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高手的阵前相斗,几不见两人身影,唯能瞧见青、黑两道身影纠缠成团,剑光、槊芒四散而出,兵刃相交声不时响彻,弥漫的凌厉之力席卷而来,直叫两万铁骑再陷混乱。
上至偏将下至伍长,不住下令呼喝,让麾下士卒再退百步,这才稍稍止住混乱之景,心有余悸,望向那两道纠葛身影,本战做一团的两人,已赫然分开,各自后跃
先前对招,顾萧已知这晋之将军乃武道高手,自己先前虽同知天境的何之道交过手,不过也正是何家堡一战,让顾萧深知武差一境的云泥之别,故才在交手之初,就请剑步光。
何家堡一战后,顾萧也深知师父曾告诫自己若遇上三境之高手,逃是最好的法子,确是实言,不过也在何家堡前往雁北的路上,在设想着对敌知天境之法,总不能每次都期盼着有唐九前辈那种高手出手相助,侥幸逃生吧。
自然就联想到了墨刃易水,祭出此刃,不仅内力暴涨,更兼可匹敌知天之力,只不过一旦施展,却会丧失理智
一路北上,思前想后,顾萧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便是寻得一刃,可暂替代易水施展,待自己有朝一日真正踏入师父尺轲言及的宗师境时,再寻机会降伏易水刃中杀气。
在见到步光之时,顾萧心中已然笃定这边是易水的替代之刃,只不过先前并不似此时,不仅面对这知天境之晋将,更要想着如何从他身后两万铁骑中脱身,故在交手之初便毅然请剑步光。
心中虽想,可手中双剑,招数不缓,断月为剑,步光为刀,剑走轻灵,刀展霸道。
转瞬间,青衫、黑驹已然交锋了数十招,真气激荡而出,如水波抵岸,泛起层层涟漪,四散而出,万幸两万铁骑已然退出百步之遥,否则恐是又如先前一般人仰马翻。
剑招、刀法,顾萧全力施展,快至残影,不过瞧向那驭马晋将,却是极为从容,人言道“一寸短一寸险”,相较银槊,自己手中双剑确是短兵,连攻数十招,竟快不过他手中银槊,被一一化解开来。
银芒翻动,顾萧眼前一花,未曾瞧清对方如何出招,但却敏锐察觉到危险直抵心窝要害而来,下意识的运力施展踏雪七寻,直跃离数丈,才彻底瞧清自己所感的危险何来。
自己双剑交叠出,乃招法最为犀利之处,他竟寻到一丝破绽,直刺而来,将银槊寸长存强施展得淋漓尽致。
见对方依旧从容驭马,单手持枪,冷眼望来,似并无相攻之意,顾萧稍稍平复胸膛起伏,目光微扫
“交手已不下百十招,他驭马应对,竟无一丝破绽,要如何是好.”剑眉蹙成“川”字,顾萧心中暗忖。
“怎么?双剑同出,就只是这般吗?”淳于复勒住手中缰绳,冷冷瞧少年开口,口中虽是不屑,但心里已定下主意,要收服此人。
不被声名所累,亦不受功名利禄、金银财帛所惑,只为心中认定的事而战,天下又能有几人如此。
淳于复似从青衫少年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眸中坚定愈浓,轻夹马腹,倒提银槊,缓行开口:“如何?打也打了,某看如此平手收场,也算两全,若你嫌降字不顺耳,算是本将请你”
还不等淳于复说完,却见少年双剑微抬,凌厉之势再起
知道了少年心意,淳于复眉头微皱,一声叹息:“既你心意已决.本将给你一次机会,咱们打个赌如何?”
顾萧知此人不仅武境高强,更是诡计多端,听得开口,担心他在谋算,便想试探一二,暂敛战意开口:“怎么赌法?”
见少年上了套,淳于复唇角划过不易察觉之笑,少年身手几何,他心中早有了底,伸手抚向座下黑驹道:“十招为限,若你能将我从黑风背上逼落马下,本将放你一条生路,任你自去若是十招你挑落不了某,就随我归晋,如何!”
顾萧轻瞥晋将身后跃跃欲试的两万铁骑,眉头蹙的更紧,仔细思索淳于复此番行军用计,他以运粮官装扮出现在此,又燃“粮草”.想至此,不由喃喃自语:“若再遣一将,扮作他的模样,前往子阳谷诱敌.不妙!”
瞧着少年似在沉思,淳于复只道自己劝降之言已然打动了他,亦不心急,驭马持槊,沉住气等他答复,却见少年已似拿定了心思,骤然抬首向自己开口。
“既然要赌,不妨赌得大些!”
淳于复还道少年在权衡利弊,却没想他竟敢提高赌注,嘴角轻扯笑道:“你想要赌多大?”
“若十招我不能逼你下马,我自跟你归晋,自此鞍前马后,甘做将军马前卒!”星眸闪动,顾萧说出自己条件。
“哦??赌这么大?本将应”淳于复差点没笑出声来,正欲满口应下,却听少年继续开口。
“将军莫应的这么爽快!!若我十招逼得将军落马就请将军罢兵,就此撤军归晋.”
