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兄,此处已无旁人,你总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顾萧终是按捺不住,勒住手中缰绳,向前方于烈开口发问。
于烈警惕回首向夜中张望,见来路静谧,并无追兵赶来,终是放下心来,正想要开口为少年解答时,却觉伤口剧痛传来,眼前一黑,身形立时不稳。
见前方于烈身形摇晃,似要从马背上坠落,当即从马上一跃而起,在于烈坠地一瞬,接住了他,顾不得其他,正瞧见不远处隐约有一处小院,定下心思,向马上江凝雪开口。
“江姑娘,我带于兄先行去往疗伤。”
马上的白衣仙子,被少年一路轻揽腰肢,驾马而来,一路上冷若冰霜的面上浮现阵阵红晕,一颗心儿早已忘却其他,只盼着这路程越长越好,此时少年开口,方才唤醒她。
万幸夜色尚浓,瞧不清她面上神情,不然旁人哪还见得到平日里冷若冰霜的仙子,分明只是个害羞的小女子罢了。
忙收敛心神,应下少年之时,见他已施展轻功,带上于烈,赶往不远处的小院,江凝雪翻身下马,牵起两匹马儿,快步行去。
行得近了,顾萧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民宅房屋,分明是一处驿站,残垣断壁、枯枝丛生,在夜色之中也并无灯火,寒风吹过之时,只听得风入残室之声,一瞧便知此驿站已是荒废许久。
架起于烈,少年行入驿站院墙,环视一圈,瞧见一间门板尚存的房间,忙行近前。
许是荒废的太久,顾萧推开房门一瞬,这屋内灰尘被随着少年钻入房中的寒风卷积而起,直呛的少年咳嗽不止。
忙挥袖驱散灰尘,抬眸环视屋内,虽荒废许久,但坛坛罐罐尚在,当即将于烈扶至房中榻上,顾不得满榻灰尘,将于烈平躺榻上,小心翼翼掀开他腹部包扎的细布,方见才将结痂的刀伤早已绽开,正不停渗出鲜血。
“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于大哥不顾伤痛,急切来寻我,让我逃离,这份情义.”顾萧心中想着,忙在怀中找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洒在于烈伤口之上。
药粉的刺激让昏厥的于烈稍稍蹙眉,发出痛苦呻吟,但之后很快又陷入昏迷,不曾醒来。
“看来于大哥伤得不轻。”顾萧心中想着,忙将于烈扶坐而起,助他盘膝之后,以掌抵在他后心之上。
江凝雪此时也已在驿站外栓好了马,敏锐察觉到屋内的真气涌动,便知少年正运内力为那男子疗伤,看着马背上昏迷之人,心中暗忖一番,运内力拎住其衣衫,将他从马背上拎下,正想将他带入院子,却见少年已满面汗水推门而出。
两人将尚在昏睡中之单斌迎入房中,安顿妥当,少年才拭去额上汗水。
“木小兄”将将醒来的于烈,虚弱开口。
才将安顿好单斌的顾萧,正想设法将单斌唤醒,听到于烈心来,忙快步上前安抚:“于大哥放心,你只是些许皮外伤罢了,这一路马背颠簸,才致伤口崩裂,我已帮你重新换了药,且安心休息。”
房中的江凝雪见得此景,从怀中摸出火折,在驿站房中寻到灯盏,只是这驿站荒废已久,灯盏之中早无油脂,稍忖片刻,便出房中欲去寻些干燥木材。
“咳咳,木小兄,你莫管我了,此地虽已暂安,但说不定他们就会追上来,你还是快快离开为好。”于烈虚弱开口,干咳几声,不顾自己伤势,催促少年快些离开。
顾萧此时仍是不明,于烈乃是雁北城中守军将官,到底是什么能让他如此忌惮,不过瞧着他咳嗽模样,只得先行安抚,而后开口问道。
“于大哥,到底是何缘故,又是何人在追我。”
瞧着少年那如夜中星辰般双眸,想起与他仗义疏财,又想起他不顾安危与匪贼搏杀之景,权衡再三,心中暗忖:“也罢,总不能看着他无端丧命雁北。”
心思定下,握住少年手臂,沉声开口:“木小兄,你可将于某当做朋友?”
“于大哥何出此言,我当然将于大哥当做朋友看待。”顾萧瞧着本是虚弱的于烈,眼神忽生凌厉向自己开口,心中微凛,可却依旧陈恳作答。
瞧着少年神色不似作伪,“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来雁北城?为什么巡守军要拿你?”
听得此言,顾萧心中“咯噔”一声,忙开口问道:“巡守军要拿我?为何?”
