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刘景浊不好奇,唯独这个入剑道,还离郑红烛很近,着实让人想不通。
郑红烛是剑道之主,离他很近,说明剑道高度很不一般了。
所以刘景浊诧异,在于张五味压根儿不练剑,怎么就成了剑修了?
刘景浊转头问道:“能帮忙算一算,是哪个张五味吗?”
左珩川点了点头,很随意地掐指一算,然后说道:“有两条线,一条很长的接在了短的那条上了。”
刘景浊这才舒缓一口气,轻声道:“那就是年轻的张五味了。”
说着,刘景浊取出酒葫芦对着西边遥遥作敬酒状,呢喃道:“都是我的朋友,但一个心思可以有三副身体,一副身体却不能有两种思想,走好。”
一口酒才喝下肚,陈桨一拳已至,刘景浊噗一口将酒喷了出来。
陈桨笑盈盈开口:“别浪费啊!这会儿喝什么酒?”
刘景浊捂着小腹起身,骂骂咧咧,真他娘的欺负人啊!
左珩川盘坐在云头,感慨道:“人家这合道,也太轻松惬意了吧?”
郑红烛则是问了句:“你岁数小,估计不知道六千年前有个道士,也是个猛人。”
在八千岁的郑红烛面前,三千几的左珩川,也只能被说成年纪小了。
江湖人归位,好些事情就可以不用如此捉襟见肘了。
此时青椋山脚的小木屋,张五味稀里糊涂破境,根本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可他脑海中明明多了许多术法神通,居然还有一把剑在体内,随时可以召唤出来的那种。
陈文佳重重落地,方才动静儿太大了。
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张五味摊开手,“不知道啊!稀里糊涂的,我也不明白。”
陈文佳皱着眉头。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张五味想了想,开口道:“好像……打开了一扇门户,能破天飞升的那种。但我又不由自主地把门关了,走了一条剑意沛然的路,所以应该算是合道境界吧。”
陈文佳嘴角抽搐,心里气啊!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不过她还是取出一枚印章,板着脸递给张五味,并说道:“山主交给我的,说你一旦炼虚就可以执掌笑雪峰,这是笑雪峰主大印。”
张五味接过印章,上刻四个大字,“五味江湖”。
张五味面色凝重,“怎么回事,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陈文佳又取出一封信,没好气道:“我哪儿知道,信是他留的,自己看吧。”
张五味拆开信看了一眼,里边简简单单几句话。
“无论是谁占了这躯体,我希望留下来的张五味都可以正视另一个张五味。穿道袍与否,都是你。”
这句话,在那个张五味与刘景浊交谈之后就有了,一直留在陈文佳手中。不过刘景浊也没想到,这封信这么快就到了张五味手里。按照原本的预期,可能真要人间再无刘景浊时,张五味才看得见这封信。
拿起印章,张五味总算是明白了,这么些年那些个怪异时刻是怎么来的了,原来这副肉体里一直就住着另外一个张五味啊!
张五味收起印章,冲着陈文佳一抱拳,轻声道:“给我点儿时间,我适应适应这一身修为,青椋山人有青椋山人该做的事情,江湖人有江湖人该做的事情。”
陈文佳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天下大事跟儿女情长,并不冲突的。”
张五味点头道:“但事情要一样样来的。”
然后张五味拔地而起,一头扎进笑雪峰。
仙草山上,喜穿红衣的姑娘,打从刚才开始,脑子里就有记忆碎片疯狂翻涌,她也瞧见了百花丛中几道身影。
她猛地捂住脑袋,可耳边还是有声音不断传来。
就一句话,重复不断。
你是青帝座下百花仙子。
顺青泥河而下,最终还是会汇入阆水,汇入江水。
有人自西南一路到达大雪山,顺江水而下,也到了渝州西北那座梁山。
是个一身白衣的剑客,自湫栳山而来。
丘侬爬上那座漫山花苞的地方,待了片刻之后就苦笑不止。
她走过的地方,总是百花盛开。可谁能告诉我,我比那负心道士差在哪儿了?一起长大,一起助主人成帝,只是后来我飞升成神,你不愿飞升,这是很大的事情吗?多年感情,抵不过横插一脚的野道士?
他猛灌一口酒,气啊!
就好像……就好像是自己小心翼翼养大的树,终于开花,却被别人摘了果子。
独自喝着闷酒,另一个失意人也提着酒壶来了。
丘侬扭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你怎么在中土?大先生让你来的?”
