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长街显得尤为静谧，当脚步声响起时，叶知秋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十八年来她活动的范围只在饶河县的方圆三十里内，这武宁，她只是听说过，并未来过。

如今沦落街头，又是晚上，突然听到这样的脚步声难免觉得心里发毛，话本里那些杀人如麻的恶人在叶知秋脑中一个接着一个飘过。

早知道就应该听爹爹的，不要看那么多话本子，不然现在她也不会想到这些。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叶知秋低着头，能感觉到那人就在自己身边。

忽的，那脚步声停了下来，借着月光，叶知秋面前投下一片阴影，她被笼罩在那人的影子里。

小虎往这边挪了挪，将叶知秋护在自己身后。

小叶子姐姐是女子，他应该保护她。

“你们是什么人，怎的还不回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叶知秋不由得抬起头来，盈盈月光下，站着一个眉目凛冽的男子，薄唇轻抿，他背着月光，脸上却好似被蒙上了一层冰霜。

“你是什么人？”小虎语气亦不善。

他常年在街头乞讨，也不是没有听过有人专门残害乞儿的事。

“你不认得我？”那男子有些诧异的道。

这武宁上上下下，哪有不认识他的人。

小虎也被他问懵了，回过头来看叶知秋一眼，只见叶知秋站起身来，小虎也跟着站起来。

叶知秋身形娇小，小虎虽小她许多，两人却几乎是一般高。

“我们在此等人，一会儿便走。”叶知秋清了清嗓子答道。

她此时扮做男儿身，于是刻意学着男子的声调说话。

这点防人之心她还是有的。

小虎也很快反应过来，附和道：“对，我们在等人，很快就走了。”

那男人斜睨他们一眼，那张脸好似千年寒铁一般，又冷又硬。

“你们若是再说谎，就别怪我不客气。”男人开口提醒道。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他们两个了，只是现在才上前询问，再说，听他们说话，也不像是武宁人。

“你又是什么人，管我们在这里做什么，这条街是你家的不曾？你待得我就待不得？”叶知秋攒了许久的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好死不死就有人找上门来。

管他是敌是友，先让她出了气再说。

她就说那季大公子不是什么好人嘛，上次她跟周二说的时候，周二还只是一笑带过，现在倒好，人家不声不响的就将她掳到这个地方，也不知道如今周二知不知道自己被掳走的事。

还有爹娘，事情发生的地方离叶家那样近，芥子肯定会跑回去求助的，爹爹娘亲又要担心了。

想到这些她就恨不得将那什么季大公子打一顿解气。

凌衡有些语塞，他又没说什么，她怎么看上去比他还凶。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条街的确是他家的。

“天晚了，你们该回去了。”本着爱民如子的心，凌衡又提醒道。

谁知道这话一出，他对面的乞儿似乎比刚才更激动了，恨不得扑上来将他咬碎。

“你看不见我们穿的是什么啊，我们是乞丐，乞丐懂不懂，没有家的。”叶知秋又恶狠狠的道。

想她这十八年来，嫁人之前被爹娘捧在手心里宠着，嫁人之后，除去第一次见周二发病那回，其余时候周二对她也基本是有求必应。

如今莫名其妙的沦落街头，还要被一个陌生人这么盘问，越想她就越觉得委屈。

又是好一阵沉默，半晌之后凌衡才开口道：“你们随我来吧。”

只是小虎和叶知秋却不为所动，两人站在原地，皆是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真是莫名其妙，他们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跟他走。

“我是武宁的城主，你们大可放心，我若是想对你们做什么，你们还有机会说话吗？”那男人按了按腰间的剑，示意两人跟自己走。

叶知秋想了想，也是，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她和小虎都不是他的对手，与其到时候被人像捆粽子一样捆起来，还不如自己乖乖跟着他走。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小叶子姐姐，你去哪里。”小虎拉住叶知秋，低声道。

饶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这长街无人，凌衡听力又不差，这话还是落入了他耳中。

原来是个姑娘，难怪他听着声音有些不对劲。

“没事，跟他走吧。反正留在这里我们俩今晚也只能睡大街。”叶知秋撇撇嘴不以为然的道。

“小叶子姐姐，万一他不是好人呢。”小虎死死的拉住叶知秋，只道今儿小叶子姐姐怎么这般糊涂，连自己都能想到的问题她竟是没有想到。

“他不是好人咱们更跑不掉，走吧。”叶知秋拍了拍小虎的肩膀，拉着他跟上前面那男人的脚步。

夜凉如水，秋风猎猎，叶知秋忽的想到了周二，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不晓得鱼七有没有守在他身边，万一他就正好死在了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那她岂不是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自己连着两晚上没有回去，也不知道周夫人发现了没有。

脑子里尽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叶知秋连前面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停下来都不知道，她差点撞了上去，好在小虎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到了。”那男人回过头来，薄唇轻启，丢下冷冷的两个字。

借着月光，叶知秋打量起这周围的环境。

那男人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宅子前，只是这宅子外面静悄悄的，似乎比刚才他们在的条街还要冷清。

叶知秋心里一沉，莫不是真的遇上了杀人越货的歹人？可是自己跟小虎只是两个小乞儿，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

还是说，眼前的人，跟季大公子是一伙的？

“你们今晚先住在这里吧。”说完，凌衡便上前去叩门。

不一会儿那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叶知秋离得远，只见那老妇人对那男人很是恭敬，又见那个男人指了指自己和小虎，老妇人又点了点头。

那男人走回他们这里。

“随我进去吧。“他的语气仍旧生硬，但是却没什么恶意。

“你认识季大公子吗？”叶知秋忽的开口问道。

她这才发现，她连那人叫什么都不知道，这姓还是周二那日告诉她的。

“什么？”那男人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接着道：“他是你们要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