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北封城之事,已在城中散出,虽说百姓们并无骚乱,可还有些倚仗走镖、行商的百姓已有些许怨言,不过碍于万钧多年在雁北,善待百姓之举,虽有怨言,也未有过激行径。
通古轩内,王恒正在厅中踱步,从他略显慌乱的慌乱步伐,已能瞧出其心中急切,加之他不时望向通古轩外,让身后的掌柜也同样心神难安。
“公子,您这是?”掌柜放下手中账册,行至王恒身侧,恭敬开口。
王恒停下脚下步伐,从轩外收回目光,微微侧首瞥了眼身后掌柜,蹙眉开口:“晋使去了多时,那单斌怎么说,到底还是齐云之将,万一他生出歹心,晋使岂不是自投罗网,眼下雁北城已封,我们就成了那成了瓮中之鳖...”
“公子所虑甚是,许长老不是奉了公子之命,追去多时,想来不用多久,就会有消息了。”掌柜立在身后,宽慰少主。
王恒听闻,非但没有舒展眉头,反倒是眸中担忧更盛,雁北变故,早已远超父亲所料,今日听说,雁北南城之外,不仅高登,另两路巡守军也已至城下,而雁北大营的十万军马,也已动身望雁北城而来
事至此,王恒自忖,此前总以为自己智谋不在爹爹之下,可现在观来,实难掌控眼下雁北局势,每每想至此,王恒总会自顾开口呢喃:“父亲,若您在此,要如何扭转眼下局势?虽那晋使胸有成竹,但
总让人隐隐觉得事有不对,但愿是儿子多心了...”
身后的掌柜深知有些话不能听,已悄悄退开数步,想要退出前厅之际,却听得通古轩外轻微的衣袂破空之声响起。
掌柜立时警觉,望向堂中王恒,自家公子也早已察觉,两人相识一眼,暗自运气提防时,听得轩外轻声低语传来。
“公子,是我。”
听得许长老之声,公子与掌柜二人皆放下心来,撤去体内暗运的真气一瞬,许长老已施展轻功跃入通古轩内,不待王恒发问,已是带着些许兴奋急切开口。
“公子,天大的好消息。”许长老眸中欣喜,透着丝丝狠辣,向王恒禀道。
王恒本是遣许长老去盯着晋使,以防城中有变,却见许长老带如此姿态,当即好奇发问道:“哦?能让许长老都言好消息的,看来这事情不简单,是晋使之计已成?还是雁北之事已定?”
许长老捻动唇边长须,双目瞪的溜圆,眸中杀意已掩盖不住:“都不是,公子可还记得,在高登巡守军中,坏了咱们谋划之事的那个少年?”
王恒心中一凛,当即想起那不仅坏了自己夜袭巡守军之计,更是出手将自己击成重伤的少年,若非许长老及时出现,从巡守军中救下自己,只恐现在自己早已成了巡守军阶下之囚了,旧恨涌上心头,厉声开口。
“当然记得,我恨不得生啖其肉,方能解我心头之恨。许长老是
有了他的消息?”
许漠捻动唇角长须:“不止是有了他的消息,他此刻就在雁北城。”
“你说什么,那小子就在雁北城?在何处?”王恒暂敛心中关于晋使杂念,急切发问。
“他...携两将,从雁北城南已入城。”许漠将自己潜于雁北城楼上所见一切,如实禀报王恒。
眉头蹙的愈发紧,王恒眼神已显出些许慌乱,那少年当日在雁北军中坏了自己计划,眼下又出现在雁北城中,难道这一切都是高登之计?这么一来,单斌投晋,会不会也是陷阱?
“不行,得想法子,先与晋使见面,将此事告知于他,万一这是齐云之计,我晋之铁骑一到,受了齐云算计,到时就全完了。”王恒自顾喃喃数语,眼眸骤抬。
许漠在旁,听不清公子自言到底说了什么,只望见公子眼神中的慌乱,不由开口提议道:“公子若是担心那小子坏事,我即刻动身,待得入夜时分,寻良机,将其当场格杀...”
