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于烈在家中为了哄母亲开心撒了谎,但当起身准备离开之时,却还是未收顾萧欲留的一半金银,让随行士卒把装满金银的箱子搬上了马车,欲去往云香阁。
“于将军,既是为了老人家开心,又是我的一点心意,何必一再推辞。”
少年不解,在随于烈归家前,的确动了心思,想以金银换来于烈信任,可在于烈家中见了于母训子,顾萧确是真心实意想要留下金银,此次不为任何目的,只为了那位心有大义的母亲,能不再如此窘迫。
于烈虽说是个耿直汉子,可也在雁北军中待了多年,何人作伪,何人真心,还是能瞧出几分的,见眼前少年出言恳切,亦是心中感激,可适才离家前母亲教诲尤在耳旁,定了定心思,从那箱金银上抽离了眼神。
“木小兄,适才离家之时,家母已说了,从军入伍,这些功劳本就是职责所在,这些赏赐,绝不能收,尤是木小兄如此慷慨,竟愿赠予半数金银。”于烈轻声开口。
闻言一怔,顾萧没想到,于母虽然眼盲,但心中早已看透一切,她深知行伍之人立下军功,也不会赏赐如此多的财物,可在家中又不好驳了少年心意,便假意收下,却在离家时分,让儿子将少年所赠财物尽数退回。
“若天下母亲皆如此,怎会教不出忠臣之将。”顾萧瞧着身侧于烈,心中暗暗想道,同时也更在心底鄙夷那单斌。
心
中正想间,忽见街面一处,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缓下坐下马儿,等到身后驾着马车的士卒靠近几分,随即侧首低声吩咐一二,两士卒顿时会意,一人跃下马车,随即快步而去。
在前驾马而行的于烈并未察觉,只顾着在前引路,不见少年时,正要回首去寻,就被少年驾马追上。
经中途探家一事,于烈已对少年放下了戒备之心,见少年赶上,两人笑谈着,一路赶往云香阁而去。
时光如轮,又至晡时,一行人已至云香阁前,翻身下马,于烈向着身侧少年笑道:“本想着与木小兄畅饮一番,却没想今日只用家宴招待了兄弟。”
“于将军言重了,木某在于将军府中就曾说过,这顿家宴,比起这几日的山珍海味吃得都要香。”顾萧抱拳回道。
听到少年开口,于烈心中升起相惜之感,想起往后相处时日还长,自己眼下尚有军务在身,正欲辞行,忽地想起一事,眉头一蹙,开口问道:“对了,不知令妹可曾返回?”
“遭了,本以为他早已忘了此事,此番又想起了。”顾萧心中暗道,面露犹豫。
先前以金银相赠,顾萧心中盘算的正是想借金银拉近同于烈关系,再设法引他入局,利用于烈麾下士卒,来查探云公子并慕容妩一行人之下落,却不曾想,自见了于母,一改先前自己心中所想,并不想再利用于烈。
可眼下他再问起此事,如再行推脱
,只会让其再起疑心,心中权衡一二,终还是定下心思开口,只不过却稍改先前谋划。
“于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少年面带犹豫开口。
瞧着面前少年如此姿态,且不论他贵客身份,便是适才家中之举,早已引得于烈好感,此番为难之色落在于烈眼中,当即关切上前,随少年并行入一旁僻静之地。
“将军有所不知,我那妹妹...至今未归,我本以为是她没见过世面,贪玩之下,忘了时辰,却不料至今晨尚未至云香阁...”顾萧依先前心中谋划开口。
若非少年按住,于烈怕是要惊呼开口,不过瞧见少年冷静面色,于烈亦冷静下来,沉声开口:“木兄弟之意...是说令妹失踪...岂有此理,青天白日,竟还敢绑人不成?”
言毕,见少年默声不语,似在忧心,想起适才在家中小院时,少年心不在焉的模样,原来是在为此事忧心,当即开口道。
“木兄弟放心,我倒想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对我雁北军中贵客下手,为兄这就回将军府,去请令调兵,彻查整个雁北城,便是将整个翻过来,也定要寻到人...”
眼见于烈就要转身离去,顾萧忙开口唤住,上前开口道:“于将军且慢!”
于烈不解,心中顿起疑心,如是自己妹妹失踪,此刻早已心急如焚,任何事情都会丢在一旁,回身一瞬,听少年再度开口。
“还请
将军莫要声张此事...可否暗中助我!”
“为何?”
