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消失百年,终于返回,自然与大家有说不完的话,而刘景浊这帮外人,便住进了飞瀑下方的别苑。
宫商角徵羽,五峰之主齐聚琴山,一个个都在抹眼泪。
刘景浊等人,则是坐在院中,时不时扯来一句闲话,顺着聊几句。
刘景浊坐在水边,破天荒地没有喝酒,而是取出了烟杆子,吞云吐雾了起来。
无事即最好,杨念筝也好,沐竹也罢,活着就行。一开始就说了,做沐竹或是杨念筝,让她自己选择。
白小豆笑着凑过来,问道:“师父好像越来越厉害了哎?说什么成什么?”
刘景浊没好气道:“你不会拍马屁,就少来了。”
白小豆挠着头,干笑一声,然后说道:“等柚子来了,我想跟着她去一趟西边,去看看宁琼的故乡,也看看那个当了县令的寇大念。”
刘景浊点头道:“行,但得等一等,我带着你们去一趟百花山庄,我带你们去看看我妹妹。”
白小豆一愣,“我怎么不知道师父还有个妹妹的?”
刘景浊皆是道:“最早的青椋山,漫山灯台林中有一树梅。后来青椋山被灭,她也受伤极重,我就一直随身带着她。再后来,我到了栖客山,便将她栽在了三字塔下。反正就是兜兜转转,她到了百花山庄,成了新任圣女。只不过……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哥哥。”
小菜花得了百花气运得以重活,但不知道还有没有当年记忆,按宁梓的意思,恐怕是没有的。
没有就没有吧,还是那句话,活着就好。
姚放牛与曹风走到刘景浊身边,两人站了许久,由曹风开口问了句:“终究是一场竹篮打水,明日霜降了,但七窍玲珑心已经被他们拿到手了,估计明日不会有什么动静的。”
刘景浊猛西一口烟,淡然道:“现在的我是有点儿不讲理了,他们是想躲着我,等什么时候我不在了再出来。”
白小豆皱眉道:“师父这是什么话?”
刘景浊干笑一声,摆手道:“就是等哪天我顾不上了。”
顿了顿,刘景浊又说道:“等沐竹宗主忙完了,就能知道这七窍玲珑心的前因后果了,只要人还在,一切就都有机会。”
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我不会拖延了。
转头看了一眼曹风,刘景浊说道:“明日要是无事,就先回中土吧,顺便带上姚宗主。”
曹风问道:“你不回去?”
刘景浊点了点头,“我还不着急,得再去个地方,神鹿洲那边还有事情。但不会耽误很久,我过海速度应该不会比你慢的。”
曹风点了点头,心说那倒是,现在都觉得有点儿打不过你了。
但曹风还是传音说了句:“虽说境界实力自然是越强越好,但力量到手的太轻易,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刘景浊气笑道:“我这还轻易啊?”
曹风一想,还真是,轻易个屁,只是用时少而已,该受的苦一点儿没少。换一种说法,为此,付出了千多年寿元呢。
想到此处,曹风看向姚放牛,传音问道:“你看他现在多大岁数?”
姚放牛还真没在意过,但现在一瞧,立时瞪大了眼珠子,传音问道:“一千五?你用了一千五百年?”
曹风心说在我眼中是将近一千八百年岁了。
还有三百年,合道之下不太看得出来的。
白小豆嘟囔着问道:“有什么是不能让我听见的?”
刘景浊一笑,轻声道:“没,说了几句没啥用的事儿。”
都出去游历了也好,近几年山上事情会比较多,免得她们留着糟心。
最后一次机会在青椋山,这次可不能再让谁跑了。
次日清晨,白小豆雷打不动地练拳,沐竹带着陶檀儿跟白寒,很早就下厨,煮了面早饭,这会儿都端来了。
陶檀儿还是没免掉挨骂,说几百岁的大姑娘了,到现在还没学会煮饭?都不如白寒呢。
陶檀儿嘟囔一句,师父以前不也不会吗?
正好赶上白小豆练完拳,见沐竹端着碗过来,她习惯了就要过去接着,可抬起手,忽然想起来,她不是杨念筝了,不光是杨念筝。
白小豆略微抱拳,微笑道:“沐宗主不必这样的。”
沐竹板着脸,没好气道:“赶紧来接着,烫手!你这丫头,前二十年都不跟我客气,现在倒是客气起来了?”
白小豆这才一笑,还是那种熟悉感觉,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嘛!
