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前有雁北军士引路,顾萧怕是早已跃下马背,追寻而去,不过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打草惊蛇。
顾萧神情的细微变化,或许瞒得过前方引路的雁北军伍长,却瞒不过身后的慕容妩,虽与少年相识短暂,但无论是在林中与师兄对招时的从容不迫,还是潜入巡守军挟住福氏兄弟的泰然自若,少年皆不曾有过慌乱。
可适才慕容妩却明显感觉到少年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熟息之后,方才渐渐平息,好奇之下,顺着少年目光移向街旁。
封城之下,百姓们皆闭门不出,唯有急于营生之人,才会出门上街,街旁行人本就不多,但慕容妩目光所过处,皆是寻常,实在瞧不出是什么让身前少年有了情绪波动。
正想要开口发问,却听身前少年已是压低了声音向自己开口。
“想求姑娘一件事。”
二人皆是面巾遮挡面容,慕容妩媚目流转,轻笑一声:“公子居然还有能求到奴家的时候,说吧。”
“瞧见街角正转向一处巷中的那人了吗,我想求姑娘帮忙,跟上那人,瞧瞧他在城中何处落脚。”
顾萧缓下坐下马儿前行之势,眼神死死锁住何季背影,虽然他刻意佝偻了身躯,但顾萧十分笃定,那人就是何季。
慕容妩顺着少年眼神,瞧了那背影片刻,眸中显出些许狡黠,眉头微挑道:“奴家与公子的约定,是带公子入谷,可没有帮公子盯梢追踪
一事呐,再说了,公子防着奴家如同防贼一般,奴家去盯梢,公子可放心?”
少年眉头微蹙,迎上慕容妩之目光,见姑娘目中似有不满,立时明了这姑娘仍在为巡守军中之事耿耿于怀,当即舒展眉头,唇角带笑:“姑娘不是想知晓我在巡守军主将营帐之中如何劝说福瑞将军的吗?”
慕容妩媚目眼底微亮:“哦?奴家还道是公子早已忘了呢。”
少年瞧着何季身影已块转入街角一处巷中,虽说知晓他可能就在此巷之中,但雁北城如此之大,城中巷子又是互通,一旦跟丢,恐是再难寻到。
前方那伍长,明面上说是陪着自己去北城,实则是对自己行监视之举,只有让慕容妩悄悄追上何季,方能不引起伍长的疑心,念及此处,心神微动,暗自想道:“布防图之事不能告诉她,得想个法子让她不起疑心才行。”
“有了。”顾萧想起云公子下落,有了主意,向慕容妩开口道。
“慕容姑娘,我其实是在暗中帮助朝廷暗查雁北匪患一案,但在莫郡时遭遇变故,与我同行的一位公子被匪贼掳走,故而才一路追寻而来,今晨我在福氏兄弟帐中告知的便是那公子钦差身份。”
慕容妩眸中生出些许怀疑,盯着少年打量一番,若少年是朝廷中人,他要寻慕容谷的目的可不简单,当即问道:“你是朝廷的人?”
“非也,只不过是在莫郡中见得有匪贼袭
扰百姓,在下出手相助,才与那钦差结识。”顾萧如实答道。
慕容妩瞧着少年所言,不似作伪,但依旧不放心,媚目一转,笑问道:“萍水相逢,就让公子不惜豁出性命相助,奴家倒是想见见公子口中那位钦差,是何等风姿。”
听闻慕容妩对云公子有了兴趣,顾萧眼中计得之光一闪而逝,随即开口道:“姑娘真想要见那位钦差?”
“怎的?难道公子怕奴家见了比公子更优秀的人儿,朝三暮四不成?”慕容妩又显媚意,开口之时满是娇嗔。
顾萧早对慕容妩这媚功有了抵抗,并不买账,只是将目光转向巷口那已入巷中的背影,轻声开口:“姑娘追上那独臂之人,只要能找到他的落脚之处,咱们就能寻到你想见的那位钦差大人。”
慕容妩恍然,掩唇一笑道:“兜了这么大一圈,原来公子还是让奴家行盯梢之事,罢了,谁让奴家倾慕公子呢,不过倾慕归倾慕,奴家可不能白忙活。”
顾萧绕了这一圈,为的就是慕容妩这句,立时开口道:“姑娘有何条件?只要不伤天害理,有违江湖道义之事,在下绝不推辞。”
慕容妩嫣然一笑,虽带着面巾,看不见神情,不过从其语气已能听出她已从了顾萧跟踪盯梢之事:“条件嘛,奴家还没想好,先记着,待他日奴家想好了,再说于公子不迟。”
“好,一言为定。”瞧着何季已快转入巷中,顾
萧连忙开口应下。
少年目中急切,尽数落入慕容妩眼中,冲着在前引路正回首偷偷望着自己二人的伍长,慕容妩向少年递去眼神,轻声开口道:“前方那人交给你打发了,我寻到那人落脚之处,是不是要动手救人?”