“不,眼下雁北城之势,不宜轻举妄动,我担心那小子...不,是这一切,皆是齐云之计,为的就是引我晋入局。许长老,你先行一步,暗中盯着那小子,他若有异动,你立刻来报,我先寻上使,言明此事。”王恒自在巡守军中差点送命,已沉稳许多,稍作思忖,令许长老先行监视。
“公子,请恕许某直言,那晋使心计深沉,在我看来,甚至不在
门主之下,咱们...”许长老欲言又止。
许漠本想要劝公子继续行事,以全自己私心,可这几日所见所闻,深知眼下雁北城之事早已出了自己掌控之外,担心如此下去,自己会深陷其中,难以抽身,就想要出言劝阻,可话未说完,就被公子凌厉眼神直射,将未开口之言生生咽回。
“许长老...这是生了退意?长老是我金刀门中元老,许多事,长老也是知道的,此刻想退,恐是再难抽身了吧?”王恒虽非金刀门主,但此刻周身气势却让许漠心生惧意。
明知这位公子无论从江湖阅历还是武境,皆不如自己,但许长老此刻却从心底感受到不亚于门主的寒意,心中暗骂自己多事,本想借公子之力上位,眼下却深陷雁北之事,再难抽身。
而眼前公子,经历巡守军一事,似也成长许多,越来越像门主,心中之意,愈发让人不可猜测,适才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已再明显不过,他父子二人无论是晋人身份,还是这些年所行之事,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抽身
想至此,许漠一改先前态度,拱手行礼,满是恭敬,凑近王恒开口道:“公子言重了,许某深得门主大恩,怎敢生出二心,这条老命,也是门主与公子的,公子言东,许某绝不敢西行。”
王恒瞧着这老狐狸,方才明白父亲这些年对自己教诲,无论武境高低,只要掌握了人心,
这些人就成了手中棋子,任由摆布,当即敛去面上冷意,摆出惶恐之色,托起许漠开口。
“王恒怎敢要许长老性命,且不说这些年许长老为我金刀门出生入死,便是父亲,也常常在我面前提起许长老之功...此次回门中,我就向父亲进言,保许长老坐上着朱雀阁护刀长老的头把交椅。”
听得王恒允诺,许漠心中一喜,适才心中忐忑顿消,当即凑前开口:“公子放心,我适才回通古轩时,已遣城中暗哨,去盯着那小子去往城中何处落脚,我现就动身,一旦有异常,立时来报公子...那上使处...”
“许长老自去,上使处,我自设法相见。”王恒对许漠表现,甚是满意。
待得许漠离去,王恒眼眸微移,身后掌柜立时会意,在通古轩内外查探一番,确信许漠却已离开,方才入轩,冲公子稍稍点头,想要开口禀报,却见公子微微摇首示意,眼神移向自己桌上账簿。
掌柜立解公子心意,取来纸笔,恭敬递上,只见公子执笔,在纸上写下数言,眸中大惊,连忙递过问询眼神,见了公子肯定之色,方才躬身行礼,将账簿上写下了字的纸张轻轻撕下,行至案前,取来火折,引燃纸张。
随着纸张被引燃,微微泛黄的纸张也逐渐变至焦黑,账簿纸上那句“集结人手,随时而动”八个字也渐渐被火焰吞没,再不见字迹。
火焰渐明渐隐,
在王恒眼中跃动,至那纸张终化为一团焦黑,方才露出释然之色,随即瞥向身侧恭敬而来的掌柜,打量一番,示意其脱下外着衣衫,又快步行至置物架旁,掠过架上古物,审视一番。
终是选定了一件不俗之物,取在手中掂量一二,稍稍点头,脱下自己所穿雪衣,裹起古物,换上掌柜衣衫,出了通古轩而去
——
孙偏将传令,让高登入城,完成了单斌之令,候在城门处,得府中亲兵传令,直言将军大喜,已为孙将军记下功劳,待军例之后论功行赏,让孙偏将可先行去往城中云来客栈休憩,等待军例。
孙偏将谢过传令亲兵,转身而行,直至望不见单府大门,四下无人,方才回首向江凝雪二人开口。
“江姑娘,尺兄弟,单将军有令,我不可不从,咱们暂别一时,你们可先去寻到杨将军,再做商议,若有急事,可往城中...”
孙偏将话音未落,却被江凝雪伸手打断,只见那军盔之下冷眸满凝戒备,望向身侧一处暗巷。
雁北封城,街面之上的行人不多,三人说话之地更是僻静,不见雁北行人,但江凝雪目光望向之暗巷,却隐约在日光之下,有人影浮动。
孙偏将亦警觉万分,手掌已抚向腰间长剑,脚下微移,就要逼近上前,江凝雪二人见状,亦是分别散开,守住暗巷出口。
就在三人将要入暗巷一探究竟时分,巷中传来熟悉之
声。
“孙兄弟、江姑娘、尺兄弟,是我!”
闻言欣喜,孙偏将眸中戒备顿消,将手中军刀归鞘,环顾周遭,瞧见四下无人,方才玩笑开口。
“杨兄,几日不见了,若再不得你消息,只怕我要去这雁北城中大牢中去寻你了。”
暗巷中人闻言,爽朗一笑:“实是让孙兄弟见笑了,杨某受万将军之令,对雁北之事绝不能坐视不理,劳烦孙兄弟之处,实是...”
“玩笑话而已,杨兄若是如此说,真是折煞兄弟了,不知杨兄这几日,可曾查到什么线索。”孙偏将担心三人在此处逗留,引来单府亲兵关注,闪身入了暗巷,方才开口。
暗巷中的杨虎臣,身着一件寻常百姓麻布衣衫,带着残破遮雨斗笠,将整张面容隐于其下,听得孙偏见发问,掀开斗笠,向着孙偏将三人开口道:“雁北之事,并不简单,若我猜想不错...那单斌...想反。”
“什么!杨兄所言,可有凭借,这...这可是诛九族之大罪,我在单斌帐下多年,对单斌甚是了解,以我观来,他还没这胆子。”孙偏将蹙眉沉思,依旧不敢相信。
“封城之举,暂且不提,我先前也只是有所怀疑,可我听闻单斌私改军例之处,定在这城中云来客栈,便乔装打扮,去那客栈外潜藏打探...直至瞧见单斌府中刀斧手,身着百姓衣衫潜藏在客栈周遭,这才悄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