两个徒弟辈儿一个徒孙辈儿地蹲在院中,沐竹自己端着早饭去找了刘景浊。
后半夜刘景浊回屋睡觉,到现在还没起呢。
敲了敲门,屋里有人说道:“进吧。”
沐竹笑着进门,刘景浊衣裳都已经穿好了,就是头发还披着。
在住处,刘景浊还是喜欢披着头发,舒服点儿。
刘景浊起身抱拳,无奈道:“即便什么都没忘,也都是沐宗主。你给我做早饭,给神弦宗的小辈瞧见了不好。”
沐竹将碗放在桌上,笑道:“习惯了,毕竟当了几十年杨念筝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端起碗喝了起来。
沐竹打趣道:“不怕我再加佐料?”
刘景浊笑道:“你加呗。”
沐竹把椅子挪了挪,继续说道:“回头我会回去西花王朝看爹的,估计他也不愿意跟我来神弦宗。姜玄跟姜嫣我会带来神弦宗,但学拳的话,可能要送去樊江月那边待几年了。”
刘景浊点了点头,“放心送来就是了,日后神弦宗弟子有人想要学拳学剑,你让他们自己往青椋山走,即便我不在了,陈文佳跟樊江月也在,曹风、顾衣珏、方杳木,都是剑修。”
不是要去拉拢谁,刘景浊没有拉拢谁与青椋山结盟的必要。他只是想告诉沐竹,杨念筝的身子沐竹的魂,既然前世今生都记得,那就都别忘。青椋山曾是你的家,以后依然是。
沐竹点了点头,传音说道:“山主起一道隔绝大阵,神弦宗有鬼。”
屋子立时被一道浑浊古朴的气息笼罩。
刘景浊开口道:“除非开天门,否则谁也听不见。”
沐竹这才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终于知道陆青城当年为什么那么帮我了,她让我带话给山主,原话是木鱼里留了东西,让师叔一定要去看。”
刘景浊倒也没多诧异,只是说道:“我已经看过了,你怎么跟她认识的?”
沐竹笑道:“四百年前,我二十出头,跟随师父游历,她一见我就喊杨姐姐。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又不姓杨,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她那时候就剑术通神,帮了我很多次,还说是因为我对她很好,她在报恩。就是……”
刘景浊接起话茬儿,无奈道:“就是挺大一个剑仙,总喜欢偷东西。”
沐竹笑着点头。
陆青儿在青白客栈之时也还是一样,好像一天不偷东西就手痒痒,跑去风泉镇偷了人家的鸡,气得那女主人站在大柏树下骂了一整天。
刘景浊放下碗,又灌了一口酒,这才问道:“鬼是谁暂时还不知道吧?那你当年为何要抢七窍玲珑心?”
沐竹端起茶碗,沉声道:“我一个乐师,要那东西有什么用?是我无意中撞见了一场阴谋。前世我出门游历,本想游山玩水,找些灵感作新曲子的,但那时候正好撞见了秋漕富家被灭满门,我本想去那座即饮宗的,但即饮宗居然有合道修士。我便潜藏起来,追查了一番。那时才知道,原来富家有个小辈,无意间得到了一张舆图,里面标注着位置,其中藏着什么东西。跟着陆青城走了十几年江湖,多少沾染了点江湖脾气,我就跟在后面,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找什么。这期间,我知道有个叫籴粜门的存在,即饮宗那个合道修士,应该就是籴粜门在玉竹洲的主事者。”
刘景浊点头道:“籴粜门,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个什么存在,看他们做的事情,就是买东西卖东西,什么都敢卖,斗寒洲剑运就是他们在卖的。”
沐竹点头道:“我看也是。直到甲子前,我已经追了好几十年,跟着他们走遍了九洲,结果最后却回了玉竹洲,原来那宝物,就在西花杨氏祖地。当时被他们发现了,我没法子,面对合道我简直是无能为力,无奈之下,只得抢先将七窍玲珑心拿到手,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被人硬生生兵解转世,投入杨氏皇后腹中了。现在我都不知道,能强行让我转世投胎的,到底是什么人。”
刘景浊抿了一口酒,叹道:“那我就明白了,强行使你兵解的那人,姓孟名休,但不知道是不是本名。他入九洲时,以某种法子偷了州来季子名讳,有了掌控一部分轮回的能力,直到二十几年前才被季先生拿回去。”
顿了顿,刘景浊又问道:“你知道他们要七窍玲珑心是做什么吗?”
沐竹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救人,我还见他们寻到了紫花地丁跟山慈菇。”
刘景浊愕然,因为猛地想起来了那株重楼,便疑惑道:“这不是一字丹吗?他们要救哪个孩子不成?身上长痘长疮,跟七窍玲珑心又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三种药都是千年仙药,可药性不变啊,书上写的就这样,治痘疹黑陷干枯,倒靥不起者。
沐竹干笑一声:“我都不知道一字丹是个啥,但我知道吃下七窍玲珑心,能治一切伤势。”
刘景浊想了想,心说会不会是分别用在两个人身上的?
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