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风自天边驾云而来,神情肃穆:“雷阳,休要胡言!”
众仙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
拂风走到阡若身旁,目光扫过冥澈和阡若,最后停留在雷阳身上。
雷阳情绪激动的向拂风控诉冥澈的恶行,说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委屈愤恨。
但拂风听完后只是反问:“可是你的徒弟非议上尊?”
这一问倒是将雷阳问住了。
承认也不行,不承认也不行。
于是他沉默了。
而阡若却开口了。
她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方帕子,抬手用帕子擦拭着莫须有的眼泪,秀眉颦蹙,神情委屈。
“陛下,是我管教不严。澈儿不过是见不得我受欺负便来找雷阳上神要一个公道。”
她佯作哭泣,抽抽搭搭道:“是,澈儿不该在听到我被诋毁时来讨公道,不该在雷阳上神的弟子围殴他时还手,不该明明是枢冕的剑影砸了屋顶他却不背锅,可怜我的澈儿被雷阳打伤了却默不作声。”
说到这里,她目不斜视地伸手扯了扯身后冥澈的衣袖。
冥澈垂眸看着那只细小白皙的手,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但旋即他便敛了神色,皱眉咳嗽:“咳咳咳,陛下······小仙,咳咳咳,小仙没事。”
他顺势将脑袋靠在了阡若肩膀上,故作虚弱道:“小仙······小仙不过是,咳咳,不过是被雷阳上神打了一掌,咳咳咳,不碍事的。都是小仙的错,是小仙鲁莽了。”
师徒俩这波操作让雷阳及其弟子们都看直了,满脸愕然的张着嘴。
阡若配合地揽着冥澈的肩膀,“陛下,今日一事我们便当什么都没发生,打落牙齿活血吞了罢。”
雷阳怒指阡若:“你······”
拂风打断他:“够了!今日一事本就是你徒弟有错在先,冥澈乃护师心切才鲁莽行事。”
他双手负于身后,声音温和却极有力量:“上仙枢冕非议上尊,着其领五道紫金笞神鞭。冥澈擅闯雷阳仙府,伤害仙僚,但念其事出有因,罚禁足一月,并当众道歉。”
此话一出,枢冕白了脸,雷阳红了脸,阡若和冥澈则偷偷笑开了脸。
雷阳忍不住反驳:“不可啊陛下。”
那紫金笞神鞭是何许神器,一鞭便能散去百年修为,枢冕受了五鞭,五百年修为就这么没了!
枢冕眼看着就要飞升上神了,这样一来怕是又得等上千年,雷阳如何能甘心?
但他不甘心也没办法,谁让枢冕毁谤的是拂风心尖尖上的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拂风这个处理方式多少掺杂了些个人情感。
拂风道:“来人,押枢冕上笞神台。”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天兵上前一左一右地押着枢冕往外走去。
枢冕咬牙,在经过冥澈身旁时眼里的愤恨与怨毒几乎要活撕了他。
但冥澈却连眼神都未曾给他一个,只满足地靠在阡若肩上,唇边的笑意愈加深了。
————
云禅宫。
冥澈半躺在床榻上,伸手拉住床边转身欲离开的阡若的衣袖,“师父,徒儿受伤了,需要人照顾······”
他眨了眨澄澈的眸子,手上晃了晃。
阡若闭眼舒出一口气后转身,“别装了,你以为拂风看不出来吗?他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处罚你罢了。”
冥澈挑眉,异常灵活敏捷的从床上坐起:“看来师父还是向着我的。”
他站起来,伸手想要为阡若抚平鬓边的碎发,却被她侧身躲过。
他的手停在半空,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后缓缓地收回手,也敛了不羁玩笑的表情。
“怎么了师父?”他凑近,声音浑厚清朗:“生徒儿的气了?”
阡若侧头直视冥澈的眼睛,眸色是罕见的认真与严肃:“冥澈,你今日所为太过偏激了。他们爱说什么是他们的事,于我们何干?”
“呵,既然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干脆别说话了。”他垂眸,表情毫不在意。
阡若摇了摇头:“你还不明白吗,我在意的并不是你拔了他们的舌头。一根舌头而已,药神挥挥手便接上去了。”
她郑而重之道:“我在意的是你处理事情的方式和你的态度。”
冥澈撅起嘴:“师父也觉得我行事狠辣吗?师父······”
他抬眸,向来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却有些暗淡,“后悔收我为徒了吗?”