于烈见少年言语含糊,不愿透露他入雁北的目的,凌厉目中稍显戒备,不过随即却又散去.瞧向屋内尚未清醒的单将军,不由微叹一声:“也罢,你既不愿多说,就此离去罢,也算于某还了你救命之恩。”
这几日相处,顾萧也了解面前这位军中悍将的性子,思索片刻,开口道:“于大哥,我绝无刻意欺瞒之意,此来雁北也只为一人所托.说与大哥也未尝不可。”
听得此言,于烈心中稍感欣慰,自己总算没看错人,听得少年继续开口。
“实不相瞒,于大哥,在下确只是江湖中无名小卒,只是在游历之时,巧遇一人,当中曲折暂且不提,他将雁北之事托付于我,让我暗中护着雁北百姓,唯此而已。”
听得少年恳切相告,于烈敛去目中凌厉,想起他在城中所行种种,已然信了少年之言,至于何人托付与少年口中曲折之事,于烈深知,有时知道的越多,反会成为索命之引。
稍定心神,缓下语气解释道:“本来我只在孙将军处养伤,却不料忽得军令召唤,让我速去城中听用,我匆忙赶去,才知晓此去北城,不仅是剿清城中匪患还有一事.”
言至此,于烈目光微移,转向少年青衫道:“便是要在城中擒住身着青衫的少年人我本以为这只是巧合罢了,正当忐忑之时,却有两人暗中找到了我,让我速去城门外寻你,让你速速逃离。”
“巡守军要擒我.这是为何?是高登?还是福氏兄弟?”顾萧听得于烈之言,剑眉紧蹙,却想不通为何巡守军会要擒住自己,且不论自己不计前嫌,再次救下高登,又住福氏兄弟入城,便是救下那位钦差公子,也不应如此对待自己,心中疑道。
许是瞧出了少年疑惑,于烈开口宽慰道:“木小兄,我知你为雁北城做了许多,但既是巡守军要拿你,我劝你还是莫在纠结,速速离开的好。”
“我走了,万一于大哥被人发觉不在军中,岂不惹来麻烦,小弟还有一事想问.究竟是谁让于大哥来为在下通风报信的?”顾萧暗自思索片刻,便从于烈只言片语之中寻得一丝线索,当即开口相问。
望见少年目中执拗,于烈心知如若自己不告诉他,他定不会就此离开,稍作思索,便如实相告:“是是福康、福瑞两位将军。”
“福氏兄弟,乃是巡守将军,即便是高登想掩盖他在莫郡所为而想擒下我,这两位将军定会相阻,如此一来,能在城中让巡守军俯首贴耳的”想到那人,少年不由轻声惊呼开口。
“是他!”
明明自己不辞辛劳从莫郡一路北上前来相救,为何他在脱困之后,反倒恩将仇报,顾萧只觉仿佛深陷泥沼之中,似有无形之手不停拉拽,让自己越陷越深,但却无法挣脱。
“木小兄,我已无碍,单将军.自有我相护,能说的、不能说的,为兄也都如实相告了,你快启程才是。”于烈见少年眼中显出犹豫,心中急切,催促少年快快动身。
此时非是顾萧不愿离开,而是吕残尚且下落不明,杨大哥还在他手中,且烟袋锅仍在雁北城中,自己怎能一走了之。
定下心思,向于烈开口道:“于大哥,雁北已安,我已完成了他人之托,只是贼首吕残尚不知何在,且我同行好友亦在雁北城中,我绝不能弃他不顾,独自逃生”
见少年眸中重现坚定执拗,于烈还想要开口相劝,却见少年已然起身,木屋残破,门板无法阻得冬风不停钻入,吹起青衫,但却无法让其显出丝毫退缩之意,耳中钻入少年坚定之语。
“于大哥好意,小弟心领了,只不过这两件事未完,我绝不离开雁北,还望大哥体谅。”
眼见少年已定了心思,于烈深知即便自己再劝,也无法更改,思忖片刻,重重一叹,随即拿定主意。
“哎!你既叫我一声大哥,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回去送死,你到雁北时日尚短,我在雁北多年,熟知城中小路,如若信得过于某,我带你入城.”
顾萧深知于烈能在此情形下出手相助,已将个人得失抛在脑后,思索片刻当即开口:“可于大哥的伤.”
“这点小伤,并无大碍,眼下雁北城外有巡守军在找你,城内尚有雁北守军,只有我带着你,才能悄然潜回城中。”
于烈言之凿凿,顾萧也深知雁北城中暗巷交错盘杂,若有于烈引路,自然事半功倍.两人正交谈见,江凝雪已从外返回,也自然听到了少年欲回城救人,随即便要相助少年一同前去。
可顾萧瞧着江凝雪稍显疲态,心中担忧,但也知自己如是开口相劝,以江姑娘的性子定然不允,于是将目光转向一旁单斌。
“江姑娘,此人乃是雁北城守将,咱们分头行动,你在这驿站等着看住此人,万一无法救出尺信大哥,还可用此人交换。”
少年所言,确有道理,不过江凝雪心思玲珑,亦从少年话语之中听出他忧心自己安危,心中暖意盎然如若平日,冷淡性子,定不会开口,不过此时房中无甚灯火,借着黑暗方才鼓起勇气,说出心底话来。
柔声之言,如玄冰遇春风消融,化作甘霖,顿满暗室。
“既你心中有了主意,便听你的,不过城中既在搜寻你的下落,你自要小心,莫要逞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