥姐姐,但年岁相差太大,公主远嫁的远嫁,清修的清修,那些皇子就别提了,一场争储之斗,都废在了先帝手里,如今全乎着且情形算不错的,只有靖王和深居简出一心修道炼丹的宁王。

“选的那些小侍卫,本意是给他做个伴儿,让他尽早培养自己的心腹,可他说人幼稚,只当成小跟班儿。”孟观潮牵了牵唇,“自己又馋又懒,说别人幼稚……”

原冲哈哈一笑,“废话,整日对着你,他可不就看谁都幼稚?”

说笑间,两个人穿廊过院,专走外人不得涉足的夹巷小路,来到梧桐书斋。

皇帝正坐在醉翁椅上,捧着一本《芥子园画谱》,饶有兴致地看着,瞥见两人进门,立时绽出笑容,“四叔!原大人!”

“吃饭没有?”孟观潮和声问道。

“吃过了,饭菜真好吃。”皇帝拍了拍肚子,“差点儿就吃撑了。”

原冲不由一乐,“闷不闷?”

“不闷。”皇帝抬手指着偌大的书架,“有好些画册,还有好些留着四叔批注的书。”

“打算何时回去?”孟观潮问。

“晚间啊。”皇帝眼巴巴地看着他,“我可以再见见林漪吗?我很喜欢跟她聊天儿。”

原冲撑不住,轻笑出声。

孟观潮也笑,“林漪才六岁。”

“但是她聪明,懂事,兴许懂的比我还多。”

孟观潮沉吟着。

皇帝滑下醉翁椅,握住他的手指,摇着,“今年除了正事,这次是最后一次出宫。”

“说话算数?”

“算数!不然让我的牙坏掉。”皇帝语气诚挚,“上午说好了,要给她讲讲幼学,让她学之前心里有底些。”

孟观潮笑着抚了抚他后颈,“守诺是好事。再等一阵子,林漪或许在陪长辈,或许在歇息。”

“好,多久我都等。”皇帝很体贴地道,“你们只管去陪宾客,我看画册、用茶点。”

“行啊。”孟观潮用下巴指一指里间,“里间的书架上,有不少有意思的史书……”

皇帝立时摇头、摆手,“不看,今日休沐,不看那些。”

“你说你这个懒劲儿……”孟观潮磨着牙,双手揉着皇帝的小脸儿。

皇帝咯咯地笑着,笑容格外璀璨。

原冲也忍不住一通笑。

今日来的闺秀中,最小的也有十二三岁了,并没有与林漪同龄的小孩子。

得知皇帝要给林漪讲幼学,徐幼微欣然说好,唤侍书陪同,叮嘱道:“用心照看萧公子和林漪的茶点。”

大的也才九岁,定是不会照顾自己的,要是由着性子吃这吃那,吃得不舒坦了,可就麻烦了。侍书会意,“夫人放心。”

徐幼微换了身衣服,刚要出门,就见慎宇脚步匆匆而来,笑道:“给夫人道喜了,四姨太太来了。”说的是她的姐姐徐明微。

徐幼微双眼一亮,“人在哪儿?”

“正往卿云斋来,稍后就到。”

徐幼微脚步匆匆地穿过抄手游廊,来到院门外,恰逢容颜明艳照人的徐明微下了青帷小油车。

“小五……”徐明微喃喃唤着,快步走到妹妹跟前,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再要开口,眼泪已掉下来。

徐幼微眼睛也是酸涩难忍,“四姐,进屋说话。”

“嗯!”

姐妹两个不想在下人面前失态,强行克制着,到了宴息室,徐明微紧紧地抱了抱妹妹,哽咽道:“真好。总算是好了。”

“是,我好了,姐姐不要伤心了。”徐幼微红着眼眶,取出帕子给姐姐拭泪。

徐明微见她也红了眼眶,忙牵出笑容安抚,“是好事,该笑才是。娘在信中告诉我,你身子骨还弱得很,可不要伤心难过。”

“嗯。”

落座之后,姐妹两个说了许久的体己话。

徐明微嫁的是涿州章家,是诗书传家又家底殷实的门第,到了近两代人,也不知怎的,竟无一个能在科考之中金榜题名,慢慢的,子嗣便都是读书、经营祖业两头抓。

“当初要我嫁过去,图的不外乎是章家带来的财路。”徐明微一笑,“如此更好,我过得倒格外踏实,省得祖父祖母出幺蛾子的时候,总要捎上我。”

徐幼微端详着姐姐,见她气色红润,仔细回忆,比在闺中时丰腴了些许,便知是心里话,问:“姐夫没来?”

