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觉得自己如此单薄过,就像是一只褪了毛的小猫被他提在手上。
身体周围冷的无边无际,一丝丝的寒气顺着毛孔往里钻,冷到筋肉里,冷到骨头里去。每一块懦弱的骨头都好像被冻得脆了,疼,钻心的疼。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我厌恶这种苍白无力的质问,可是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因为他曾经是我引为依靠的人。
玄冥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淡淡笑道:“实话实说,你我之间,我好像扮演的是反派角色,我不应该说的太多,因为自古反派死于话多啊!可是今天无妨,这深山老林、旧观古宅的,绝没有第二个人来。念及你奶奶和你对我的信任,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所有问题!”
玄冥老道拉扯着我,轻松将我?o回了蒲团前。
“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好,我告诉你,就因为我要你这颗指头。本来三纪劫的时候,我可以不杀你,直接取指就好,咱们俩相安无事,可是谁知道阴差阳错,你竟然成了鬼医,得了冥修的福报,手指玉化了,你将这手指里藏的华月珠融进了血脉里。我没办法,只能骗你,让你给我多一年的时间!”
“这和冥修有关?”
“对,算你说对了!这一年的时间,就是为了让你飞速进步冥修!”玄冥老道露出了一副满足的笑容道:“你虽然不是一般人,属于活死人,身体里还有个华月珠,可你终究是个还喘着气的活人。有句话叫做,阳修之极而修冥,方可达成。你的阳修底子太薄,还不足以支持你修冥修,何况你还是个游离于生死之间的人啊,所以,我便鼓动你修冥修,让你月夜如鬼一般纳入月华,让你不断逆行自己的修为,让你一点点伤害自己的五脏六腑,最终,你不负众望,竟然修出了不死冥魂。其实你和江洋本来也就是平手的实力,可是你最后竟然以不死冥魂打出了‘冥凰’,还记得那只凶悍的蓝色凤凰吗?那是顶级冥修的存在。哈哈,你知道什么人才能修出不死冥魂吗?阎罗、阴帅、阴将,就算是夜叉修罗也不过是‘小冥魂’而已,还不如你。如此大的阴阳悬殊,让你瞬间爆裂了自己的十二经脉,你从此就是个废人。你的那点冥修福报作废了,而我就能从一个好无修为的废人身上,将我要的华月珠炼出来了!”
“你可真算是处心积虑!”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为了这华月珠,我等了十九年,你不觉得我很执着吗?不是所有的处心积虑都带着理想,孩子,我是残忍了点,可是我目标单纯。是你自己的变化,把你逼上了绝路。如果你一直都是那个乡村土孩子,到了三纪劫的日子,咱们各取所需,不好吗?”
我凛然一笑道:“合着你害我,我却只能怪自己对吗?玄冥,我认了,你动手吧!”
“很好,你确实是个不一般的孩子,就凭这股子视死如归的劲儿,我都会快一点取出华月珠,送你上路!你放心,你死后我会把你安葬回黑水潭村,朝你奶奶爷爷说声抱歉。”
玄冥笑嘻嘻地说着,突然猛地一拍我的后脊,瞬间,剧痛潜入后心,我不禁仰天一声嘶吼!
玄冥老道趁机将手里的半杯茶一股脑给我灌了下去,撕痛中,我尝到了一股萆?z(bìxiè)的味道。
萆?z是一位中药,有利湿去浊,祛风除痹之效,当然也是一种驱邪药物。只不过,此物也叫“剐精草”,食用不当,就会冲掉人的精气神。
在古代,砍伐上百岁高龄的大树时,都会熬一壶萆?z水,绕着大树撒一圈,为的就是在砍伐前,先攻破大树所谓的“仙体”。
显然,玄冥这是给剥离华月珠下了一剂猛药!
“小卜,你去吧,里面除了萆?z,还有鬼麻根和红信石,你不死,它不会完全出来的!”
鬼麻根就是软骨散,红信石则是所谓的鹤顶红,也就是砒霜……
玄冥说完,一把将我按在蒲团之上,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桎梏了,一点都动弹不得,就像是木头桩子一样定格在了蒲团上!
老道一个箭步窜上了静坐台,口中呜哩哇啦开始大声念着咒语。一瞬间,围绕我周身的蜡烛火苗爆涨,瞬间旋转成了火龙卷,我则像是置身于火笼之中!
我感觉到一股股刁钻的热气正在侵蚀着我的躯干上的百诸穴,皮肤火辣辣的,似乎就要爆掉,可是身体里却奇寒无比,五脏凝结成冰,一股幽祟的妖气正从全身的经脉一点点朝小六指汇聚。
疼,所有的身体部位都在疼,此时此刻,每一分钟,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疼痛,剧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我碾断切碎,只愿赶快死去,也不要承受这样的疼痛。
“哈哈哈哈,成了,马上就成了!我二十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下面再去取了赤血太岁,这普天之下,阳修我称第二,谁敢说第一?这百门之法,妖修我称为宗,谁敢称祖?”玄冥大喝一声,轰的一下,旋转的火焰朝我扑来,我感觉至少有八条经脉已经断掉了,小六指儿也如同风干的树枝一样,干枯糜烂,嘎嘣一声自己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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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我变得混沌起来,生与死已经不再那么清晰了!
隐隐约约中,我听见好像有人在敲门,还轻轻喊了一声师父。玄冥老道随手拍了我一掌,我口中鲜血淋漓,匍匐在地……
在之后,不知道是梦境还是幻觉,我听见哗啦一声,冷风灌了进来,我则树叶一般飞了出去,飘啊飘,飘得不知所踪……
耳边倒是有人不断默念着“夫清浊剖判,上下攸分,三才肇基,五行?m落,万物淳朴,无得而称。燧人氏出,观斗极以定方名,始有火化……”
这是药王孙思邈的至理名言。
我挑开眼皮看了一眼,就瞧见那夜幕里的紫云观大火怒舔,而我身边的人则是一身白裳,脚踏草木而走,悠然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