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新主簿
范铮回长安了。
洛阳虽好,终非家乡。
在草席上爬得飞快的范百里,脸上露出一丝嫌弃。
哎,黑了呀!
范铮笑笑,抱起满心不情愿的范百里,在他左右面颊上香了一口,才将他放下。
杜笙霞叹息:“你是不知道,自从他能爬,追都追不上啊!陆乙生养的细腰犬,生生被他薅了一把毛,从此不敢来府上了。”
范百里嘴里吐了个泡泡,目光不屑。
未来的百里侯、当下的给事郎抓一把狗毛,怎么了?
就是要吃狗肉,那也是小事一桩!
啥,还不能?
等我努力戒个奶!
草席上,还有一个光腚胖娃儿,比范百里略大,却是陆甲生的大郎,陆飞甲。
好家伙,陆甲生还用上了少见的父子连名法,这法子一般是西南百濮在用吧?
陆飞甲不时正常吐上几个字,不时来点婴语,很有胖翻译的既视感。
“嗬,这是要搞成世交了啊!”范铮逗弄了一下陆飞甲。
“咋,嫌弃我这坊正小啊!告诉你,敦化坊这一圈地,都是本坊正的地盘!”陆甲生随口抖了几句。
范铮尬笑。
这话,是刚刚当上坊正时,意气风发的范铮,张口吐出的中二宣言,回头看看,竟隐约有点羞耻感。
现在杀人灭口,来得及吗?
“坊里有什么异常吗?”
范铮瘫坐到圈椅上,连腿都不想抖。
长时间外出的人,回到家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完全不想动弹——哪怕身躯没多累。
“各作坊正常,延三顺也老实了,顺带说了一个青龙坊的小娘子。”
“倒是不哼不哈的铁大壮,听说在衙门里打死了人,还搞死了上官。据说是因为匠人交差的物件,它不合格?”
铁大壮表示,请勿以讹传讹!
那是太子干的!
范铮懒得纠正陆甲生的谬误:“铁大壮在署内造的滑翔机,就是给铁小壮他们用的,他不得担心摔坏自家娃儿?”
陆甲生一拍大腿:“这就是了!铁大壮这个护犊子的,别人想坑铁小壮,他肯定会拼命!”
“说正事,坊东南角,那一块不靠坟茔,也没正经用起来。你找人圈起,平整、建作坊、挖排水沟渠、备仓储。”范铮也没客气,直接吩咐。
陆甲生面色一喜:“这是要整活了?”
范铮点头:“家里婆娘,闲不住嘛。”
这个真没辙,因为范百里的缘故,杜笙霞已经两年没接品酒的活了,现在是华容乡君,更不合适自降身份,去挣外快了。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建酒坊吧!
在一旁守护范百里的杜笙霞,微微惊讶:“郎君可得想好了,不说横插一杠子会不会招各家排挤,就于酿酒而言,我阿耶的传承尽出,除了宫中的四大酒,也只有普普通通的方子,没有特别的味道。”
没有特色的东西,泯然众人,是杀不出一片天的。
范铮连手都懒得摆:“我家乡君说得没错!不过,我要的,就是没特色,本来也不是要去市面上,与各类酒一争长短。”
杜笙霞沉思:“没有特色,更不可能争御酒之名,那酿了有什么用?”
范铮嘿嘿一笑:“当然不是饮用。过两天再去玄都观上炷香,见见监斋陈矩年道长。”
杜笙霞撇嘴:“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人家现在是观主!”
范铮尴尬一笑。
谁让他就没去过玄都观几次呢?
哎,蓝矾、蒸馏器,可还得指望玄都观帮忙呢!
至于说火药,距离范铮太过遥远,就是真能弄出来他也不敢接。
没有足够的背景,玩火药就是给自己送催命符。
别以为所有好东西都能往家里搂。
比如说现在的酒坊,范铮足足许了三成净利给李世民,才敢着手准备。
——
堕落了一天之后,侍御史范铮还是得带着孙九、陆乙生,还有甄行、甄邦、巫亹点卯去,雷七、雷九时隐时现。
甄行沉稳地向范铮禀告了最近几个月内,御史台的所有动静,顺便将自己所学的本事小小显露一番。
别的不说,公文格式、行文标准,甄行是真学到位了,刘谙承认有自己七成的火候。
也就是说,甄行安于刀笔吏的话,已经足够了。
“上官没有差遣的时候,伱可以去察院,与你盘长师弟亲近一下,顺便跟他们学学,察院的职司范围、行事手段。”
李义府任察院次席之后,手脚越来越放得开,虽说有点小逾越,总体还在规则范围之内。
更让李义府干劲十足的原因是,首席柳范,据说在察院呆不了多久,很可能会右迁到台院了!
我,李义府,独当一面的时机要到了!
主簿、亭长、掌固,为各桌供应早膳。
“红豆馅糜子软馍,鄜州风味。”
主簿那略为耳熟的声音在范铮耳畔响起,转头看一个蹴鞠精。
眼熟啊!
蹴鞠身材、绿豆小眼、一袭绿袍,眼睛还眨得格外销魂。
“哈哈,这不是鄜州司仓参军尤朔楚吗?恭喜了!”
范铮迅速想起来了。
主要是这身材和名字都太有个性了,过目不忘啊!
从七品下鄜州司仓参军,迁御史台从七品下主簿,品秩貌似一样。
但从地方进皇城,实则算是右迁了。
别的不说,诸如俸料、赏赐之类的东西,地方上是拍马也赶不上的,要不然大家削尖脑袋往长安钻干嘛呢?
“托上官的福,下官在鄜州安生了几年,终于得进皇城,有机会得睹圣颜了。”
尤朔楚的话,还是那么圆滑油腻。
不要以为,市侩的尤朔楚就真的人畜无害,前鄜州录事参军贺琼楼,在望乡台表示有话要说。
治书侍御史马周在另一桌开口:“本官查了范铮御史办案的卷宗,发现了主簿这样一个妙人,便建言迁他入御史台了。”
李乾祐也好,韦悰也罢,即便平日与马周会因观念不同而有分歧,却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拂他颜面。
马周的人生也好、官运也罢,都如烈火烹油,何必闹不愉快呢?
“范御史,郑国公劝谏停止封禅,为何没有下文了?”
马周眼窝更深了,两条大眼袋越发黑,身体怕真熬不了几年咯。
这世界就是这样不完美,该死的人总不死,不该死的人总不寿。
“泰山封禅,本就是一个局,一个引薛延陀动手的局。”范铮笑眯眯地回答。“既然开打了,自然就无须再装了嘛。”
不管皇帝本心是不是这么想的,他现在都必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