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运自何处而来,尚且不好说,循着剑运游丝到另外一头儿?那必定是别洲了。
这醒神王朝再待下去也没什么用处,楚廉身边至少跟着三尊炼虚,想去与他见一面怕是有点儿难。但那槐树精,倒是可以见一见,但宅子是万万不敢去的,恐怕至少也是一尊登楼在时时刻刻看着那处宅子,飞剑化虚过去还行。真要自己过去,很难不被发现的。
飞剑再次化虚过去,刚刚到宅子附近,刘景浊便赶忙控制飞剑折返回来。
那院子里,此时有登楼在,刘景浊还真不敢靠近。
他娘的,此地不宜久留啊!
感觉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样。
灌一口酒冷静冷静,再复盘一次。
姬氏出来以后,刑寒藻就与那三哥炼气士起了冲突,而那三人是可以在等自己,也是要确定自己身份。那就是说,早在去往轩辕城前,行踪就暴露了。
孤沱山那边,朴遁甲跟山门那个女子很不对,虽然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但直觉告诉刘景浊,那个被邓稼木“抢”来的徒弟,不是这么简单的。
之后跟着青袍人到彭景城,冷不丁就又遇见白猿的转世身,之后白猿见剑运,跟着就到了醒神王朝。
若把这些事情揉成一团,那就是说,孤沱山那边需要刘景浊去查明八百年前那场惨烈大战的真相,也有人需要刘景浊现身醒神王朝,见到一个尚在腹中却有剑运牵扯的孩子,以及醒神王朝太孙楚廉。
引我刘景浊来看见这些,他想要做什么?他想要我做什么?
再者说,能寻见白猿转世身,恐怕不是寻常合道做得到的事情。
揪出一根线头儿,可走近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团乱麻啊!
接下来几天,刘景浊每天都会出门去逛一逛,几十万大军即将去拒妖岛,凡人到拒妖岛,那就是九死一生,所以青楼之类的地方,家家爆满。
这期间,三道剑运始终没出皇宫。
若楚廉是被当做醒神王朝的未来柱石去培养的,那位公主腹中孩子,恐怕就是朝着死侍去培养的了。
直到六月初六那天,醒神王朝皇帝亲自登上城楼,为大军践行,而站在最前,身穿玄甲的楚翟,便是最扎眼的存在。因为这是醒神王朝头一次派出皇子去往拒妖岛,虽然是监军,但也足以振奋人心了。
天底下就没有哪国的兵卒不威风,因为都是去往沙场赴的死之人。
太子太孙,包括那位香磷公主,都在城头之上。
此时此刻那三道剑运,终于是到了一起。
但城门附近足足十余道登楼气息,暗中定然是有合道存在的。
刘景浊带着白猿,就挤在人群当中,而城楼之上,当着数十万人,那位皇帝陛下居然拿出来了一封信。
城楼之上,老皇帝面沉似水,单手提着那封信,沉声道:“有人手眼通天啊,居然勾结外人,想在十皇子东去路上截杀他?老十仁义,不让我点出是谁。但在这里,当着众将士与我醒神百姓的面,我要告诉暗地里动小心思的人,在醒神王朝,没人敢害我戍边人!”
话音刚落,周遭一下子炸了锅,各种议论声音潮水一般涌来。
刘景浊微微一笑,扭头离去。桃木山这事儿做的挺不错的,免了得罪人,又免了遭灾。
这样一来,那引诱自己来这里的人是谁,便呼之欲出了。
这些日子刘景浊没少听去往酒楼的达官显贵议论,太子楚衢怕是无缘皇位了,那把椅子,最终只会在三皇子与十皇子中间,而十皇子此去归墟,生死难料,恐怕最终,会是三皇子得手。
走出喧嚣人群之时,刘景浊忽然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太子殿下是个摆设吗?”
刘景浊忽然顿足,微微皱起眉头。
他抬手拍了拍自个儿脑门儿,这脑子,反应也忒迟钝点儿了。
最厉害不是那个站在人群中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是明明身份极其紧要,可即便人群之中没有他的身影,也没人发现的了,或者说即便发现了,也不在意。
醒神王朝这位太子,了不得啊!
过了一会儿,皇帝与太子太孙先后返回皇宫。刘景浊则是回了客栈,在窗户缝儿里看了一眼。
很明显,楚廉是很嫌弃自己的父亲的,更多是一种恨铁不成钢。
刘景浊微微一笑,坐去桌前微微抿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那就捋得清楚了。”
又是一个为保儿子命,不得不披上一层皮囊的父亲啊!
