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头这一枪迟迟没有再开出去,并非是因为认识到了猎枪对人熊几乎造不成伤害,而是因为人熊在他开下一枪之前就已经踉踉跄跄的往后退去。
人熊凶狠的一口咬在愣子脖子上之后,反而惨嚎一声,自己松开了愣子,愣子连忙起身,却也没有去追击人熊,只是警惕的守护在小雪狐身前看着那头满口鲜血的人熊,老刘头仔细擦了擦眼睛才看清,那血液竟然全是人熊的,愣子身上根本没有出血的痕迹,反而是人熊那血盆大口中的一口獠牙被崩掉了一小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老刘头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况,他突然听到几声狐狸的叫声,这才发现原来愣子身后竟然藏着一只小雪狐,毛色白得像是山林里的初雪,不带一丁点杂色,活了这么大的老刘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小雪狐,但刚刚人熊的压迫近在眼前,他连自己的手在哪都快看不清了,哪里还能注意到雪地上的小家伙。
小雪狐冲着人熊吱吱吱的叫了几声,人熊竟然十分拟人化的对着愣子跪下作了个揖,拜了两下之后扭头就跑,巨大的体重让它的爪子在凝实的雪地上踩出一个个爪印来。
恰在此时,村子里的其他人听到枪声也纷纷跑到老刘头家门前,却只看到了一片糟的篱笆墙和被人熊撞塌的院门。
“老刘!嘿!咋回事儿你家,遭贼了哇?”
老刘头被老赵的喊声从做梦一般的感觉中回过神来,连忙摆摆手。
“没得事没得事,遭熊咧,让俺赶跑咧!”
“嚯,那熊瞎子咋不冬眠跑恁家作甚啦!”
“俺哪里晓得,没事没事,快回去歇了吧!”
手里提着草叉铁锹菜刀的村民们被老刘头一阵叫嚷,看人似乎没什么事这才纷纷回家睡觉,只是走回去的路上还是议论纷纷。
“诶,你看着没,老刘家里那小狐狸,咋恁漂亮!”
“咦,看看地上那脚印儿,可不是一般的熊瞎子哇,八成是成精了来抓雪狐咧。”
“可不敢多管,这老林子啷个晓得会出啥子事情哟,回家睡大觉去!”
靠山林子的村民们向来都对某些传说深信不疑,因此即使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味儿也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当做没看见,老老实实回家睡觉,毕竟年根底下,谁家也不想因为多嘴多舌惹出麻烦来,这也让老刘头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大伙儿解释愣子的事儿。
老刘头送走了村民从院子外回来,愣子还傻呵呵的站在原地,有点茫然的看着老刘头,老刘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到底是啥子人?”
问是问出口了,可老刘头也没指望愣子能回答,自顾自的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愣子的脖子,发现肩膀和下巴的地方有几道浅浅的白印,最多过两天就会消失的那种,老刘头心里更加没底。
那可是在这片山林子立棍儿的人熊,一嘴下去石头都给崩碎了,还没见过人让人熊咬了啥事儿没有,反而把人熊崩得满嘴血的。
老刘头好奇的戳了戳愣子的肩膀,但愣子的肩膀和他的也没什么差别,无非就是皮肤细嫩点儿,也是一样的软肉,还带着温热。
虽然愣子没穿上衣,但老刘头现在也不担心愣子会感冒了,能抗人熊咬一口的身子骨哪可能会感冒。
正要把愣子推回屋里,老刘头才发现那头小雪狐没走,不但没走甚至还抱着愣子的大腿不撒手了。
老刘头蹲下身子伸手要去抱那小雪狐,可雪狐却藏到愣子身后,只露出一只小脑瓜,对着老刘头龇牙咧嘴的。
老刘头看这小东西的模样气的一乐,骂道:
“恁个没良心的,要不是俺家愣子救你,你早成人熊肚子里的肉了,还不许抱了还?”
小雪狐的眼睛极具灵性,听到老刘头说愣子两个字,十分通灵的看向愣子,紧接着居然冲着老刘头吱吱的叫了两声,这可又把老刘头吓了个够呛。
脑子里不断转着村子里从老一辈传下来的传说,老刘头心说这不是遇上狐仙儿了吧!
但无论如何外面冰天雪地的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老刘头把愣子带回屋里,小雪狐也跟着屁颠屁颠的走了进来,在屋子里探头探脑,仿佛生怕有什么陷阱。
确认了屋子里的确没有陷阱之后,小雪狐居然十分不客气的自己窜到暖和的火炕上去趴下了,闭上眼睛一副十分惬意的模样。
“丫儿,出来吧,没得事了。”
小丫头听到爷爷的声音才从大衣柜里钻出来,小心脏还在噗通噗通直跳。
老刘头又花了半夜的时间才把窗户用塑料布粗略钉上,只能等白天暖和一些再重新钉窗子,今天晚上也就只好凑合凑合了。
小丫头看到炕上的雪狐一下惊喜的叫了起来,冲过去就要抱,可小雪狐虽然眯着眼,仍然机灵的很,小丫头还没到身边就蹭的一下钻到坐在炕边的愣子背后,不让小丫头抱到。
“爷爷爷爷爷爷!你看这是啥呀!”
“那可不兴乱摸啊丫儿!”
摸不到小雪狐的丫头扁着嘴有点不高兴,问愣子。
“愣子哥,这是你的吗?”
愣子木讷的看了一眼丫头,又看了一眼雪狐,出奇的点了点头,忽然痛苦的低吟一声,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小丫头吓了一跳,不敢再问,老刘头看到这一幕仿佛明白了什么,好不容易把小丫头哄去睡觉,愣子的头已经不疼了。
“愣子,你认识这雪狐?”
面对老刘头的询问,愣子先是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又一脸恐惧的摇了摇头,仿佛在害怕什么东西,那神情老刘头在愣子脸上看到过,愣子看到电视机里打雷的时候就是这样。
小雪狐看到愣子的模样,从背后绕过来,用两只小爪子抱住了愣子的手臂,老刘头分明看到雪狐的眼角滴下一滴眼泪来。
这回老刘头干咽了一口吐沫,是真的一个字儿都不敢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