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看一眼那个可爱的孩子,就把头转了过去,正要说自己肉眼凡胎一类的废话的时候,李弘却抱着他的腿哀求道:“你帮帮小妹。”
瞅着李弘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云初没来由的心头一软。
就朝武媚施礼道:“微臣听说,福瑞之人自有祥云笼罩,既然小皇女命运多舛,昭仪何不将孩子寄放在福瑞之人身边,借助他的福瑞之气庇佑小皇女,待得小皇女转运之后,再接回身边,承欢膝下不迟。”
云初明显感觉身边的温度似乎下降了不少,就听武媚道:“这福瑞之人,世上难找,却不知你说的福瑞之人乃是何等样人?”
云初笑道:“孙神医,玄奘大师都是这般人物。”
“你是说,只要本宫将小女托付孙神仙或者玄奘大师,这孩子就能避过灾难吗?”
云初苦笑道:“微臣如何敢作保呢,不过,听说纪王年幼之时也是小皇女这般不得安稳,在孙神医那里寄养了几年之后,如今,还不是身体康健的可以打死一头老虎。”
云初说完话,就用单臂当杠子,让李弘抓着他的胳膊玩耍,不想再跟武媚说话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再多说就毫无意义。
不论是孙神仙,还是玄奘大师,都是皇家极为信任的人,皇家子女托庇在他们门下,也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不存在礼法颜面上的问题。
所以,云初的这个建议,也是四平八稳的没有任何问题,就算在李治面前说,都没有任何问题。
云初不说话了,武媚却陷入了沉思,这个时候,云初就赌武媚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心疼的,如果她真的狠的没样子了,云初也不会主动上去找死。
半晌,武媚道:“这几日全凭孙神医在照顾小女,几次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如果将小女舍给孙神医做几年道童,也是好的。”
背对着武媚跟李弘玩闹的云初,紧绷着的肌肉慢慢地松弛下来。
还好,还好,此时的武媚还没有走火入魔到了为了权力生死不论的程度。
既然武媚发话了,云初就提着李弘转过身,冲着小小的,白白的婴儿道:“你应该叫我师兄的。”
“你竟然拜孙神医为师了吗?”武媚听了云初的话非常吃惊,孙神医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不收徒弟了。
云初挠挠头发道:“我当着孙神仙的面喊他师傅,结果,孙神医让我滚出去。
我滚出大门之后,再喊孙神仙为师傅,孙神仙没有理睬我,大概是已经同意且默认了吧。“
“哈哈哈”武媚笑得花枝乱颤,如果她怀里没有抱着小婴儿,遮挡住了一对山峦,应该更加的美。
笑完了,就指着一边跟喽??一样站立着的温柔道:“这就是你的另一个姓温的,当御史的狐朋狗友?
狄仁杰走了,白白瞎了一首好诗,拥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妥帖。”
云初笑道:“终有一日,狄怀英的大名一定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武媚看着天空低声吟唱道:“千里黄云白日熏,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般好的诗,落在你们身上浪费了,你还是多作一些类似《男儿行》一类的顺口熘比较好。”
云初再次躬身道:“昭仪说的是。”
或许是云初刚才给的建议,让武媚脱离了令她本人都感到难以取舍的阴暗,这一刻心情竟然非常好,指着曲江边上万年县新开的池塘道:“既然你善于作诗,不妨就用这一方水塘为题,作一首出来,如果让我满意,我会向陛下建议,让你升官,当上万年县的县丞。”
云初本来正在为自己身为万年县尉,却指派着万年县所有事情而烦恼,没想到武媚竟然愿意为他吹李治的枕头风,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好事。
“池塘太小,不如以曲江为题如何?”云初见武媚脸上满是不屑之色,就故意问一句,希望把跟脚钉死再说,当年,聪明如狄仁杰都在这一手之下喝了洗脚水,云初就不信,武媚的聪慧程度会超过狄仁杰。
果然,武媚冷笑一声道:“以曲江为题的诗作,没有一千首,也有五百首之多。
既然人家将你比拟成倚马可待的雄才,那就拿出雄才的样子,让本宫心甘情愿得为你说好话。”
云初将一直抓着他衣角的李弘丢到背上,笑眯眯地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武媚大笑道:“本宫等着呢。”
温柔立刻从马包里取出笔墨纸砚,准备当场记录。
“百亩方溏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回,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温柔快速地将这首诗记录下来,羡慕地看着云初,说真的,就这份急智,他温柔是不具备的。
武媚吟诵了几遍全诗之后,不知为何竟然生气了,呵斥了一声跟着云初吟诗的李弘,就气休休地走了。
走了几步之后,又转回来瞪着云初跟温柔道:“敢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你们就死定了。”
云初与温柔,面面相觑,等武媚走得不见了踪影,云初才忽然发现,娜哈竟然也被武媚给裹挟走了。
温柔吧嗒两下嘴巴道:“你最后说的活水,是不是在说你自己啊?”
