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荆楚襄州。
那是叶北枳在武昌府分坛接到的一个单子,赏银三百两,目标是襄州青竹帮帮主胡广孝。
叶北枳到了襄州后没急着下手,用了几天时间来搜集胡广孝的情报,得知此人最近常去一家名叫明月坊的青楼,据说是因为明月坊新来了一位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生得似那仙女一般,琴艺更是出神入化,闻者皆以为仙乐。
叶北枳对此却不关心,他只知道今晚胡广孝会再次来到明月坊。
夜色降临,明月坊内灯火通明,叶北枳蹲在明月坊对面的屋顶,一身黑衣劲装与夜色浑然一体,静静地听着胡广孝所在的房间内传来悠扬琴声。
又等待了片刻,叶北枳抬头看看月色,时辰差不多了。
叶北枳站起身来,脚下一点边从房顶跃出,直接破窗而入。
屋内,胡广孝正靠在软塌上,带着笑意看着对面的美人拨弄琴弦,不时用手打着拍子。突然一道黑影从窗外撞了进来!
胡广孝脸色骤变,立马直起身来,就欲呼唤门外的帮众。
说时迟那时快!胡广孝才刚刚张开嘴来,只见一道白光急射而来——
“笃——!”可怜这胡广孝,堂堂一帮之主,就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便被一把刀穿颅而过给钉死在了墙上。
琴声的曲调变得急促起来,似乎是进入了高昂的部分。
叶北枳一言不发,走到胡广孝旁边,抽出刀来在胡广孝右手拇指上一挑,半截拇指便飞到了半空,叶北枳伸手接过,从这半截拇指上取下了一个翠绿扳指——这是青竹帮的帮主扳指,也是此次任务的凭证。
叶北枳把扳指揣进怀中贴身放好。
琴声还在继续。
叶北枳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奇怪地看了那抚琴女子一眼——这女子生得好看得紧,穿着一身大红罗裙,露出精致诱人的锁骨,一双白净的玉手如精灵般在琴弦上跳动,俏脸更是让人看一眼便难以忘却,眼波流转间楚楚可人,肌肤吹弹可破,红唇似血般鲜艳,一头青丝绾在脑后,三支玉簪斜斜插在发间,端的是一副倾国倾城之姿。
只是从开始到现在,这女人的姿势就没变过,仿佛没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般,这很不正常。
不过叶北枳也不想再横生事端,目光从女子身上移开,径直往窗户走去——他打算离开了。
就在离窗还有几步远时,变故突生——
只见窗外突然倒灌进汹涌大水,直朝叶北枳淹来!
叶北枳惊得双目圆睁——这可是三层高楼,楼外便是街道,这大水是从何而来?!
他下意识便要往后逃去,谁知这一转身更是骇得心神俱裂,原本所在的房间早已不见,身后不知何时变成了万丈悬崖,这一步要是踏了出去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叶北枳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只得再次转过身来,却又看到大水已经朝着自己当面拍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远方隐隐传来如疾风骤雨又如惊涛拍岸的琴音……
叶北枳猛地睁眼,毫不迟疑出手,唐刀朝着琴音传来的方向劈去!
“铮——”
琴音明显一顿,大水,悬崖,瞬间消失不见,眼前还是那个房间,窗户就在面前。
叶北枳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那个还在低头抚琴的女子。
提刀,迈步,叶北枳朝着女子走去。
刚走出两步,眼前景象又是一变——
这一次眼前出现的是一座万仞高山,光是抬头一眼望去便给人高不可攀无从翻越之感。叶北枳眉头一皱,提步便要上山,忽然地动山摇,大山开裂,无数巨石从山上轰隆滚下,所过之处飞沙走石,飞禽走兽四散奔逃,参天巨木断裂倒塌!
叶北枳脚下不停,迎着巨石便往上走,就在巨石要当头碾下时,唐刀接连斩出,任有再多巨石在刀光面前也尽数化为齑粉,竟是挡不住叶北枳的脚步。
叶北枳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砍了多少巨石,但山顶一直遥遥无期,就在他准备挥刀劈碎下一块巨石时,耳边忽然传来清脆的喊声。
“——停!”
