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从衣服下面将短剑拿了出来, 并把短剑擦拭干净,转身递给林歇。
先前客栈太过混乱,林歇他们虽没有出手,但也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继续吃饭,然而干等着也是无聊, 林歇就拿着章子摸着玩
护卫递来短剑,林歇便放下了章子,接过短剑藏进袖中。
众人这才知道先前出手的人是她。
收好短剑, 林歇就和夏夙说了一声,打算先回房休息,夏夙则是没吃饱, 想待会叫几个人陪她上街,买些好吃的回来。
那边的江湖人也都一一回神,各自说起话, 客栈再度闹成了一团。
林歇起身上楼,陈晋打算去当地的寻医阁瞧瞧, 便和夏夙一块出客栈。
才走到门边,一个女子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幸好陈晋和夏夙后头跟着长夜军, 他们眼疾手快把陈晋夏夙俩拉开, 才没让那女子撞上。
女子身后还跟着好些人, 看打扮都是些百姓,手里拿着锄头棍棒什么的。
客栈里的人顿时便又安静了下来。
大永律例,江湖人士不可伤害平民百姓, 若因打斗损坏他人财物,还需赔偿,不然就会上朝廷的黑名单,任何人都可将其捉拿,带去府衙换取赏金。
违禁太过的门派甚至还会被朝堂打成反贼,派军队围剿。
江湖人士大多没个正经营生,靠拿赏金度日,有背景又不愁钱财的门派也喜欢拿黑名单上的人来历练门下弟子,闻风斋更是有个赏金猎人的榜单,是江湖人扬名立万的又一渠道。
良性循环之下,这些个江湖人也不敢凭着自己有武功就为所欲为,免得成了他人的酒肉钱与垫脚石。
此刻见了显然是平头百姓的女子与她身后的人,那些个江湖人也没说话,只看着女子,好奇这是要干嘛。
女子红着眼眶泪眼朦胧地扫过整个客栈,突然扬手一指,喊道:“就是他!就是他在我给客栈送酒的时候,将我、将我……呜呜呜呜……”
女子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众人顿时精神一震,朝着女子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在一楼的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白面玉冠神色冰冷的男子。
男子对面还坐着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
因为角落偏僻,男子与青年也和林歇他们一样,不曾出过手。
若非此刻突然被指出来,甚至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那吊儿郎当的青年一看女子指的是自己好友,笑了:“没想到啊,平日看着冷心冷性,居然是好这一口吗?”
男子蹙眉:“我没有。”
青年挥挥手:“我知道,你若有,我就不跟你开这玩笑,直接把你扭送官府了好吗,这都听不出来,真是没趣。”
两人自顾自说着,女子听了男子的话,哭得更加厉害了,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女子身后一个大娘站出来,带着琴川当地的口音嚷嚷道:“敢做不敢认的下三滥,我家闺女被你撕破的衣服都还在我家哩!你毁了我闺女的清白,今天必须给个交代!”
“就是!给交代!”
“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女子带来的人纷纷出声支援。
聚在一楼的江湖人士都一副看热闹的模样,还有好事的去劝男子要有个男人样,有担当,结果被男子冷冰冰地看了一眼,悻悻然闭了嘴。
青年先前玩笑归玩笑,看自己好友被人冤枉自然也是不肯的,当即便问:“姑娘,你说话可得讲证据。”
“你个癞子浑说什么!我家闺女被糟蹋了你还要她拿证据!你是不是人啊你!”
青年:“是不是人我都这么说,你现在没证据,去了官府报了官,官老爷也得叫你拿出证据来,若官老爷也由得你空口无凭污蔑人,我便上京告御状,我看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大娘一听,便和她女儿一块坐到地上,撒起了泼。
女子也是越哭越大声,叫人听了于心不忍。
僵持之际,女子看到了楼梯上转过身来的林歇,她眼珠极快地转了一圈,然后便抽抽搭搭地抬起了手,指向林歇,断断续续道:“她、她看到了……她也在场,她看到了……她是证人。”
众人又把目光看向了林歇。
林歇从女子进来开始就一直站在楼梯上没动,倒不是要听热闹,而是认出了女子的声音,显然就是白日里被她撞见让人撕了衣服的女子。
而那被指认的男子,就是先前抢了她水的那个。
男子因为当时药性发作,记不清林歇的模样,此刻只是皱着眉,没说话。
青年则朝林歇道:“你真看见我朋友糟蹋这位姑娘了?”
谁知女子开口就打断道:“姑娘!你看到我被撕了衣服不是吗,你就说你看没看到,你若说谎,就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看……当然是“看”到了,只是后续的剧情并不如女子所说,女子这番言语,恐怕就是打算等林歇应下后打断林歇,好让在场的人误会。
林歇想通这点,脸上慢慢勾起了笑容,说道:“我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
霎时间,客栈里的人,包括商队里的,都一脸不敢置信地朝着林歇看了过去。
无他,只因林歇从不曾提起过自己的眼睛,商队至今无人发现林歇眼盲,且她刚刚还动手杀了人,众目睽睽之下,谁敢信她这话。
替男子说话的青年也不信:“那个……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但我觉得你还是把事情说清楚比较好,我相信我朋友他一定是清白的,你也不用为了帮我们而撒谎。”
林歇抬手指向门口的陈晋:“看到那个人没有。”
众人见她一指便指中了人,便越发觉得林歇刚刚的话是谎言。
谁知林歇说道:“他是寻医阁的大夫,我家给我请来治眼睛的,你不信我,总该信寻医阁的大夫吧。”
大永各地都有寻医阁的医馆,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是百姓与江湖人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他们不信谁都不会不信寻医阁。
可还是太扯了,这个姑娘怎么可能是瞎的?
