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浊看似是那只蝉,实则是弹弓,但那位大先生却是操纵弹弓的人。
以至于,看似是赢了,但实际上输的可惨了。
珠官城新建起的那座南楼,霜澜看着刘景浊传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
有些事不能公之于众,这点能想明白,但为什么要这样?
岳白鹿走上顶楼,问道:“山主传信了吗?”
霜澜便将那封信递给了岳白鹿,同时说道:“南楼主也该开始做楼主该做的事儿了,你说怎么办?”
少女看了一会儿,噗嗤一乐。
霜澜疑惑道:“你这丫头,笑什么?”
岳白鹿眨了眨眼,轻声道:“娘,你看,故意说成山主毁了挂壁楼,方圆千里生灵涂炭,还是自己给自己泼脏水,但你想想,为什么这样?”
霜澜抬手就是轻轻一巴掌,没好气道:“不就是问你呢吗?”
岳白鹿嘿嘿一笑,歪着头,轻声道:“山主肯定要做些会真正挨骂的事情,等以后真相大白,即便是真的欺负人,也不会有人相信了啊!何况这里面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单单说清楚这个,恐怕得邸报连载数天。既然众人不明真相,那就不明好了。等到有人到了这一层,瞧得见山巅风光了,自然会明白的。”
这一番话,使得霜澜愣了半天。
最终一笑,摇头道:“白鹿也长大了,有点儿神鹿模样了。”
岳白鹿咧嘴一笑,搂住霜澜胳膊,轻声道:“虽然没跟山主一起待过多久,但这么些事情下来,我都能感觉到山主的公心,他是个很好的人。”
霜澜笑了笑,没说话。
刘景浊当然是个好人,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把鱼雁楼交给他的原因。
只希望将来青椋山与大小姐不要让白鹿成为一个牺牲品,霜澜赌的就是这个。
外面忽然有人大喊:“白鹿楼主,我方杳木来了!”
斗寒洲的初雪城,同样有了一座高楼,城中最高。
但作为北楼之主的乔青鱼,却在栖客山读书。
栖客山的规矩,寒门学子住山上,高门子弟住山下,且初雪城的房子很贵,即便是有钱人也得肉疼。
乔青鱼摇身一变成了鱼雁北楼之主,自然算不上寒门了,也只能住在城中,每日抢着扫雪上山。
那茬儿去过归墟,撰写拒妖传的学子们返回之后,大多都开始任教。少数不愿为人师的,一头扎进了三字塔,开始整理从前不能流传于世的书籍。
按乔山长所说,某件事之后,这些书,便是后世人族知道从前真相的唯一途径。
藏书八千年,也该晒晒书了。
大雪清晨,有人扫雪上山。
鱼雁楼顶,有个剑客提着酒壶,躺在屋顶喝酒。
自打到了初雪城,顾衣珏很少露面,更很少出现在乔青鱼面前。乔青鱼也不会主动找他,北楼与青鱼峰是平级,她觉得她这个北楼主不好使唤青鱼峰主。
霜月看得可揪心了,分明是两个痴情怨种,可怎么青鱼就不喜欢顾峰主呢?
霜月叹了一口气,一步跃上楼顶,递给顾衣珏一封邸报底版,说道:“咱们的山主老爷报完仇了,结果要发这么一份邸报。”
顾衣珏瞅了一眼,淡然道:“是他的风格,没问题就发呗。”
霜月无奈道:“我是真没见过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会上瘾的人。”
顾衣珏笑了笑,说道:“那是你不了解他,泼脏水就是准备干脏事儿了。”
次日一大早,初雪城与栖客山,一帮学子们看到邸报就开骂了。
刘贼无耻,仗势欺人,居然敢先后覆灭挂壁楼与摩珂院,就不怕被天下人戳断脊梁骨吗?
休息之时,学子们一传十十传百,骂声一片。
有一位女先生站在山崖台阶上,那叫一个气啊!
栖客山怎么收了这么一帮人、听风就是雨?鱼雁楼也真是的,这都第二次转载某个小山头儿的邸报了,怎么这么无聊?