眼前幻象消失,唐刀还保持着挥刀的动作停在半空,唐刀下便是那弹琴女子,一缕青丝被斩落,飘飘荡荡地落在了琴上。
女子的一双眼睛如盈盈秋水,眨了眨,摊手无奈道:“好吧,我斗你不过,你赢了。”
叶北枳没有接话,唐刀也没有收回去,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落刀。
女子似乎并不担心,眉眼含笑道:“鬼见愁的人?”
“……”叶北枳还是不说话。
女子见叶北枳无动于衷也不着恼,继续说道:“认识一下,天字相思引。你呢?”
叶北枳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终于收回刀来,道:“……定风波。”
相思引听到“定风波”三个字后纤眉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她站起身来,走到房内的桌前坐下,对叶北枳挥了挥手:“喏,过来坐吧。”
叶北枳犹豫了一下,终于是走过去在相思引身边坐下了。
相思引拿起两只酒杯,在叶北枳面前放了一个,又在自己面前放下一个,分别倒上酒后说道:“这单子我半个月前就接下了,没想到被你给截了胡。”说罢,端起酒杯对叶北枳虚敬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相思引一杯下肚,卷起云袖随意擦了擦嘴角,却看到叶北枳没动,挑眉道:“怎么?你不喝酒么?”
叶北枳看了看身边的女子,又低头看了看酒杯:“……很少喝。”
“那就是能喝了,还等什么?”
叶北枳想了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相思引眉开眼笑:“这才像话,江湖儿女哪有不喝酒的?”
叶北枳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很少喝。”
相思引笑道:“很少喝是喝多少?那你一般什么时候喝酒?”
叶北枳眼神一黯:“……打胜仗的时候。”
“你从过军?”相思引眨了眨眼。
叶北枳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
相思引却很自来熟,见叶北枳不想说这个话题便又开始聊其他的,最开始是问叶北枳的事,见叶北枳基本不答后便又开始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事来,从什么时候进鬼见愁到遇到过些什么事,嘴里的话似乎永远也说不完,手里的酒杯更是没有停下过,每次仰头必定杯中不剩一滴酒,叶北枳却很少举杯,只有在拗不过她时才喝下一杯。
两人聊了很久,不知不觉已经是月上中天,叶北枳忽觉怀中一软,低头一看,相思引正半依在自己怀中,面色潮红,竟是喝醉了,嘴里却还滔滔不绝地说着。
叶北枳把相思引重新扶正,相思引立马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看着叶北枳媚眼如丝:“你叫什么?你知道的,我不是问词牌,我是说……你的名字。”
叶北枳转着桌上的酒杯,沉默了一下答道:“……叶北枳。”
“唔……”相思引眼睛已经半眯了起来,又一次软倒在叶北枳怀里。
叶北枳正欲再次把她扶正,相思引却把手摸到了叶北枳胸口,吃吃笑道:“呵呵……你的心,跳得好快……”
叶北枳脸色一红,低头看去,却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上,相思引对他展颜一笑,脸上绽放出一个可爱的梨涡。
“你脸红了……”相思引笑得愈发开心了,缓缓凑近叶北枳,二人几乎是脸对着脸了,然后呵气如兰道,“你在害羞?嗯?”
叶北枳手忙脚乱地把相思引扶正,正襟危坐。
相思引突然站起了身来:“没酒了,我再去拿点儿。”她在走过叶北枳身边时停了一下,玉手轻轻拂上叶北枳脸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记住了……我叫左念愁。”
说罢,转身出了门去,留下叶北枳一人在屋内。
见左念愁出了门去,叶北枳这才长长出了口气,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暗道:“我真的脸红了?”然后又摸了摸自己胸口:“我心跳变快了?”
好像都没有。
这女人真是古怪——叶北枳暗自想到。
念及此处,叶北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再次伸手往胸口摸去,顿时变了脸色。
完了,遭了那女人的道了——扳指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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