倒是青年,见着了陈晋的药箱与陈晋药箱上寻医阁的标志,瞬间就信了几分,还很好奇地问林歇:“你既然看不见,又是怎么知道他站在哪的?”
林歇:“我是瞎的又不是聋的”
青年惊奇:“这是靠听能听见的?一般人谁能做得到?”
林歇,笑:“所以啊,我不是一般人。”
青年语塞,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谦虚的。
坐地上那女子眼见着众人被转移了注意力,又大声哭嚎起来,女子的娘也扯着嗓子,口中骂个不休。
他们带来的人更是闹腾起来,叫嚷着让男子负责。
闹哄哄的,仿佛谁声音大,谁便有理一般。
男子也从青年身后走出来,不见丝毫心虚,直言自己不曾碰过女子,却没把女子对他下药的事说出来。
男子他们是从南方来的,受南夏风俗影响,对女子的闺誉很是看重,不希望把这女子逼上绝路。
陈晋却没这么好的耐心,他见门口被堵着出不去,实在有些不耐烦,便朝着那女子走过去,一把拉住了那女子的手腕。
女子愣住,大娘反应倒是快,直接嚎了一嗓子就朝陈晋扑了过去。
陈晋身后跟着的木樨直接把陈晋拉了回来,又有别的长夜军上前一步,将陈晋护在了身后。
大娘一抬头便看到了那长夜军看死人一般的眼,吓得所有声音都卡在了喉间,活像是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鸡。
陈晋抽出一条帕子擦了擦手,说道:“这位姑娘,地上凉,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还是快些起来的好。”
嚯!
别说客栈里看热闹的,便是同女子一同来的人也都懵了。
唯独女子与大娘是脸色煞白,只见惊恐,不见迷茫。
显然是知道的。
听闻有流寇被制服,特地赶来的捕头听了这件事,便道是未婚先孕的姑娘,看准了衣着光鲜的外乡人,故意坑害,无论能不能嫁,事后总能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能嫁自然是好,不能嫁便讹些银子,回头就把孩子打了。
据说是因为此地离阴楚近,受那边的影响,这里的女子行事也颇为大胆,未婚姑娘怀孕后若是男方不肯娶,或者姑娘自己不肯嫁,又或者再过分些,连自己孩子的爹是谁都不知道,便会有心思活络的,找人下药坑害。
这样的行为在这一带就如同街上的碰瓷一般常见,被骗来撑场子的也多半是信任自家的乡亲们,便是没有人信,自家人齐上阵也够用了。
终于闹剧散场,林歇如愿回了屋去休息,夏夙与陈晋上街后便兵分两路,一个去逛街买吃的,一个去本地的寻医阁。
夏夙也买了林歇的份,回来后把林歇叫起来,两人吃饱了肚子又聊了会儿天,这才睡下。
第二日林歇与夏夙下楼,被告知这次大雪封路把一些村落给埋了,本地的寻医阁里也送来了不少伤患,陈晋至今还留在医馆里帮忙,没回来。
“叫跟去的弟兄护好陈大夫。”林歇嘱咐。
回来报信的木樨:“知道知道。”
说话间,昨日那青年与男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男子对林歇道:“多谢。”
青年显然是习惯了好友的沉默寡言,替他翻译:“就是昨天那事,多谢姑娘相助了。”
林歇:“不必客气。”
青年和男子都是江湖人,特别是青年,没两句就做完了自我介绍,坐下和他们一桌聊了起来。
青年叫白桦,男子叫唐千亦,林歇和夏夙就报了自己姓夏,毕竟她们俩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姐妹。
白桦对林歇是瞎子一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因为林歇一举一动都自在得很,丝毫不像是看不见的模样,直到坐近了观察他才确定,林歇确实是看不见。
林歇的眼睛虽然能准确地朝向某个人,可仅仅只是转到那个方向去而已,没有“看”的感觉,有时候甚至还会短暂的闭上眼睛,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的举止和没闭上眼睛时候是一样的。
因为白桦看得直白,唐千亦皱着眉在桌下踩了他一脚。
白桦抽了一口气。
夏夙:“白公子?”
白桦努力保持微笑:“无事,对了,你们随商队到此,可是来出门历练的?”
夏夙:“返乡啊,历练什么的,我又没武功。啊对了,你们刚说你们是从西南来的,那边好玩吗?我姐姐的朋友准备搬家呢,我们这次出来也是帮忙看看地方。”
白桦:“西南那边当然好玩啊,诶,这点千亦最有发言权了,他家可是西南的无影门。”
从来不混江湖,对西南无影门一点概念都没有的夏夙:“哦。”
林歇倒是说了句:“南方不行,没雪。”
要知道长夜军在外霸气,在内可一个比一个事儿,若要搬去冬天不下雪的地方,一个个能闹腾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唐千亦突然道:“无影山山顶有雪。”
分外敏锐且十分了解自家好友的白桦:“???”
咋的,你要把你家山顶租赁买卖出去不成?
就算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也不带这么讨好的吧?
未免林歇和夏夙觉得奇怪,白桦赶紧岔开话题:“对了,夏姑娘如此厉害,那你这眼睛岂不是好不好都没关系了。”
林歇喝了口茶:“那不是。”
白桦:“哦?”
林歇放下茶杯,看似不经意,实则扎心道:“眼睛好不了,便看不见我家夫君的模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说,总觉得十点更的情况一时间改不过来,所以以后七点没更新的话就十点更新,有例外会在文案上写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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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作业,我们还是分手吧、 是唯一呀!两位小天使的地雷(么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