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
得知这个消息时,赵坎正在去往洛阳的渡船上。
赵坎得到灭洲城传来的消息后,虽然疑惑,但也不至于有多高兴。
甲板上,皇帝站立最前方,而随行的中书令张书店,尚书令吴嘉途,还有刚刚上任的黄门侍中张探郦,就在身后。
赵坎合上奏折,问道:“书店、嘉途,你们二人都是天衍元年从东宫提起来的,书店一开始就是从二品,嘉途是当了几年仆射才任尚书令的。这个局面,你们说怎么办?”
三个老家伙,最年轻的张探郦都五十好几了,说话越来越谨慎。
张书店一拱手,率先开口:“陛下是不是让明王先回朝?我听说太子殿下……隐姓埋名,就在军中?”
赵坎转过头,眯眼一笑:“你倒是消息灵通。”
张书店干笑一声,低着头,继续说道:“不如这样,明王不是要开宗立派吗?不如陛下传信,让明王先回来,然后中书省即刻拟旨,让太子起驾灭洲城,接受金鹏降表?朱雀王朝跟新鹿王朝那边,让鸿胪寺官员前去交涉,战后诸事,先商量嘛!”
赵坎摇了摇头,这个老狐狸,时时刻刻防备我大哥作甚?
他转头看向吴嘉途,笑问道:“你呢?说说看?”
吴嘉途笑呵呵看向张探郦,轻声道:“向来是中书省提议,门下省审议,尚书省执行的嘛!左相右相说,我做就行了。”
赵坎笑盈盈看向张探郦,问道:“左相,那你说?”
张探郦简直想骂人,这么简单的事儿,非给你们弄得这么复杂?
见张探郦不说话,赵坎又说道:“假如右相的提议到了你门下省,你会通过还是驳回?”
张探郦转头看了一眼张书店,叹息道:“对不住了老哥哥,你这提议,过不去门下省。”
赵坎哈哈一笑,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探郦微微颔首,轻声道:“我倒是觉得没那么复杂,把明王叫回来作甚?让太子殿下在灭洲城接受玄都降表,明王陪同即可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太子那点儿功劳,跟战场上那些老将军怎么比?上六十的将军,谁手里没灭过国?与其故意凸显出来太子功绩,倒不如大大方方跟明王一起,先慰问诸将士,再核准战功,回报朝廷之后,该留的人,太子殿下代陛下封赏,要回朝的,陛下亲自金殿封赏嘛!”
赵坎又是一笑,看向那两个老狐狸,摇头道:“你们啊!这里又没旁人,说实话,明王要是觊觎皇位,我都不用他造反,我现在就回去收拾铺盖卷儿,一家人搬去二哥的青椋山了。”
不当皇帝,求之不得啊!
略微沉默,赵坎正色道:“拟旨,留百万将士驻守浮屠洲,其余人班师回朝,论功行赏。任太子为浮屠洲大都督,提点一洲军政要务。任骠骑大将军为浮屠洲行军大总管、钟孝泉任太常寺少卿,协助太子商议驻军轮换事宜以及闲都王朝剩余大军的节制。”
张探郦抬头看了一眼,又与另外两个老家伙对视一眼。
就是清理战场了,弄个太常寺少卿作甚?
此时赵坎又说道:“给钟孝泉派一队赤龙卫,让他在阵亡将士之中挑选适合担任大月王朝及浮屠洲各地山水神灵的人选。另外,大月与浮屠洲的淫祠,筛一遍。”
明白了,皇帝还是有意提拔钟孝泉啊!要让他洗一遍山水神灵的牌啊!
一年时间,一撸到底,又触底反弹,成了正四品了。
估计景炀王朝真要出一个四十岁的宰相喽!
此时赵坎又说道:“让太子对金鹏妖帝以礼相待,就说朕衷心请他到长安一叙,朕亲自带着他去看中土各地风光。另外,以朝廷名义刊发邸报,都该高兴高兴。你们,忙去吧。”
三人齐齐拱手,“是。”
等到甲板只剩下赵坎一人,他每天一下子皱了起来。
怎么会忽然降了呢?
他取出一枚镜花石,伸手写下八个字。
金鹏出现,战事已毕。
很快,镜花石上面显现一段字。
登楼修士不得离开中土,刘小北守在高车境内。莫贪多,朱雀王朝与新月王朝应该各占一地。另外,显得放松些。
赵坎收起镜花石,冷笑一声。
跟我玩儿这等障眼法?
此时池妖妖落地此处,抱拳道:“陛下,长公主跟青莜公主已经起程了。青莜公主有坐骑,速度很快,想必赶在年前能回来。”
赵坎笑着说道:“告诉她们俩,就说皇帝三叔说的,无论如何,先来长安!不来的话我就跟她们师父告状!”
池妖妖欲言又止,赵坎疑惑道:“你怎么啦?”
