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盈问着其中一人,“老伯,你们怎地又往回走?”
那老者叹道,“进县城要二两银子一人,我们哪有银子啊?算了算了,还是绕道走吧。”
“你们当初为何要进城?”苏轻盈又问,“就算不要银子,但去的方向也不对呀?”
按理说,逃荒不是该去有山有水的地方吗?怎会选择进城?
苏轻盈打量着四周,这郊外的土路上,灰尘都有一寸厚了,可见天气干旱了许久。
田地没收成了,只能逃荒。
城外都没吃的,城里能寻得到?
“不少人都说,安乐县城里会发粮食,我们就往城里走,哪想到……”老汉摇摇头,“守门的兵差说,一人要出二两银子才准进去。你们要是有银子,就进城吧,我们不去了。”
他推着独轮车,走了。
苏轻盈恍然,原来如此。
城里有当官者,发发善心发粮食,也是有可能的。
但要交进城银子,这怕是没一人能接受。
有钱人逃荒,坐马车逃,只有穷人才走路。
都穷得买不起牛马拉车了,哪有多的银子送守门人?
老汉离开没几步,坐在他推着的独轮车上的老妇,拍着怀里三四岁的孙女忽然哭了起来。
“囡囡,囡囡醒醒啊,囡囡,阿奶带你去找吃的,马上就有吃的了,你千万要撑住呀,囡囡啊……”
“相公快去看看怎么回事。”苏轻盈皱了下眉。
她男人可是大夫。
穆谨言皱眉道,“孩子营养不良,脸色青灰,唇角干裂,这是脱水了,要是有瓶葡萄糖液救救急就好了。”
他刚说完,手里就出现了一瓶葡萄糖。
苏轻盈惊讶得睁大双眼。
穆谨言也是一头雾水。
“先救人再说。”苏轻盈来不及问原因。
穆谨言拿着葡萄糖水走过去,拧开袋子封口,“孩子缺水了,喝口葡萄糖水吧。”
老汉看他一眼,发现他拿着个奇怪的软袋子过来。
透明软袋子里,装着水样的东西。
但老汉没有接,而是一脸为难,“我们没有银钱买……”
“不要钱,救人要紧。”苏轻盈摆手。
老汉这才敢接在手里,道了谢后,递与老妇,“快喂给囡囡喝。”
老妇忙接过去,喂到孩子的嘴边,“囡囡,有水了,囡囡。”
水入了口中,孩子本能地吞咽起来。
没一会儿,她睁开虚弱的双眼。
发现被人喂水,她忙将袋子抢在手里,大口喝起来。
葡萄糖水十分呛喉咙,孩子喝得急,咳嗽了起来。
“慢慢喝,这是甜的,呛嗓子。”苏轻盈提醒。
孩子看她一眼,露了个微笑。
大半袋子糖水喝下去,孩子的眼神明显地亮了几分。
老妇和老汉都很高兴,对苏轻盈和穆谨言千恩万谢。
“多谢两位恩人,可我们没有什么答谢的,要是你们不嫌弃,这些东西送与你们吧?”老汉将推车上的一个布袋子,递与穆谨言。
穆谨言打开来看,发现是些种子。
对于城里长大的富三代书呆子来说,种子拿回去该怎么派用场,他一点都不了解。
他正要婉拒,苏轻盈马上接过来,向两位老人道谢,“多谢了,不过,你们将种子送与我们了,你们将来呢?”
老汉叹道,“我们要去找儿子,可没有路费,只好将田地卖了,这种子留着没用。”
“你们儿子不种田吗?”苏轻盈又问。
老妇接话道,“他在安庆府服兵役,不需要种田。”
原来是这样。
苏轻盈便收下了。
老汉向他们挥挥手,推着推车走了。
站在两人身后的苏轻轻,刚才正好看到姐夫手里忽然多出的葡萄糖袋子,将脑袋凑过去,表情神秘小声问,“姐夫,你会变戏法吗?”
苏轻盈瞪她一眼,“闭嘴,也不看看路上有多少人?”
城门口要收钱才准放人进去,不少人又往回走。
但也有不少人不知情,仍往县城方向走。
这路上,每过几分钟就会有一家人走过。
苏轻轻吐了下舌头,将脑袋缩了回去。
小插曲过后,一家子继续往前走。
但没一会儿,三个幼儿园年纪的小的,就开始哼哼起来。
“我要背,麻麻。”
“粑粑,我走不动了。”
“救密鸭,脚好累鸭,麻麻鸭!”四岁的穆晨耀,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把两只破鞋子脱了,扔得老远。
露出两只肥肥白白的小脚丫。
因为是忽然坐下去的,肉屁屁压起一股灰尘。
他是家里的小胖墩,全身都是肉。
才四岁,已是五十斤了。
因为是家里的老小,长得又好看,从出生起,就很得两家老人的喜欢,可劲地喂养他。
他也不辜负老人们的厚望,将自己长成一个小胖子。
苏轻轻皱着眉头,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挥着灰尘,跳了好几步远,“好呛!”
穆谨行拍腿大笑,“胖耀,你的屁屁好重,将灰尘都压得腾起来了,哈哈哈哈。”
穆谨行是瘦猴子身材,平时最爱取笑小侄子穆晨耀的胖。
穆谨言去拉小儿子,“晨耀,不可以坐地上,会烫出痔疮的。”
四岁的穆晨耀不干,“不嘛,要背,要背嘛。”
他坐在灰尘堆里,拿脚踢着尘土,两只胳膊摆得像波浪鼓。
“好好好,爹背你。”穆谨言在他面前蹲下身来。
可这时候,穆晨辉和穆晨曦一起嚷着,“粑粑,我们也要背。”
穆谨言傻眼,他可背不了三个孩子。
他向苏轻盈求救,“盈盈?”
苏轻盈不理会。
都什么时候了,还惯着孩子们?
这才走了多少路?就一个个嚷着背?
小儿子的体重已经严重超标了,就该走走路,减减肥!
在现代那世,她说要小儿子减肥,公婆的脸色马上沉下来,非说她虐待儿童,娘家爸妈更说要将小儿子接走。
她平时又忙,稍一不注意,小儿子的体重就被喂得直线往上飙。
“我的脚也痛,我也要背。”苏轻盈踢掉破布鞋,抬脚,“看,这脚趾都这样了,很疼很疼呢。”
她的脚长年穿高跟鞋,小脚趾都挤得变了型。
穆晨耀看到麻麻的脚,愣住了,“麻麻,你的脚,很疼吗?”
苏轻盈扬眉,“是啊,很疼很疼,可我仍在走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