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会死在北市。
但我没死,甚至站了起来,再一次在北市奔跑。
原因很诡异,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住了我灵魂的破碎,甚至在一次又一次的稳固安抚我的灵魂,让我的灵魂开始慢慢的愈合。
风暴漫天,一只只鬼物在半空中挣扎,凄厉的嘶吼,剩下的鬼物都躲在了那房屋之中,瑟瑟抖。
这是一幅比地狱还地狱的景象。
我终于明白了这些鬼物为什么要争夺这些房屋的原因,黄雾只在街道之中肆虐,对于房屋有些无力,不说躲在房屋中绝对的安全,但是比起无依的街道,至少有了极大的安全感。
这一幕是重复了多少次,才让这些鬼物只剩下了争夺房屋的本能?
我眯着眼睛,背着怜生,就奔跑在这样的北市,怜生温暖的小手还在帮我擦残余的鼻血,我开口:“怜生,别擦了!我已经满脸是血了。”
“可是它不停的流,高人你会不会再死。”说话间,怜生抓住我肩膀的双手紧了紧,生怕立刻就会失去我。
“很快就会不流了。”大脑之中那种沉痛的压力已经没有了,这些鼻血也只是之前鼻腔之中的残血,流尽了也就好了。
但怜生的小手,让我微微感动。
不管如何,叶正凌从未被如此依赖,需要过...而其它需要我的地方,确切的说需要的是聂焰。
在黄雾之中不好辨认方向,但我们还是跑过了一条巷弄。
我原本不想问太多,但踏上最后一条巷弄,看着不远处残破的城墙,已经隐约的断桥,听着‘哗哗’的瀑布之声,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怜生,你真的不打算走?你在这里,鬼物都不会攻击你,你也没有危险,你可以回到内市的。”
“不走,回到内市也是朝不保夕,受尽欺凌。想死也难,我想跟在高人身边。高人,你知道吗?我做梦也想看一次外面的世界。”怜生伏在我背上,声音越来越低。
我大步的前行,很是沉默,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回应怜生,世间的可怜有千万种,怜生这样的遭遇怕已经能称得上是最可怜,安慰都显得多余而可笑了。
“况且,高人!我离开你了,你会死的。”怜生生怕我要他离去,又强调了一句,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小声的说到:“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有一股力量和你相连着,真的,我离开你了,你会死。”
这一点,怜生不说,我也清楚。
我为什么还能站着,为什么还能看似无恙的在这北市奔跑?其实就是因为怜生,在我最接近死亡的那一瞬,灵魂已经全部破碎的那一瞬,抓着我胸口哭的他,泪水忽然变成了一种冰蓝的颜色,滴落在我身上。
那泪水如同有千斤的重量,一下子压住了我即将飞腾的灵魂。
接着,我在一片模糊之中,就感觉到了一股力量进入了我的灵魂,确切的说是一股强大到我根本难以望其项背的意志进入了我的灵魂,开始强行的稳固我的灵魂,带着一股柔和的安抚之意。
意志是什么?意志是人类,天地都最强大的力量。
我无法去描述它强大在哪儿?但是念力知道吗?就连神佛都需要人类最纯净的信仰,因为那就是一种念力,一种意志的表现。
不说意志,就说念力,就已经可以改变太多的事情。
所以,这股强大的意志好像非得让我的灵魂不能破碎,于是我的灵魂就这样牢牢的稳固着,甚至连创伤也开始慢慢的变好。
这是一股何其强大的力量?说实话,我根本不需要去找兽老,就光凭借着这股力量,不管新伤还是老伤,只要给予一定的时间,都能够治愈!
我对怜生很好奇,对于这股力量更是需要。
但我不能因为自私,就让怜生去送死,因为我知道我要面对的是怎么样一条前路!死亡之谷,已经先我们而去的任小机一群人....我如今这种情况,看似在怜生的作用下,变得无恙,实际上根本不知道动用了力量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也许,旁人会想,如果有了怜生,那岂不是不用去为兽老摘取千魂花了?
可,我有我的考虑,兽老于正川哥有恩,我不能这样背信弃义...其余还有很多琐碎的考虑,都让我必须前行。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踌躇,怜生抓着我肩膀的手又用力了一些,轻声的说到:“高人,你真的要赶走我吗?”