“姑娘只需查明那人落脚之处即可,切莫轻举妄动,到时咱们在北城会合。”顾萧想起那遮面人之武境,担心慕容妩不敌,忙开口劝阻道。
少年目中忧心之色落入慕容妩眼中,只道是少年担心自己,心中不由升起欢喜之意,将手中缰绳递至少年手中,轻声开口,再无先前轻浮言语。
“公子放心便是,奴家虽说初涉江湖,但是奴家这一身本事,说不上独步江湖,可想要随意要了奴家性命,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顾萧仍不放心,担心慕容妩一旦暴露,想要再寻何季,实再困难,接过缰绳之际叮嘱道:“姑娘切记,那独臂人同行的若有一竖遮面容之人,切莫与之交手,当速速离开。”
慕容妩听得少年关心语气,心头微跳,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得硬下语气,佯装不耐开口:“啰里啰嗦,奴家知道了,公子只管放心就是。”
说话间,已然翻身下马,望着转入巷中的那道背影而去
在前引路之伍长,从先前于烈言语中早已明白自家将军遣自己陪同少年的言外之意,引二人往北城去这一路,一直暗中盯着一举一动
。
可适才望见这两人举止言行,尤是那身材娇小之将,举手投足哪里像是行伍之人,扭扭捏捏,掩唇而笑,更似姑娘一般,不禁心中恶寒...雁北军中亦有龙阳喜好之辈,每每想至此,伍长就觉浑身汗毛乍立,恶心欲呕。
再回首时,却见身后马背之上,先前那扭捏之将已然不见了踪影,忙勒马回首,行至另外一将身侧,开口发问:“大人,敢问适才同行之人,去了何处?”
扯动缰绳,勒住坐下马儿,顾萧抬眸答道:“大人见谅,这雁北城是咱边境大城,比起我二人家乡,有太多没见识过的新鲜玩意,所以他想买些稀罕物件回乡。”
“这...在下奉命,是要带着两位去往北城,寻一处客栈落脚,若是我家将军知道我违了军令,这等惩罚,小的可担待不起。”伍长显然已慌了神,忙开口道。
顾萧怎能不查伍长心思,当即从怀中摸出银锭,塞入伍长手中低声笑道:“此间亦无他人,只要大人不说,又有何人知晓,况且大人带我二人一路去往北城,这等劳苦,在下心中甚为感激,一点心意,还望大人莫要推辞。”
银钱入手,加上少年所言不错,自己只是军中小吏,若是因这点小事得罪了客人,确不划算,但自家将军之令又不得不从...眼珠一转,将银子塞入怀中,堆砌笑脸。
“贵客所言不错,好不容易到了雁北城,总要
给家中带些特产不是...对了,贵客,咱们雁北的鹿茸、古董可是齐云一绝,要不我陪着贵客去采买一些,等到贵客随行之人归来,咱们再一道去往北城如何?”
顾萧望向满面笑意的伍长,心中暗道:“这人甚是圆滑,收了银子,却还不肯罢休,看来只能与其周旋一番,正好也可在此处等着慕容姑娘,万一她有了那何季下落,也好早做打算。”
拿定心思,抬眸开口:“也好,那便麻烦大人了。”
“不碍事,不碍事,贵客这边走。”伍长口中说着,已是翻身下马,主动牵起顾萧坐下马匹的缰绳,在前引路
慕容妩闪身路边,将顾萧并那伍长之举瞧在眼中,心知是这伍长心中生疑,不见自己,不愿离去,当即闪身入了街旁裁缝铺中,不顾老板疑惑目光,扯下女装
不多时,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便从裁缝铺中盈盈而出,只余那铺中老板,瞠目结舌,呆立柜面之中。
闪身入了一旁巷口,正望见少年叮嘱自己盯梢追踪之人正拐入巷尾,忙运足真气,快步跟上前去。
雁北城百姓虽多,毕竟封城,巷中并无什么行人,慕容妩跟着不远处的独臂人,左转右行过几处巷口,就只剩下两人了,前方那独臂之人,似对自己暗中盯梢毫无察觉,只顾向前行着,一次不曾回首张望。
“什么嘛,还说什么有高手,我瞧这人分明是个草包而
已。”慕容妩随行其后,心中不免放松了些许警惕。
就在稍稍分神一瞬,再抬眸时,却不见了前方那人踪迹,慕容妩忙抬眸寻找,只见巷尾又现一处拐角,忙要追上前去,可举步行出丈余,却想起了分别前,少年叮嘱,媚目微动,缓下步伐,只装作若无其事,行过巷尾,才及巷尾一瞬,却见一道身影忽的闪将而出
“啊——”
慕容妩“惊慌失措”跌坐于巷中,满身新衣沾满了才将融化的淤雪泥浆,一双媚目之中,惊恐之色已快抑制不住,望向身侧。
从巷中闪出的身影,单掌凝立,一双鹰目满含警惕戒备目光,紧锁在慕容妩身上,望着“惊恐万分”的柔媚女子,杀意十足,正是何季。
“是什么人让你跟着我的,若不老实回答,别怪我掌下无情。”何季掌心早已蕴满真气,只要面前的女子答错半句,恐要命丧当场。
“奴...奴家是要回家,你...你是什么人,奴家可没有银予你...”慕容妩眸中满是“恐慌”,颤颤巍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