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博闻广识
至少在后世发掘的西汉凉州张掖堡遗址里,有竹笔的实物存在,被命名为双瓣合尖竹管笔。
宋朝马永卿《嬾(同懒)真子》卷一:古笔多以竹,如今木匠所用木斗竹笔,故字从竹;又或以毛,但能染墨成字,即谓之笔。
硬笔的材质,还有芦苇、竹批、红柳,可谓五花八门。
其它材质,吸墨的效果略逊于竹管笔。
“于竹简的书写而言,硬笔比软笔更便捷。”卢承庆滔滔不绝,却又言之有理,让人不得不信服。“软笔字迹优美,硬笔快捷方便,各有千秋。”
仉熊胀红了脸,不服气地辩驳:“既然如此,为何现在没有硬笔的存在?”
卢承庆摇头:“所以才说你不学无术啊!载体从竹简变更为纸张,硬笔的缺陷就比较突出了,容易挂纸,用力大一点,动不动就是一个窟窿眼,只能渐渐沦为配角。”
“但是,谁告诉,现在就没有硬笔的存在了?沙州最近两年上呈民部的文牒,本官细看了一下,近半为硬笔所书。”
“度支郎中,取你司沙州文牒甲字xx号……来,给各位宰辅开开眼界。”
秘书少监颜师古叹息:“吏部司日后任用官员,当审慎一些。”
话很文雅,直白的说就是,别什么歪瓜裂枣都往秘书省塞,丢人!
就算你想冒功吧,麻烦事先打听清楚。
卢承庆的博闻广识真不是吹的,记性一等一,连卷宗号都一字不差,度支司的文牒奉于殿中,任宰辅们观看。
程咬金看一眼文牒,“啧啧”两声,转头看向仉熊,眼中满是怜悯。
吴黑闼实在看不下去了:“伱个响马,你是武将,又不是文官,看个什么鬼?”
程咬金一腆肚子:“难道你就不是响马?老程虽是武将,内秀!”
满殿的哄笑声。
程咬金不满地嘀咕:“本来就是嘛!来,华容开国县男,你说说,老程是不是内秀?”
范铮缓缓摇头:“卢国公哪是内秀啊!就一个字:秀!”
程咬金得意洋洋地笑了。
硬笔与软笔的书写方式迥异,别说程咬金不是真正的草莽出身,就是真不通文墨,也能够分辨出其中的差别,仉熊的夜梦就成了真正的鬼话。
范铮暗暗庆幸,自己从来没想到拿这些东西邀功,要不然,啥时候像仉熊一般撞得鼻青脸肿都不知道。
李世民微微奇怪:“为何沙州之地,会依旧用硬笔?”
卢承庆应对如流:“沙州处于边远地带,纸笔之物难得,自制也不易,索性依旧用硬笔,倒也减少纸笔耗费。就连沙州的寺庙,都有用硬笔抄佛经的。”
敦煌文书有两万多页的硬笔书写内容,含佛经、文学、书信,可为卢承庆之佐证。
其中还有西夏时期的硬笔文书,可见硬笔到宋朝并未完全消失。
这一下,再无人能辩驳了,卢承庆用他丰富的知识储备,镇压得仉熊无话可说。
神授,成了一个大笑话。
李世民虽然不言不语,仉熊的未来却已经定下了。
秘书省,他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同日,从七品上殿中侍御史张行成,右迁正五品上门下省给事中,这一步跨度比较大。
但范铮并不意外,毕竟人家的才学、资历、风骨都足够。
就是填补张行成位置的人,比较出人意料,原正八品下栎阳县丞刘仁轨。
就连监察御史李义府,都得以本官辅佐晋王。
变化是真的大啊!——
敦化坊,定远将军府。
游廊处,甄行咬牙切齿:“舅父,定不能吃这哑巴亏!”
范铮吐了口气:“没有证据,你什么也做不了。再说,你就笃定是他?”
须知,人不可貌相。
巫闷山堆笑,带着巫亹、巫桑进了垂花门,见到甄行,笑容顿敛,一声冷哼。
总算他能及时反应过来,双手捧着小小双瓣合尖竹管笔奉到范铮面前。
“县男,前番是小人疏忽了,现特意重新打磨了一支,以便县男使用。”
范铮笑眯眯地接过竹管笔,试了试份量,确实比鹅毛笔称手很多。
“有心了,一起用膳。”范铮旋了两下竹管笔。“大掌柜,这笔是你自己研制的?”
巫闷山见范铮是真的喜欢,不由眉开眼笑:“哪能啊!小人就会照东家吩咐做事,没心思琢磨这个。就是两个月前,有沙州商贾要采买作坊的直棂窗,闲谈中听他说起过,想着县男毛笔用得不顺手,特意试了试。”
难怪呢!
范铮就说嘛,巫闷山怎么突然自主研究起来。
巫闷山挠头:“就是……容易写破纸。”
这是硬笔不能占据主导地位的原因,怪不得任何人。
至于破纸的问题,其实也不是太难,造质量过硬的纸就完了呗。
范铮想了想:“大掌柜,能不能在这笔管上头,加个短圆筒,存储一些墨汁,圆筒内可调节,保证不用的时候不跑墨汁,用的时候可以自由控制出墨量?”
巫闷山还不太理解范铮的话,范百里骑在范老石颈上,嬉笑着过来。
范老石一脸不屑:“瓜皮!让你跟我学点手艺,成天推三阻四,连这都不知道!这叫单橐(tuó),最古老的鼓风器!”
一手执着小裘的元鸾补刀:“《道经》载:天地之间,其犹橐龠(yuè)乎?”
实锤了,这耶娘是亲生的,扎心呐!
范老石之所以知道,不是他有什么学问,而是范氏木器作坊制作过不少单橐、排橐。
双动活塞式风箱,据传是唐宋时期发明的,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问世。
活塞这种装置,老祖宗也有提前研究,结果后人不争气,外番将同类型的东西发扬光大了。
元鸾,那是真读了书的,至少比学问稀松的范铮强多了。
范铮引巫闷山入厅堂,甄行已经眉开眼笑地与巫桑并肩,细细说着在御史台的趣事。
也仅限于趣事,许多公事是不宜与外人道,甚至连娘子都不知道郎君的职司都有。
巫闷山回头瞅了一眼,又气又无奈。
虽然他也知道,自家的妹娃子,基本是非甄行不嫁了,可就是看着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