言语之中,颇多可怜之处,也是小心翼翼。
“我希望你能护送我到城墙的边缘,然后就回去。我的伤势被暂时的压制住了,也许我能支撑到我想到的地方。我不是要赶你走,而是...我走的路,常常是死路一条。”我一字一句的说到。
“高人...我不走!就算是死路,你也带着我吧。我不怕死,在这里见得最多的就是鬼,我根本就不怕死。”怜生大声的说到,情绪有些激动。
最后的一条巷弄,我们已经走了一半。
我的伤势又好转了一些,和怜生这样的相处,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
他的话还带着孩子的稚气和任性,我在心中低声叹息,这是一个怎么样的环境啊?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小孩子?
心中一动,原本不想问的问题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怜生,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世吗?”
我的后背一片沉默。
难道这个就如我预料的一样,是怜生真正的痛处?
但没走过几步,怜生终于是开口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好像有过一段失忆的时间。只是记得两年前,我在西市的一间屋子里醒来,看见的就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姑。她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只是对我很好。可惜...”
“嗯?”我对那个蒙着面纱的姑姑很是好奇,等待着怜生的继续诉说。
自然我也感受到了怜生的难过,但我一向不擅安慰。
“可惜,姑姑只在这里呆了一个月就走了...她很忙的,可是每天还是会陪着我。高人,你知道吗?她虽然蒙着面纱,但是她美得不得了...她做饭很好吃,她...”怜生在说着关于蒙面姑姑的回忆。
小孩子零碎的语言却是拼凑出了一个最是美好的形象。
也是他最是美好的回忆。
城墙越的近了,那一处断魂桥在我的眼中也越的清晰,那是一座天然的石桥连接在两个峡谷之间,也是一处真正的天险。
那一处死亡之崖,就如同一颗尖锐的獠牙,立于这一处空间。
瀑布的声音,越的大了,而周围的鬼物却是越来越少,那肆虐的黄雾到了这个时候,比起之前好像轻缓了一些。
但是那些被卷走的鬼物,却是在死亡峡谷之中形成了一道旋风,源源不绝的落在了某一处。
我只是看了一眼,心中就觉得危险无比,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不能靠近那某一处地方,可是心中又升腾起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宿命感。
我的心思复杂,却依然为怜生口中的那一段美好所触动,在怜生终于讲述完了以后,我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姑姑走了,后来就没有再回来了吗?你之后是怎么生存的?”
“她没有回来了,她走时对我说,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命运,自然要等待自己选择命运之后,结出的果。从我醒来那一刻时,我的命运就变了,不仅有关于自己,也有关于别人。”怜生轻声的说到。
我吞了一口唾沫,这番话,在我的口中绝对说不出来,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如果在世俗里,我遇见了这样的人,对我说着这样的话,我会忍不住骂一句‘装’,但怜生说这个姑姑,我骂不出来。
就像我生命中有一个出现的神龙见不见尾的人,他也常常很高深的样子,我却说不出一句他是在装的话,因为他仿佛就是那样,他做任何的事,说任何的话,都是再自然不过的。
“怎么生存?其实吃饭是不成问题的,每日可以在食堂去吃,也有一间小屋子住。只不过整个西市也没有人太理会我,也没有人太管我。我...一个人,很难受。”怜生的声音越来越低。
“食堂的饭都是那个样子,我想吃的别的菜,也想吃个糖果。就自己想办法赚钱...其实,也不是完全为了赚钱,因为我也想找一个人说话。”怜生说话时,把头靠在了我的背上。
闷闷的声音从我的背上传出:“可是做生意也是的,老是被欺负。我没有遇见高人那么好的人。”
我沉默,此刻城墙已经在眼前了。
我忽然有一种感觉,从本质上,其实我和怜生都想要被需要。
这种需要于我来说,不一定是感情上的,而是更加的认同我自身。
而怜生,连感情上的都缺乏。
我一点儿都不想抛下怜生,我真的希望我能带着怜生一起走下去,让他看一看他做梦都想看见的外面的世界。
这些话,我说不出口,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这样说来,你身世倒是成迷了?”
“我也不知道,我遇见过一个人,是和姑姑一起的...”怜生在我背后如同想起来一般,忽然说了一句。
在这个时候,我已经跃上了城墙,剩下的是一个选择,我到底要不要带走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