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大竹楼就像是一只匍匐着的怪兽,除了偶有虫鸣,四周安静得可怕。
大竹楼门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值守的黑苗,目光灼灼,警惕着周围。
突然间,左边的黑苗似乎听见耳边有轻微的振翅声响起,他条件反射地转头看去,恰看到一只乳白晶莹的蝉虫正趴在自己左边肩头,这黑苗汉子出现了下意识地愣神,脑子甚至还未转过弯来去辨认这是什么虫子,就见蝉虫半截鞘翅一颤,一抹亮白夺目刺来!
这黑苗汉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就那样软软瘫在了地上。旁边的同伴听见倒地声连忙转头,打眼一看就知不好,他作势就要拔刀,手却还未来得及握在刀柄上,地面的尸体上一束白光朝天际射出,擦着黑苗同伴的咽喉掠过。
“噗噗噗……”黑苗同伴死死捂住咽喉,但鲜血却止不住地从指缝冒了出来,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响声,惊恐的目光朝四周望去,却直到死都没找到袭击自己的人在哪里。
直到两名守卫全部倒地没了声息,雪娘的身影才从竹楼外的阴影中走出来,她淡淡瞥了眼地上的尸体,推开门走了进去。
雪娘从屋里把门重新关上,转头一看,恰好看到雪沏茗也从屋后的窗户外翻了进来。
看到雪娘,雪沏茗咧嘴一笑:“倒是麻利,暗哨也解决了,去找你阿爷吧。”
雪娘轻轻一点头,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竹楼的阶梯被踩的嘎吱直响,刚走上二楼,就听见内室里传来动静。
似乎是有人走到了门边,紧接着屋内就传来了蓝卓阿公的声音:“谁在外面?”
雪娘正要去推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声音带着哽咽:“阿爷……是我。”
屋内安静了一瞬,下一刻门被一把拉开,蓝卓阿公一脸激动地望着门外的雪娘:“小铃儿!”
雪娘使劲点了点头:“阿爷,我回来了!”
蓝卓阿公激动地嘴唇都在颤抖,正要再说什么,却突然冷静下来,他一把拉住雪娘就要往屋里拽,却一下没有拽动。
蓝卓阿公愕然抬头,这才看到雪娘身后还站着一人,雪娘的另一只手就被他牵着。
雪沏茗乐呵呵笑着:“好久不见啊大爷。”
蓝卓阿公倒吸一口冷气:“是——是你?!你居然没死?!”
雪沏茗脸一黑:“嘿,我说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雪娘适时地打断他:“阿爷莫慌,屋外的黑苗都解决了。”
蓝卓阿公把雪沏茗好生打量一番,心里差不多猜出了事情始末,只听他又道:“欸……我听说你不是当和尚去了么?”
雪沏茗的脸又黑了一分,他挤过去就把屋门给扒拉下来半截,额角青筋直跳,恶狠狠盯着蓝卓阿公:“老头,你是不是找事儿?”
……
进到内室,蓝卓阿公没有点灯,三人就在窗边坐下,借着月华交谈起来。
待到雪娘把计划和盘托出,蓝卓阿公不禁叹了口气:“怕就怕巴独眼儿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对付。这次吃了败仗回来,也不知是他被打怕了,还是带兵后变得更谨慎了,把自己身边经营得可谓是密不透风。他就在寨子后面的山上扎营,哪怕不算寨子里巡逻的人,光是他营地附近囤积的黑苗都有好几百,就为了护卫他的安全。而且他还知道我们白苗最擅蛊毒之术,平日里的吃食都要先让我们寨子里的人试了毒才肯吃,喝的水更是宁愿派人从山脚去打,都不愿喝寨子里的井水。你们要想不闹出动静就把他抓住,怕是难比登天。”
“那是你还不知道我现在的本事。”雪沏茗摆了摆手,“抓人是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蓝卓阿公还欲再劝,雪娘也点头附和:“没错,阿爷你可有办法召集寨内男儿?我们这边一得手,黑苗怕是会狗急跳墙,直接在寨子里开杀戒,所以需要提前警示寨子里的人才好。”
蓝卓阿公连忙点头:“这个简单!实不相瞒,我早料到巴独眼儿迟早会因为粮食和我们闹翻,所以早有准备,我在屋里备了响竹,早些天就暗中告知了寨子上下,响竹三声为号,便是和黑苗拼命的时候。就算你们不来,我也早与溪婆婆商量好了,让她联络了寨子里的蛊师,等到了最后时刻,就直接亲手杀掉自己命蛊母虫,将虫谷的千万蛊虫全部引来这里,与黑苗玉石俱焚!”
雪娘闻言一惊,暗子庆幸自己来得及时,才算没酿成惨剧,她安慰道:“阿爷放心,既然此番铃儿回来,必到不了那个地步。顶多明日天亮,便将巴独眼儿生擒到阿爷面前,给寨子里的大伙出气。”
蓝卓阿公知道劝他们不过,只得叹了口气,担心道:“你们也莫要托大,巴独眼儿早不是当初那个黑苗寨主,他如今怎么说也是掌过百万大军,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再加上被朝廷打成惊弓之鸟,现在最是狡猾得紧的时候。”
“唔……”雪沏茗面上不以为然,却也甚觉蓝卓阿公的话言之有理,只见他眼珠子一转,坏笑着凑近,“附耳过来,且听我说道,我们今夜就这般行事。”
雪娘横他一眼:“又有什么馊主意?”
雪沏茗急道:“瞧你说的什么话,我跟了戚宗弼那焉坏老货那么久,计谋这一套怎么也学了不少。”
“有屁快放。”雪娘翻了个白眼。
雪沏茗嘿嘿笑着:“待会,我先摸到后山巴独眼儿营地去,你们看时间差不多了,大爷你就找个地方躲着,至于乖徒儿你,就去外面闹出点动静来,把他们引到这里,等他们发现大爷不见了,肯定会去禀报巴独眼儿。如果只是大爷不见了,以巴独眼儿现在谨慎的性格,他也不会直接下令拿寨子开刀,肯定是先把人手派到寨子里来搜查,而我呢……等他们人走得差不多了,嘿,我就去跟巴独眼儿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