“从未。”她语气坚定中带着柔和,“我从未后悔过,反而很庆幸。”
她抬手抚上冥澈的脸庞,嘴边噙着浅浅的笑意,眉眼温柔:“但是冥澈啊,我不希望你被他们议论,我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不是的人,怎能容忍他人对你言语攻击。”
冥澈心中一动,一股暖流包裹住他本来布满寒霜的心。他握住阡若的手,顺势轻轻将她拉入怀中。
“冥澈,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我们之间的关系。”
“嗯,我等你。”
————
南地有海名碧落,湛碧连天、星辰落海。
有鲛人世代居于海底粼绡宫,化尾为腿、泣泪成珠、貌美性和。
人道:落日红霞漫天际,鲛人踏潮含笑来。
而就在此刻,五彩红霞染遍天际,碧蓝的海水倒映着天边绚烂的云彩,有一只白鲸从海中探出半个身子,而在他的身体上侧坐着一男子。
男子一头碧蓝长发微卷,着一袭素纱衣,波光粼粼的鱼尾在落日下铎上一层五彩光泽。他碧色的瞳仁比这海水还要湛蓝几分,眼帘低垂,正吹着一个淡粉色的海螺。
悠扬婉转的旋律飘荡在海上,给这落日余晖增添了几分恬淡静好。
这男子便是鲛人一族的皇——海皇泽裔。
一曲毕,他抬眸看向层层云彩,但目光却并未定格其上,仿佛是透过云彩看向更上的东西。
一直闭着眼保持安静的白鲸睁开了眼,它摇了摇尾鳍,嘴唇一张一合:“海皇又在思念那个姑娘了?”
泽裔收回目光,浅浅一笑:“也许吧,但她应该不会记得我是谁。”
“你不问又如何知道她不记得你呢?”
泽裔抚摸着海螺身上的纹路,眸色暗了暗。
九千年前,妖皇掀起妖神大战,为了粼绡宫内的珍宝侵略碧落海,屠鲛人、杀海皇。那时的他不过几百岁的幼鲛,眼睁睁看着蓝色的海水被鲛人的鲜血染红,父母一个个倒在他眼前,珍珠泪雨几乎淹没了整座宫殿。
后来,妖皇绑了他和泽林,在人间幽冥渊以炼狱鼎囚亿万生灵胁迫先天帝。就在形势不利好、先天帝欲妥协时,她出现了。
上尊阡若仅凭一人一剑斩杀妖皇,护下了人间苍生,也救下了他和泽林。
那个坚决无畏、娇弱却傲然挺立的身影从那一刻起便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夙兴夜寐、辗转反侧,挥之不去。
这时,天边一片云朵飘来,云朵堪堪停在白鲸上空,而后泽林一跃而下。
白鲸的身体晃了晃,“小殿下该减肥了,我这把老骨头快受不住了。”
泽林白它一眼:“本殿这匀称修长的身材哪里胖了,白鲸你莫要胡说。”
白鲸闻言低声笑了笑。
泽裔:“从司命殿回来的?”
泽林奇怪:“兄长如何得知?”
泽裔笑了笑:“你每每出碧落海,除了去司命殿还能去何处?”
泽林有些羞赧的挠了挠头。
“阿林,你若是心悦司命,兄长便去求陛下为你们赐婚。”
“兄长你瞎说什么呢?!”泽林红了脸,忙摆手道:“我可不要,你若是想要粼绡宫日日不得安宁、想要你弟弟我余生悲惨,那就去吧。”
泽裔无奈的摇摇头:“阿林,你何时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闻言,白鲸搭腔:“这不是同海皇学的嘛。有其兄必有其弟。”
泽裔故作严肃唤了一声:“白鲸。”咬字加重,语气却依然温和。
他对泽林道:“阿林,当初司命随她母亲在粼绡宫小住,你虽像对待其余同伴那般闹她,但却始终有些不同的。
“后来她被司命殿选中,离开了碧落海,你可是将自己关在房中数日不吃不喝,待我们破门而入时差点被一地的珍珠滑倒。如此这般还不是思慕于她吗?”
泽林愣了愣,旋即磕磕巴巴否认:“哪有,那,那不过是······友情罢了。”
他有些心虚,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而后他故意转移话题:“还说我,兄长你不也是。分明思慕上尊,却一步也不敢靠近,有多少次上天宫述职时眼巴巴的望着三十六重天的方向出神。”
泽裔苦笑一声。
白鲸叹息,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兄弟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突然,泽林靠近对泽裔道:“我观上尊与她那徒弟之间的氛围很是微妙,且她徒弟年轻俊俏,丝毫不逊于我们鲛人。”
他调侃:“兄长,你若再不出手,怕就真的没戏了。”
泽裔微愕。
“我言尽于此。”说完泽林转身跃入海中溅起浪花,须臾后海面便又恢复了平静。
白鲸又道:“海皇,你如何打算?”
泽裔垂眸,唇边苦涩一笑:“不如何。若她喜欢,我便祝福,一切以她幸福为重。”
随即他抬眼,眸中渐渐染上几分期待:“昆仑山花朝节,她应该会去吧?”
“我期待与她的每一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