池妖妖讪笑一声:“仗打完了,我能不能去归墟啊?”
赵坎就权当没听到了。
…………
灭洲城那边,两个剑客对坐饮酒。
顾衣珏与谢杖碰了碰酒葫芦,随即问道:“现在回去挂壁楼,不太好吧?”
谢杖抿了一口酒,沉声道:“得回去,不过没那么快,等朱雀王朝与景炀王朝商量完了再走。”
顾衣珏传音道:“我要走了,要不要偷偷去一趟青椋山?”
谢杖摇头道:“偷偷不了,那帮朱雀王朝炼气士都在盯着我。”
话锋一转,谢杖问道:“你真觉得就这么简单?完了?那个牧沉桥走之前可说了,他之前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顾衣珏站起身,笑道:“那不是我操心的事情,让我再来打,我来就行了。”
他对着谢杖一抱拳,笑道:“我想家了,得走了,保重。”
谢杖起身回礼,“保重!”
………………
七月起,铺天盖地的邸报,先是席卷中土,之后就是天下皆知了。
浮屠洲的仗,打完了!
或许是太快了,以至于许多人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彭泽以西,匡庐山脚下,李泥丸看到邸报之后便又收到了一封鱼雁楼代传的信。
内容极其简单,是某个家伙以人皇身份传信,简简单单几个字。
七年之内不得离开中土。
李泥丸看了一眼下方忙着除草的老人,神色古怪。
那小子不信他啊!明知道我跟他待在一块儿,却只给我传信?
七年不能离开中土,字迹一闪而逝,搞得这么神秘,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其实在李泥丸收到信的同时,南山那位护国真人与龙虎山那位天师同样收到了传信,一模一样的字迹,都是以人皇身份发出的。
有个中年人带着天聋地哑两个弟子游历,刚刚落地玉竹洲,便有信来。
得,逛两年了回中土吧,人皇有令,不得不服啊!
十万大山上,有个女子一样看到了邸报。
才刚刚有了个笑脸,身边便有紫气化作的两道虚影,赤裸身形,靡靡之音不止。
还是那幅曾经见过的画面,男女主人是刘景浊跟南宫妙妙。
龙丘棠溪一皱眉,一剑斩出,虚影顿时消散。
结果又有声音传到耳边:“龙丘棠溪,是你半路截胡,我跟他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将来要面对什么,你比谁都清楚。假如他身边那个人是我,他一定能安然度过这一难的。”
这是当年龙丘棠溪与南宫妙妙的一段对话。
龙丘棠溪对那声音置若罔闻,翻看邸报而已。
结果有一道虚影又出现在了她面前,是一身紫衣的刘景浊,很不像。
“说不在乎,其实你比谁都在乎吧?”
龙丘棠溪实在是烦得慌,便问道:“小灵儿,袁公跟曹风天天这么烦?”
有个少女嗖一声到了龙丘棠溪身边,一口气吹散虚影,笑着说道:“就是这么烦,他出不来,也就只能这样,恶心人了。”
龙丘棠溪问道:“为什么它都不敢以刘景浊一模一样的面孔出现,却敢在你面前出现?在你老主人面前,它怕吗?”
剑灵歪着脑袋,使劲儿想了想,随后说道:“好像不是很怕哎,但上次主人来了十万大山,只要骂一句,他就不敢吵了。”
“我会怕他?”
龙丘棠溪随手一剑,看着剑灵,问道:“为什么?”
剑灵想了想,嘿嘿一笑,“知道是知道但不能告诉你啊!会害了主人的。”
虚影再次出现,“我会怕他?”
实在是太烦了,龙丘棠溪板着脸,起身又坐下,一下子清净了。
剑灵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主人的媳妇儿,嗖一下就破境了。”
说着,剑灵看向中心深渊,“喏,又长大了一丢丢。只要有人修炼,它就会一直长大,有人死,他能扯来魂魄,长得更快。龙丘姐姐这一破境,又给它吃了点零食。”
境界不够,压不住这团紫气,境界越高,紫气便越壮大。
此时此刻,龙丘棠溪有些怀疑,这座九洲天穹,究竟是在关什么了。
龙丘棠溪问道:“就只有道消深渊,去做减法吗?”
剑灵点头道:“暂时看来,是的。老主人以此压它,死猴子也是,将来那十二人也会是。文绉绉的说法儿,就是权宜之计。”
龙丘棠溪紧紧皱着眉头,沉声道:“怪不得他不拿天外那位当做真正敌人,只说与他观念不同。”
说实话,有时候想起来,人间无仙,其实是最好的人间。
剑灵歪着头,笑嘻嘻说道:“看吧,厉害吧?无形之中就左右了你的思绪。”
龙丘棠溪大惊,赶忙以剑意游走全身,斩了身上留存的星星紫气。
她看向中心深渊,心有余悸。
简直防不胜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