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顾萧眼中的,只有眼眸无神,立于原地的高、陈二人,此时两人随着那道冷笑戏谑开口,已是立在原地,停止了再度攻来之势,俨然一副傀儡模样,冷漠的望着井旁的自己。
虽两人并无动作,顾萧也并未大意,暗自凝神戒备之际,微抬双目,寻着适才开口之人立身之地望去。
见那已是破损不堪的云来客栈之顶,正立着一人,带着满脸戏谑,望向自己,不是与自己同样身为单斌将军府贵客之吕晋,又是何人。
「不知是该称阁下吕晋,还是残梦知天...吕残?」少年稍作思忖,抬眸开口,不同吕晋戏谑语气,少年眸中盛满怒意,冷言相对。
听得少年之言,吕残还未开口,忽地面色一白,身形不稳之下,显出几分踉跄,不过一息,却又稳住身形,收敛戏谑,仰天笑道:「没想到,齐云武林倒是人才辈出,小小后辈,竟还有人识得我。」
「适才困住我的诡异月光水幕...还有此番瞧见高将军与老陈之状,我并不笃定,不过前辈不打自招,晚辈确是肯定了。」少年星眸,显出几分狡黠。
吕残目中透出几分欣赏,不过瞬间却被狠辣所替:「你倒是有些小聪明...不过我已施展毕生功力,将雁北城中活物尽入我之梦境中,便是你此刻知晓,又能如何?」
顾萧虽从师父那听到过残梦功的些许传言,却没想到竟有此威力,雁北城中百姓何之万计,加上守城的雁北军士卒,如此庞大人数,能尽数
心中微惊,望向宛若傀儡的高、陈二人,顾萧不由信了几分,心中暗暗想道:「他到底是在诓我,想扰乱我心,还是真有此力?」
许是瞧见了少年眸中震惊与不信,亦或是想要达成心中之计,吕残眉头一蹙,压住全力施展残梦功引发的身体负荷之感,微微侧首,转向南城方向,稍望片刻,向少年开口道。
「为了今日,无论单斌也好,还是这高登也罢,皆是煞费苦心呐,竟引从南城引军入城,看来是想要赶尽杀绝。」
顾萧闻言一脸惊讶,眼中惊喜与诧异并现,惊喜的是巡守军已然入城,诧异的却是吕残明明身在北城,竟能感知到雁北南城之景,更为震惊的是自己本以为要叛齐降晋的单斌,如依吕残所言,那单斌这些天所做的一切,是为
想到此,顾萧目露恍然,心中暗暗佩服这位雁北指挥将军,无论布局还是局中行事,身为局中人的自己,竟丝毫不曾察觉。
吕残平复些许,目带睥睨,转向下方少年,开口赞叹,不知是在赞少年能从自己残梦功法之中逃脱,还是赞布下这棋局之人。
「不错!不错!」
少年抽回目思绪,眉头紧蹙望向上方吕残,回想起自己适才在残梦功幻象中之所见,不由心中暗忖道:「他既能如此堂而皇之地开口直言说与我,看来他对残梦功甚有信心,想要救人,眼下就只有...」
「只有杀了我,方能破开雁北之局...是吗?」正当顾萧在心中暗暗盘算之时,却听上方吕残兀自开口,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尽管心中早已骇然,面色不变,顾萧迎上吕残那睥睨目光,缓缓开口:「残梦功果然是天下奇功,能看穿人的心思!」
话音才落,却见客栈顶上的吕残望向自己的目光一改先前不屑,显出惊喜之色,唇旁笑容甚是诡异:「没想到!没想到啊,那人竟还活着,还教出了你这样的徒儿!」
听得此言,少年再也伪装不了面上诧异之色,吕残不仅看穿自己心中所想,从他适才话中言外之意,竟还瞧出了自己的师门,顾萧不知师父身上背负着什么,但师父曾嘱咐自己,下山之时,且不可透露师门。
想至此,少年眸中诧异瞬间转为浓烈
杀意,直逼客栈上方负手而立的知天高手。
「有意思,你以为仅靠你这区区器人之境,就想要了我的性命?未免将这武之一途瞧得太简单了些...也罢,反正我命不久矣,你若取不走,我便用你再立一功。」即便不运残梦功,少年眸中杀意已能清晰感知,吕残瞧向少年射来的目光,轻笑开口。
如若往日,顾萧遇上高自己一阶的知天高手,定会冷静观察,先设法寻到对手破绽,或有脱身后手,方才与之交手,可眼前这吕残,竟用残梦功探得了自己底细,连师父的存在也一并探知到,此时的顾萧心中唯有一念。
「绝不能放其活着离开雁北城!」
断月剑也感受到了主人心思,本已暗淡的剑光再度亮起,寒芒映得少年俊朗面庞冷冽肃杀,似与初春寒夜般,让人觉得寒意透骨,可客栈上方的吕残却并不在意杀意袭来,只微微侧首再望向北,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再抽回目光之时,已是抬手轻挥衣袖,随即身影闪动,消失不见。
顾萧心中杀意正值巅峰,却见对手消失当场,星眸微移,在空中一番搜寻,终是在城北方向,发现了吕残远去的身影。