不等少年说完,淳于复英武面上已满是怒容,暴怒之声,遍传身后铁骑耳中,即便天上晨日与步光出鞘引来的层层乱云,亦为之一颤。
“你让本将军罢兵?好大的胆子!你真把本将的爱才之心当做了谈判条件不成!”
少年并不惧知天之怒,亦不将天象异变放在眼中,从容开口,声动数里:“难不成将军是担心自己落败不成?”
寥寥十余字,最简单的激将之法,已让淳于复怒火瞬满,自忍辱负重,拜入道玄门下,功成出山,摘取金盔以来,还不曾有人敢小瞧了自己.怒极反笑,声。
“好好好!不必再使激将之法,本将便应下你,且看看你到底有何底气,立下此等赌注,你可记住自己说过的话.鞍前马后,执鞭坠镫!!”
顾萧见对方已然中了自己激将法,不必再忧心一旦功成,晋将出尔反尔,再使诡计,眼下只需倾力一战,逼他落马即可,当即凝神开口。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追”字落音,剑光大盛,不仅断月剑上浮动的淡淡月光已迸出刺眼之芒,步光古剑亦发出阵阵乌芒
乌芒如长夜,遮蔽晨日,
剑光如皎月,挑染夜空。
少年倾力一展胸中所学,将在下无归山后所感融入师父所授剑招之中,再展器人合一,两道剑光竟将晨日尽遮,不仅将晋将笼罩,更将他身后两万晋军铁骑尽数笼入长夜之中。
“这少年不过区区器人,即便他手中双剑乃无上神兵,又怎能引出天象”
在淳于复渐渐凝重的喃喃自语中,少年手持双剑,似将长夜月光擒入手中,不似先前剑招飘逸,轻功灵动,反是缓步行来,青衫每近一分,竟让晋将坐下良驹并两百步外所有的铁骑战马躁动不安
身后战马嘶鸣之声传来,终让淳于复收敛心思,双眉骤挑,手中倒提的银槊立随心而动,在淳于复内力灌注下,迸出耀眼光芒,抬眸迎上长夜之中剑光,微扯手中缰绳,安抚开口:“黑风,你我一步步走来,比起这青衫,可要可怖得多了,莫怕,淳于在!”
只寥寥数言,如通体染墨的黑驹竟似听懂了主人言语,昂起首来,双目睁开之时,双目一如淳于复手中银槊一般,迸出白炙光芒
“陪淳于走一阵!”
淳于复猛夹马腹,不似对手缓步心来,倒提银槊,杀将而去,直让身后两万晋军瞠目结舌。
自家主帅手中银槊之光,将他周身并坐下良驹一并笼罩其中,宛若初升晨日,破开长夜而去。
日月同辉,宿命轮回
——
“将军,末将无能!”裴帅如同浴血战神,跪于宁王齐韬并高登身前。
高登听闻,心中一惊,忙开口问道:“发生何事?”
“晋贼不知何时识破了我军诱敌之策,便想就此撤离,时辰紧急,我只得率军反身围攻,那淳于复麾下铁骑,实是勇武,我齐云将士竟无法阻拦,被他们硬生生冲开一条血路,逃出谷去”裴帅满是不甘,实是想不通,晋贼是如何发觉事有不对的,自己一路溃败,并无什么疏漏才是。
高登按剑起身,面上已显急切,喃喃开口:“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小眼急转片刻,瞥向子阳谷中满是晋军尸骸的崎岖之路,渐定心思,转身向宁王军礼开口道:“殿下,晋军已溃败逃遁,眼下正是我军一战而定之机,末将高登请战,率军出谷,定斩下晋将淳于复首级,献于宁王殿下!!”
这胖将军的几番用计,均得成效,加之晋军溃败肉眼可见,裴帅所禀,也让齐韬将少年离开之时的叮嘱抛在脑后,这等功劳,太过诱人,如是自己能取下淳于复首级,不仅朝堂之上,便是雁北诸军、百姓,亦会对自己拜服。
权利欲望之火,一旦燃起火苗,便会如星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齐韬眸中欲望渐盛,瞧着跪在面前的雁北诸将,心中已拿定了主意。
上前几步,扶起高登,随即稍稍回首,一直护在左右的严青川,立查殿下心思,将身后束着的尚方宝剑取下,双手托于宁王身前。
“唰——”
拔剑在手,宁王端详着这柄随父皇定下齐云江山之剑,似已瞧见了那至高的皇权在向自己招手,以剑指天,朗声开口。
“晋贼先使奸计,欲伤诸位将军,又动军马,来扰我境,今日当诛杀晋贼,以安百姓!诸位将军,可愿为齐云杀敌!”
“末将愿往!”雁北诸将早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晋军溃败消息传来,无人不想追杀下山,一舒胸中怒火,更想要趁此机会在宁王殿下,在新晋统将高登面前立下功劳。
吼声震天,伴随着宁王出兵之声,子阳谷中,齐云将士,士气高涨,在各军主帅整兵之下,追出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