人家之前有一夜在酒楼喝酒,已经给了我刘景浊机会了,着实是当时没能转过弯儿来。
但我就要帮你吗?上赶着帮你?凭什么?
这天黄昏,刘景浊带着白猿出了醒神王朝京城,直往东南去。
那位太子殿下在入夜之后,偷偷摸摸换了衣裳,出了皇宫,进了青楼。
皇帝听到太子又进了青楼,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难道朕要把醒神王朝交给这样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吗?”
一旁的老太监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结果皇帝转过头,问道:“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冯小盈的下落,这些年来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装成这副模样。”
噗嗤一声,皇帝皱着眉头看向老太监,后者赶忙止住笑,噤若寒蝉。
皇帝眯眼问道:“你乐什么?”
老太监慌忙下跪,颤颤巍巍开口:“陛下,太子他……没有这么多心眼儿啊!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能不清楚吗?”
老皇帝苦笑一声,叹息道:“要是让他知道了,我们父子必定反目成仇啊!拿太子妃去换三道剑运,是朕辱没了先人。”
他转头看向老太监,沉声道:“可我也没办法啊!是国师逼我的。”
老太监还在跪着,也不敢抬头,只是说道:“陛下一番苦心,老奴看在眼里的。”
皇帝这才有了点儿笑意,开口道:“好在是太孙争气,日后以剑修身份登楼,我醒神王朝,便有机会去奔那个第一去了。”
就在这御书房底下,大约三百丈之深,是一处极其奢华的低下宫殿。
宫殿之中,成群的宫女端着各式各样的天材地宝,整整齐齐站在一排,供一位手持拂尘的女子挑选。
女子挑出来几种仙药,很快便有一碗药汤端了过来。
宫殿深处走出个白衣侍女,她接过汤药,小心翼翼端去里边儿,推开一处房门,端给个一身素衣,脸上都没血色的女子。
“太子妃,今天的药来了,抓紧喝了吧。”
虚弱女子只是点点头,接过碗便将药汤一饮而尽。只是抬手之时,双臂袖子缓缓滑下,露出触目惊心的小臂,满是伤痕。
城中青楼,三个楚衢每次来必点的女子,此时靡靡之音不断,但其实三人手里各忙活各的,而楚衢则端坐桌前,像是在等人。
很快,其中一位女子走到楚衢身边,轻声道:“殿下,刘景浊走了。”
有个青袍人凭空出现,“确实是走了,但速度很慢,至多出去了百里,看样子是要往东南方向去。”
楚衢还是一脸笑盈盈,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青袍人轻声道:“殿下可能高估他了。”
楚衢却摇了摇头,笑道:“未必,去他住过的客栈看了吗?”
此时又有一道青袍身影出现,若是刘景浊在,定然可以认出来,这就是他一路追到桃木山的青袍人。
那人取出一张字条,沉声道:“的确未必,这纸条就放在桌上,只不过凡人瞧不见而已。”
楚衢接过字条看了一眼,哈哈笑了出来。
那字条上面,其实就写了一句话。
“好个用心良苦的父亲。”
收起字条,楚衢轻声道:“走吧,咱们去会一会这位刘山主,还真是个妙人儿。”
青袍人皱起眉头,沉声道:“会不会太冒失了?”
楚衢只说道:“人家在等我,我要是不去,不是瞎耽误这么些年吗?走吧,老十一走,没多少人会注意我的,百里地,对你们来说又不算远。”
刘景浊此时确实才走出百余里,白猿也恢复了真身,并未背剑,剑悬在刘景浊腰间。
再南下七万里,到了却源山去看一眼,就可以北上葬剑城了。
当年就是在那附近,刘景浊与龙丘棠溪被人一剑救了下来,之后又一剑,划伤了二人手掌。头一次重回中土,到了昆仑之后,刘景浊这才知道,原来那道红绳,是自己亲爹牵的。
后来两人与莫问春被逼入绝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活下来。之后刘景浊就觉得,龙丘棠溪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直到在东海,刘景浊去了归墟,龙丘棠溪因为不愿见龙丘阔,好像等了一年。
后来见面,就是在神鹿洲了。
刘景浊从不怀疑那些个前辈说的,他的记忆一定是到了重返登楼那天才可以恢复。
其实这趟南下,刘景浊也是有私心的。
他只是想再走一遍当年走过的路,可越走,心里越愧疚。
白猿扯了扯刘景浊袖子,他这才回神,原来有个人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楚衢冲着刘景浊抱拳,笑道:“刘山主,我来了。”
刘景浊也是一笑。
“果然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