“没有。”徐明微忍不住笑了,“夏日里,去外地收账去了,到这会儿还在回家途中。你家太傅认女儿认的急,这次我们只好失礼了。”

徐幼微莞尔。

“这次我要住到十四,不急在这一时说话。”徐明微站起来,“刚进门,太傅的管事便带我来见你了。我们洗漱一下,带我去给太夫人和娘请安。”

“好啊。”

于是,到了晚间,宴席间便多了一个徐家的人。

太夫人很是心疼明微赶路的辛苦,言行间便多有怜惜,晚膳时,让她和幼微坐在自己近前。

这时候,林漪已经从梧桐书斋回返,看得出,满心喜悦。

侍书走到徐幼微近前,笑吟吟地微声禀道:“萧公子很有做小师父的资质呢,一下午而已,便给小姐讲通了三百千的精髓。您放心,茶点汤水绝无差错。”

徐幼微心安地一笑,“辛苦你了。去歇歇吧。”

别的,她倒是不让自己多想——还是俩小孩儿呢,皇帝也只是在宫里闷久了出来透口气,多思多虑全无用处。

宴席之后,徐府在外院、内宅的空旷之处燃放烟火,阵仗不小。

便有男宾发现,孟观潮不知何时开溜了。

这会儿,孟观潮正抱着皇帝,站在隐蔽的高处,望着空中璀璨的烟火。这是临时起意,皇帝一定要看,说孟府要是没准备,去宫里取烟花就好。

要不是人手得力,真要慌手忙脚一阵子。

皇帝仰着小脸儿,绽出甜美的笑靥,“真好看。”说着就有了新的念想,小胳膊用力搂住孟观潮的颈子,“四叔,等到元宵节,你能不能带我和林漪到市井间赏灯?”

孟观潮说:“我要不答应,你是不是就要勒死我?”

皇帝一阵笑,手臂松了些,“说啊,答不答应?”

“之后几个月,你勤快些就行。”

皇帝扁了扁嘴,“你看,你就没有痛痛快快答应我的时候。”

“又不是我求着你出宫玩儿。”

“……好吧。”皇帝叹气,“我又说不过你。”

孟观潮扬了扬下巴,“看烟火。”

“嗯。……太漂亮了。”

“再美,也要消逝成空。”

皇帝的小手捂住他的嘴,又气又笑,“煞风景!”

孟观潮轻轻地笑,“不爱听实话?”

“长大了再听。”

“没得吃都有的说。”

皇帝又是一阵笑。看过烟火,这才尽兴,高高兴兴地走侧门,由金吾卫和锦衣卫护送着回宫。

孟观潮回到外院花厅,还有不少人在等着他喝酒,先前的离席,都当他临时有事,没人问。他也不含糊,笑微微地命人斟酒。

到宾客散的七七/八/八了,只余了真正亲近的人,他唤人将林漪接到外院,与这些人请安见礼。

林漪本就是少有的聪慧伶俐,经了这一日的磨练,言行愈发妥当,毫无错处。

众人见了,便觉得也难怪太傅少见地动了柔软心肠,俱是一番夸赞,赏了见面礼。

孟观潮瞧着时间不早了,抱起林漪,亲了亲她脑门儿,“今儿爹爹要陪亲友,不能给你讲故事了,回房早点儿睡,好么?”

众人瞠目结舌。他孟观潮,竟也能用这样柔和的语气说话?没听错吧?

林漪则乖顺地点头,“好。爹爹放心,您不要多喝酒。”

“乖。”孟观潮把女儿交给随行的李嬷嬷。

待人离开,众人好一番善意的打趣。

孟观潮只是笑。曲终人散时,天色已晚。

原冲和常洛落在最后。

常洛是有事问孟观潮:“你还得给我个准话,李之澄,兄弟们还用不用跟着?那人太贼了,一日搬了两次家,就把眼线甩掉了。眼下,善于追踪的兄弟只确定她还在京城。”

孟观潮当即说:“不用跟着了。找到就行,平日别再打扰她。”说话间却留意到,原冲的面色变了变。

“那就行。”常洛转身,一挥手,“走了。”

孟观潮望向原冲,“怎么?识得李之澄?”

“……识得。”原冲语气是反常地带着冷意,面色亦是格外冷凛,“你找她?怎么回事?”

孟观潮如实相告。

“锦衣卫那帮人,嘴是真严。”原冲牵了牵唇,却全无笑意。

孟观潮则问:“你跟她很熟,是哪种熟人?”

“哪种?”原冲磨着牙,目光森冷,“她化成灰我也识得,再也不想见到的那种熟人。”

孟观潮扬眉,当即就道:“老五,这事儿,我有没有无意中给你添麻烦?”

“没有。私事而已。”原冲拍拍他的肩,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早过去了。不用多想。”

孟观潮望着至交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卿云斋,不出所料,幼微已经熟睡。

他看了看她,脚步无声地转去沐浴更衣,转回来歇下,习惯性地把她揽到怀里。

“观潮?”她语声模糊,头蹭了蹭他胸膛,“怎么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