“于兄也知,我好不容易得了单将军重用,如若因此事失了这次机会,不仅丢了差事,怕是还会惹来猜忌,我本就是江湖中人,到时不仅没了容身之所,恐还有性命之忧,还请于兄救我。”
少年之言,倒是稍稍打消于烈心中疑虑,他说的倒是没错,非是名门出身,又在这等关头入了雁北城,如真的现在因他而调兵在城中大肆搜查,不仅会惹来无端猜忌,莫说日后不会再得单将军重用,万一有心人趁此机会从中作梗
又想到先前少年在福氏兄弟军中救下自己与适才在自己家中言行,终是微叹一声开口道:“木小兄确实想得周到,确实如此,若是如我一般鲁莽行事,只怕是救人不成,反倒自己还会受到牵连...你想要我如何帮你。”
“在此之前,我已设法自行在城中寻找线索,早已有了些许线索,我想请于兄用麾下得力之人,在城中暗中查探。”顾萧压低声音开口道。
于烈一听,当即开口:“已有了线索,那边好办许多,快快说于我。”
“我在舍妹失踪之地多方查探,得知在那时间,只有一独臂之人出现。”依照先前计划,顾萧将何季外貌特征告知于烈。
“有此线索,那边好办许多,若是手脚健全,面貌普通,反倒难寻,独臂之人,想来雁北城中也不会有多少
..木小兄放心,此事包在于某身上。”于烈拍着胸脯向面前少年保证道。
顾萧正欲继续开口商议寻人之事,却听云香阁外主街之上马蹄之声响起,见是雁北军卒,身旁于烈拍着脑袋轻唤道:“遭了,差点忘了单将军让木小兄午时之后,去往将军府听用。”
言毕见少年犹豫之色,见少年面带犹豫,只道他是为妹妹失踪而忧,立时开口道。
“正如木小兄所言,此刻我倒是劝木小兄与我一道,先回将军府,至于救人之事,只等我二人办完将军交代之事,再寻人不迟,眼下雁北封城,裹挟令妹之匪贼便是插翅也难飞出城去...”
担心少年还有顾虑,会在单将军面前露了马脚,于烈继续开口劝道:“匪贼绑人,无非是想索要赎金,可眼下木小兄迟迟未得消息,看来这群人也定是慑于眼下雁北封城,不敢妄动,木兄弟只管放心。”
见于烈已被自己说服,顾萧稍稍放下心来,只要说服了这位将军,用他在雁北城中资源,或能获得何季行踪的蛛丝马迹。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并非寻人,而是即将到来的军例,收敛心思,顾萧转向于烈道:“将军所言不错,寻人一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单将军那...”
“兄弟放心,我瞧单将军早已忘了令妹之事,只要咱们在他面前莫要提起便好,即便他想起此事,于某自有法子应对,且放心就好。”
于烈宽慰少年,此前的些许疑心,早已烟消云散。
“既如此,咱们动身先回将军府。”少年似被于烈之言打消顾虑,当即开口。
二人商定之时,先前纵马而来传令士卒已然近前,果不出于烈所料,确是单斌在府中迟迟不见少年归来,只道是于烈与他饮醉了,便遣人来唤。
两人接下将军令来,翻身上马,于烈顾不得身后赶车的亲兵护卫,随传令斥候拨转马头,齐齐往将军府而去。
——
雁北城外,江凝雪早已弃了那身笨拙甲胄,一身白衣已然恢复了仙子模样,此刻雁北封城,官道之外并无行人,只有一身黑衣与白衣交相辉映,运足轻功赶路之姿。
两人面上皆是倦容,但依旧不曾停下轻功赶路,直至江凝雪那双冷眸遥遥望见了巡守军大纛,方才向着身后全力追着自己的烟袋锅微微抬手。
“江...江姑娘,咱...咱们到了吗?”烟袋锅虽说武艺不低,可若是单凭轻功内力,自然不如江凝雪,加之连夜赶路,早已疲惫不堪,见前方江凝雪暂止身形,忙运功赶上,暂止身形,喘着粗气开口。
望向营帐,江凝雪想起少年所言,福氏兄弟并高登手下的巡守军,便是雁北城最后依仗,向身后烟袋锅道:“尺信大哥,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动,你带着福氏兄弟虎符继续赶路,去寻另两路巡守军,高登麾下,就交给我。”
些许时日的相处
,烟袋锅深知江凝雪外冷内热,让自己携虎符去寻福氏兄弟巡守军,实则是担心高登麾下未见虎符,不信任两人,便将容易之事交予自己,她自去更难之地。
不过眼下却不是争谁去哪的时候,当即从江凝雪手中接过福氏兄弟调兵虎符,揣入怀中开口道:“江姑娘,切莫小心行事。”
微微点头,江凝雪将目光转向山下军营一瞬,烟袋锅身形顿消身侧。
定了定心神,抬手将稍乱的秀发整了整,从袖中取出白色纱巾遮住面颊,而后运足轻功往巡守军大营而去
巡守军大营中,严青川来回在军长中踱步,脑中不停思索着高登入城,是否已保下徐安性命,还有宁王殿下,现在如何,万一真如那少年所言,单斌此番封城,意图不轨,到底要如何应对。
“即便加上福氏兄弟的两路巡守军,想要破开雁北城救人,也是天方夜谭,更何况那两路巡守更不会听命自己,难不成就这样坐以待毙...不行,还是得设法引军入城才行...”严青川正兀自想着,忽闻营帐外传来步履之声。
“报统领,有一女子在营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