来者同是白衣,与从前不同,如今的苏箓,背着阔剑。
苏箓摘下阔剑,走到丘侬身边,笑着说道:“你们凡人啊!总是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烦恼,其实这有什么好烦恼的?真正神灵也管不住人心,更何况你这伪神。”
丘侬抬起头,冷笑一声,言语之间更是嘲讽。
“我们凡人?星河之主,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古天廷第一个动凡心的,恐怕就是你啊!让丘昧潋帮你做事,你以为大先生不知道呢?我跟百花仙子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你呢?水神正眼看过你吗?”
苏箓伸手按住阔剑,眯眼问道:“你这是想打架?”
丘侬抬手按住剑柄,“练练?”
剑拔弩张之时,又有人来,是个少年人,儒衫少年。
少年人面色淡然,开口道:“打你们的,孟休人在斗寒洲,他算不到这么多。”
苏箓与丘侬,一个是星河之中诞生的神灵,另一个是后来飞升成神,而眼前少年,却是最后一场大战,与那刘顾舟冲杀上天庭的人。
别人不知道,但苏箓明白,假如当年陈灵舟有入主天庭的心思,那就没有太平教祖什么事儿了,如今凌霄殿里坐着的就会是陈姓天帝了。
苏箓面色凝重,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少年人随口答复:“青椋山上有人踏入十二境,过来瞧瞧。不过那个人从开天门自行回到了合道境界,剑道高度吓人,你们俩都用剑……哦对,苏箓不可能走剑道,进不去,丘侬才是个炼虚,合道之后才能上路,所以你们发现不了。”
苏箓皱眉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灵舟淡然道:“没什么,就是想顺便告诉你们一声,别跟我那大侄子玩儿心机,你们玩儿不过。想抢女人就靠本事去抢,别动什么花花肠子。”
话锋一转,陈灵舟冷冷看向二人,沉声道:“星河那具神尸,天门开后你要认,我不会拦着,但现在你还是个人,别不把自己当人看,不然你活不到那天。别说孟休,佛祖也拦不住。还有你,就是一个看守天牢的,千万不要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背叛青帝飞升天庭,不是什么好名声。”
两人同时皱眉,可一道气息压来,二人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陈灵舟这才继续开口:“要开辟天朝,我可以帮忙,不就是找出来一尊大帝嘛,小事。但真要打算高高在上,那就做好被我锤死的准备,晓得吗?”
苏箓皱着眉头,沉声道:“这话要去跟大先生说,我们不知道他是谁的狗,但我们是他的狗。”
陈灵舟一脸无所谓,“他要敢骗我,我一样会锤死他的。是你们挖空心思从虚空之中把我一块儿一块儿拼凑回来的,所以你们应该知道,如今九洲我无敌,那十二人也不行。”
两道白衣对视一眼,只得点头答应,不答应也没法子。
最后一次大战是由刘顾舟领衔,但还有两人不弱于他,其中一个就是天帝之资的陈灵舟。
当时刘顾舟与陈灵舟恩断义绝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因为刘顾舟杀了陈灵舟的亲妹妹。
丘侬心中所想,陈灵舟听得是清清楚楚。
他笑着说道:“我比刘顾舟大一岁,但他把读书的名额让给了我,后来又供着灵溪读书,所以,虽然杀的是我的亲妹妹,却也是他的心头肉。我当然知道是因为灵溪有两个哥,都能无敌于天下,所以她不学好,本就该死。可那毕竟是我的亲妹妹,我不怪他杀我妹妹,但从光屁股长起来的情分没法儿继续了。什么天帝我从来不在意,他要伐天,我当然要去了。明白了?”
所以当被孟休拼凑回来,他得知这家伙根本就没死在天庭,而是在三十几年前死在一个小小大罗金仙手上时,陈灵舟是多震惊?一个几乎都要凌驾于凌霄境的剑修,怎么会死在小小大罗金仙手中?
直到看了这十来年,陈灵舟才略微明白了。
当年两个人临死之前,互相说过一句话。
陈灵舟说的是,其实可以再等等,等到真正身处最高,想要推翻这假天庭就会很轻松了,至多再等一万年。
而刘顾舟说的是,等多久也不行,有些事情注定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做到的,可惜我刘顾舟一辈子没交几个朋友,全是仇人。
也是最近读书,陈灵舟翻到了两个词,有人说,得道多助,还有人说,厚德载物。
历代守门人,为天下鞠躬尽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