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理想是樊大娘
一段时间不见,廖腾终于褪下了绛戺衣,如愿地换上了青色官服。
大肚依旧,哪怕是发出爽朗的笑声,也能让肚子荡漾几圈。
范铮倒是想打趣一句,有弥勒佛模样,但这个时代的弥勒佛像,身材是很匀称的哟。
至于后世常见的“大肚能容”形象,是取自唐末到五代的布袋和尚契此外貌,据说这是弥勒佛应化身。
感谢大唐没有堵死吏员的上升途径,不至于一日为吏、终身为吏。
“廖翁,哦,廖录事,可喜可贺啊!怎么也得打牙祭庆祝一番吧?”
范铮打趣道。
廖腾在万年县衙也是个传奇人物了,他熬倒了十余任明府,终于成功拥有了官身。
不说别的,回家祭祖都昂首挺胸的啊!
哪怕以廖腾的年龄,干不了几年,对子孙的影响仍旧很大。
廖腾笑容绽放:“那是应该的!下衙之后就在宣阳坊内小聚。”
这也是不得已,亓官植五品,不得入东西市,总不能抛下他不管。
县衙驻地的宣阳坊内,倒是有一些零星的酒肆、铺子,虽然按立国之初的规定,是不许百姓在坊内搞酒肆,可你也得考虑实情不是?
真要说事,司空、赵国公长孙无忌府邸所在的崇仁坊,那才叫一个热闹,酒色财气样样具备,都成长安的夜市了。
嘛叫气?
二两薄酒下肚,敢抡酒坛砸人头上了,不是气不?
古董羹都能当兵器使了。
犯夜?
不存在的,人家只是在坊内吃喝玩乐,又不出入坊外,即便你看不惯也得忍着。
时代的发展,并不以官府的意志为转移,就连这坊墙,都开始有人掏门脸、改铺子了,而且还此起彼伏、屡禁不止。
三个官员,着常服,坐小酒肆,品着粗制的绿蚁酒,连酒面上密集的绿色小泡沫都懒得吹开。
喝绿蚁酒,没有泡沫,还有什么趣味!
肉是金钱肉,三个都是成家立业的老货,哪里会有半点羞涩?
长安城不能轻易宰驴?
咳咳,你咋知道是在长安城宰的,而不是从陇西运来的呢?
知道学射箭的精要是什么不?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弹。”
“嫩。”
“香。”
三个不正经的男人,一人吐一个字,道出了这因隋炀帝而出名的陇西菜肴特色。
廖腾打趣道:“忘了啊,不该请监察御史吃这道菜的。”
亓官植嘿嘿直笑,调侃之意一目了然。
范铮淡然一笑。
金钱肉或许有些功效,但绝对不至于那么夸张,要不早就被当药材收了。
“一年时间,东市署三贾均市的记录实在太多,本官又不方便抽调县衙中的官吏摘录,怕打草惊蛇。”亓官植的箸移向了牛肉。
咳咳,一定是牦牛肉。
“这就是明府不对了啊,伱不能啥事都指望我。”
范铮嚼了一口牛肉。
这肉质,结实且不肥腻,有弹性。
“犏牛肉吗?”
掌柜竖起了大拇指:“客官厉害!你是第一个说出肉名的人。”
亓官植悄悄松了口气,原来是犏牛啊,早不说,犏牛是可以随便宰杀的牛种嘛。
“要下官找人,倒也简单,国子监算学生如何?抽调他们出来,也不易引人注目。”范铮搓了搓手指头。
亓官植瞬间懂了:“算学生出力,膳食县衙负责,廖录事辗转安排人处理。每人每日三十文的润笔,润资日结,送到监察御史处如何?”
润笔的说法隋已有之,在唐朝还有个同义词,义取。
但润笔指的一般是原作的文章、诗词、书画;抄写记录,用“缮写”、“抄录”比较准确。
亓官植并不是说错了,而是有意为之,毕竟算钱可就是两个标准了。
……
孔颖达对范铮的请求,半点阻拦都没有,大笔一挥,盘长等三十名算学生的功课暂且停了,且为范铮差遣,深入市集,学以致用。
算学生们瞬间沸腾了。
天天在国子监里头,早就熟到闭着眼睛都能到处溜达了,冷清无趣之极,满是人间烟火味的市集多好!
诶,为什么要带纸笔,你哪怕说带算盘也正常吧?
但是,管他呢,能去东市看看小娘子也好啊!
到了东市,满心期待的算学生才发现,理想是樊大娘,现实是赵飞燕。
呃,东市里少见小娘子,倒是婶子、阿婆之类的占多数,即便规划得再好也免不了嘈杂。
东市署依旧那么忙碌,范铮认识的东市府卜乙,也华丽转身,成为正八品上东市丞。
“哈哈,市丞果非池中之物,迈过这一步,海阔天空了。”
范铮大笑。
当年的接触,范铮对卜乙的印象极好,果然迈出了很大一步,比廖腾更有前景。
卜乙笑道:“监察御史谬赞。市令说要调阅、抄录一年的三贾记录,本官业已安排好。”
“不过,丑话说前头,这些纪录,最终是要交太府寺存档的,不能有损毁。所以,在公廨里抄录,不得拿原册出公房,房内严禁水火,即便要研墨也得出来加水。”
盘长哀叹一声。
原来,到东市不是来长见识,是要抄东西么?
找书学那些人不是更好么?
范铮一声轻笑:“上官说了,每日有三十文润资。”
盘长立刻生龙活虎:“博士,我们一定认真抄录!”
算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回应,表示一定不负润资。
本来都是些八品以下官员的子嗣,甚至是庶人子,家境比常人好,也好得有限。
三十文,可以买一斗五升米了!
两天,挣的钱就够一个人吃一个月的米了!
当然,说的是算学生,不是力工。
通常体力消耗大的人,更能吃一些。
三十名算学生分十五组,一人负责抄写,一人为辅助,到一定时间轮换,顺便将二物平市、三贾均市、悬平赃物的概念,给这些没见过市面的算学生讲了一下。
盘长他们终于知道,设三贾的意义所在了。
“博士,你不抄录一份么?”
盘长麻利地抄完一页,好奇地看向负手而立的范铮。
范铮的脸忍不住一黑。
哪壶不开提哪壶!
“抄你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