云初点头道:“也包括你,包括狄仁杰……”
温柔点头道:“这应该是正解,不过,我觉得武昭仪很可能是理解差了。”
“我说得很明白,很难理解吗?”
温柔瞅着那座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败的池塘道:“陛下最近封赏武昭仪的姐姐为韩国夫人,听说最近,时常进宫探望武昭仪,弄不好,武昭仪认为你说的活水就是韩国夫人呢。”
云初瞅着温柔道:“当姐姐的去宫里探望妹妹,应该能说得过去吧?”
温柔摇头道:“当姐姐的总是从陛下寝宫里出来,这非常的不好。”
“这种流言都已经出来了?看样子上次那个被夷三族的流言者,还没有让流言者戒之。”
“这可能是真的,不是别人捏造出来的,而是武昭仪亲姐姐的儿子贺兰敏之,在平康坊喝醉酒之后,为他死鬼老爹打抱不平的时候说出来的话。”
“为啥你什么都知道,我却对这些事情听都没有听过?”
“告诉你了,我家是祖传的风闻奏事本事,消息来源终究会比你们外行多一些。
不过,你刚才建议武昭仪将女儿寄养在孙神医门下,是不是担心她对自己闺女下手?”
“胡说八道,虎毒不食子。”
温柔摇头道:“我想了很久,我家老祖想了好久,都想不通武昭仪如何自证清白,结果,你才见到武昭仪就急匆匆地要她把孩子寄养在孙神医门下。
然后,我就突然觉得那个孩子太可怜了,如果再不离开她的母亲,有很大很大的几率会死,你说是不是?”
云初道:“没有,你想多了。”
温柔冷笑一声道:“你看着,这个孩子或许托你的福可以逃过一劫,而劫难是不会消除的,就是不知道会落在别的什么人身上。”
云初不置可否,他觉得温柔这个人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回家的时候,丢了娜哈,这孩子以及两个丫鬟一只猞猁全部进了曲江的宫殿群,听传话的宦官说,武媚想要留她几天。
“这么说,娜哈进宫了?”
“没有,就在曲江那边,没有进皇宫。”
“你这个死人啊,怎么能让娜哈进皇宫呢,这孩子才十岁啊。”
“你知道什么啊,武昭仪的侄女也才十二岁,就被皇帝给祸害了,‘
我不管,你尽快把我的娜哈给我接回来。”
虞修容听到娜哈被武媚给弄宫里去了,立刻就崩溃了。
听虞修容这一哭诉,云初也坐不稳了,急忙去找温柔询问怎么才能把娜哈接回来。
结果,温柔说,皇帝这几日在太极宫,忙着跟一众老将商讨进军高句丽的事情,没工夫去曲江那边祸害娜哈。
虽然如此,云初依旧提心吊胆,虞修容整日以泪洗面,崔氏更是作了三天的噩梦。
好在,第四天的时候,娜哈得意洋洋地带着一车礼物回来了,迎接她的却是虞修容噼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后来骂得可能不解气,竟然硬是把娜哈拖进房间里,揍得娜哈鬼哭狼嚎的。
打完了之后,她还抱着被揍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娜哈,哭得死去活来的。
娜哈就弄不明白了,明明被揍的人是她,怎么嫂子会哭得跟死了人一样。
“答应嫂嫂,以后不许进宫!”
两只眼睛哭得跟桃子一样的虞修容郑重地跟娜哈说道。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娜哈见不得嫂子哭泣,就发誓,再也不进宫了,这才算是了结了这场纠纷。
从这件事上云初算是看来了,李治的名声早就完蛋了,还是属于那种顶级的道德败坏,堪称是色中恶魔,看谁谁怀孕的那种恶魔。
就在云初忙着安慰受惊的虞修容的时候,孙神医从曲江宫中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女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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