「不能放其逃走!」心思动时,已是踏地而起,欲追寻吕残而去,可身形才起,就感知到了身侧寒芒已至,忙翻身闪避开来,侧目望去,方见寒芒来于何处。
医官老陈与高登二人,眼眸之中依旧如一片迷茫,但却如傀儡般,向少年攻来,适才阻拦少年跃起的,正是老陈手中的灵枢九针。
如若是死士,杀了就杀了,但面对这二人,顾萧无法下杀手,只得避让开来,可陈、高两人理智尽丧,只一味相攻。
顾萧被这两人死死缠住,无暇抽身去追吕残,眼睁睁瞧着他已向北城而去,尽管心中急切,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瞧着二人,顾萧深知需先设法从面前两人身前抽身,方能去追吕残。
随着冷静下来,顾萧心思顿时明亮起来,回想先前自己欲以井水唤醒两人,被突然出现的吕残破开,既然他已不在此地,不妨再试试此法。
心思定下,再不多待,趁着二人再度攻来,少年足下踏雪已出,青衫闪动,再至井旁,运足内力拍向井中。
「嘭——」水龙再出,直拂两人而去。
两人既已失神志,此前追击少年之时,不顾任何阻拦,此时又怎会避让寻常井水,只一瞬,就被冰冷井水剿了个透心凉。
果如顾萧所料,这两人被井水一激,攻向自己的步子顿缓,眸中迷茫也瞬间消散,变回清澈之状,望见自己手中兵刃,目中透出不解之色。
初春夜中寒风吹过,激得两人一阵哆嗦,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早已湿透,正不解时,听得身前传来少年之声。
「高将军,陈医官,你们二人适才陷入吕残的残梦功之中,丧失神志,无奈之下,我只能以井水唤醒两位,切莫见怪。」
少年一言,立时唤醒老陈记忆,顾不得脑中囫囵,忙开口问少年道:「他在哪?」
只道这高、陈二人口中的「他」乃是吕残,顾萧并未开口,眼神疾速扫过二人,见已经无事,便转向吕残逃离的方向,心中暗道:「吕残逃往北城,他们既已无大碍,当速速去追吕残才是!」
心思定下一瞬,少年便要施展轻功而去,身形将动,只听得身后传来高登凝重之声。
「杨虎臣何在?」
身形一滞,顾萧骤然回首,望向已然清醒的老陈,开口问道:「适才你口中的‘他是指...」
见了少年此种神情,高、陈二人无需多问,亦知少年与那杨虎臣定然相识,不过当中曲折却不是眼下最重要之事,小眼微眯,上前接过少年问话答道:「你赶来前有
死士夜袭引来,杨虎臣现身相助,眼下却不见了踪影...」
话音未落,只见少年已施展轻功而起,直往北城而去,高登顾不得尚有些发懵的脑袋,忙唤来身旁老陈,急切开口:「老陈,你轻功够好,快跟上那木一,切记,若能擒下杨虎臣最好,如若吕残真的棘手...绝不能让杨虎臣落入吕残手中!」
言外之意,已不言而喻,老陈迎上高登满是杀意目光,想要为杨虎臣求条生路:「为什么?杨虎臣...」
「陈默听令!」高登怎会不知老陈心思,厉声开口。
「末将在!」老陈见了肥硕将军此番模样,不敢违逆,忙军礼听令。
「本将命你速往北城,助单斌脱困,之后全力相助于他...记住,那少年如何,你自然不用管,擒不住杨虎臣,便就地格杀!」
「末将...领命!」老陈知军令已下,便再无回旋余地,只得领命起身,欲施展轻功而去。
「等等!」高登之声再起。
老陈不解回首,见月光正映在高登肥硕面庞之上,照得这位肥硕将军一双小眼闪烁不定。
「若在北城,瞧见...瞧见一遮面人领一独臂人,务必...助他们...出城!」高登双目微微眯,直直盯着老陈双眼,一字一语。
「独臂人?遮面人?」老陈只觉深陷泥潭之中,不知高登吩咐,到底为何。
「领命即可,知道的越少越好!」高登语气凝重,带着不容置疑开口。
老陈无暇多想,顾不得肩胛伤势,领命转身施展轻功,跃上房顶,追寻少年离去方向而去。
——
烟袋锅望向周遭呆立止步的巡守军士卒,不由心中慌乱,明明才入雁北城,适才只瞧见月光闪动,自己周遭这些巡守军士卒就如同中邪一般,止步不前。
实是不明,发生了什么,烟袋锅忧心之下,拍马向前,直至引军在前的严青川身侧,想要开口呼唤,却赫然发现这位巡守军的领军之人,亦如这些士卒一般,茫然望着前方,呆立原地。
想起适才入城之前瞧见的城中异象,烟袋锅担心木一那里会有变故,忙开口呼唤严青川道:「严统领,咱们...」
话音未落,烟袋锅瞧见了严青川呆滞的目光,如失了魂魄一般,此刻正茫然地看着前方,对自己开口毫无反应。
「怎会如此?」烟袋锅心神大乱,喃喃自语之际,却听得身后兵刃出鞘之声,忙回首望,映入烟袋锅眼帘的,让他为之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