最后那十年是自己亲手所写,拒妖岛上形形色色的人最终都在第十二册出来了,唯独人皇没有名姓。本来就气,听到这个,就更气了!
她干脆转过身,冷声道:“闭嘴!再让我听到有人议论,抄书一千遍!”
气人!
邸报上说,中土刘景浊为报私仇,将摩珂院一众僧人斩尽杀绝,又毁了离洲挂壁楼,将楼主武槊斩首。邸报附带一幅画,画面之中,挂壁楼已成废墟,方圆千里皆是废土。
不过邸报最下方,有一行极其不显眼的小字,写着“此邸报转载于甲化山”。
之前有几次鱼雁楼的邸报,都写着转自甲化山。但这个甲化山可是极其神秘,许多人想尽了法子去查,也毫无头绪。
当然毫无头绪了,天底下可从来就没有这个甲化山。
朱雀王朝一句话也没说,但贵霜王朝可不一样,丘横以朝廷名义刊发邸报,数出近百件摩珂院所行之事。
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别人怎样我不管,但我贵霜王朝支持刘景浊。
而且,其实摩珂院那位掌院没死,却与死了差不多。
两月前被被个目盲僧人背着离开摩珂院,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摩珂院便消散于这个人世间了。
贵霜后宫,皇帝这些天心情大好,数日不上朝了。
此后贵霜再也不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了。
一阵翻云覆雨,女子穿好衣裳,微笑道:“我去给陛下煮莲子羹。”
其实房梁上,有个女子坐了好久了。
见两人终于分开,桂祘嘀咕一声:“一锅水都烧不开就完事儿了,这身子骨够差的。”
当然无人听得见她的声音了。
杀皇帝这种事,当然得我桂祘来了,你们不是都说我是疯子吗?那我疯给你们看呗!
但桂祘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否则这个好色至极,但身子奇差却很好色的家伙,死了八百次的八百次了。
主要是因为,桂祘没有见到金鹏所说的怪异紫气。
正此时,那衣着清凉、半遮半掩的女子端着莲子羹而来,还笑着说道:“陛下,我喂你吃。”
一口莲子羹吃下,桂祘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终于是见着那紫气了。
想了想,桂祘干脆再次化作刘景浊,瞬身跳了下去,拦腰搂住那女子,顺手抓住一座山峰。
“丘横,媳妇儿借我玩儿两天怎么样?”
丘横愣了愣,忽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刘兄好这口,后宫多的是,再挑几个?”
桂祘笑盈盈道:“可以可以,但,过了十六的我可不要。”
丘横如遭雷击,原来传说是真的,这家伙比我还畜生啊?
…………
神霄洞天之中,除了某件需要提前的事情之外,剩余的,刘景浊几乎是和盘托出了。
都从阴谋变成阳谋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因为都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什么,这局输得很彻底了。
刘景浊甚至都不知道人家会从哪儿出招。
放凤衔珠吗?
高图生皱着眉头起身,问道:“这就算了,找他去啊?”
童婳没好气道:“谁不知道找?上哪儿找去?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找得到吗?”
高图生也气,心说咋个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就不能向着我一次吗?
可也只是心里生气,可不敢真的说出来。
左春树率先起身,沉声道:“这还像是朋友做的事情,起码说出来,大家都能想想法子帮忙。我没你那么心脏,尽量去做,需要我打招呼就行了,我得走了。”
秋暮云也笑着对中抱拳,准备一同离去。
狄邰问道:“哪儿去?”
左春树沉声道:“酆都罗山,闭关。”
高图生笑道:“你那是阎罗回府。”
离开神霄洞天,秋暮云立刻传音问道:“怎么啦?你认出来了那个老人家?”
左春树摇头道:“没。”
秋暮云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
从小就不是个会撒谎的人,不说就是真的不能说。
事实上,左春树是真的不敢说。
几次被本命剑拽去那条黄泉路,其实听到了很多事情。这次一定要真正去往黄泉,把有些事问个清楚。
其余人也陆续出来,就连黄三叶,也要随着赵坎一块儿返回中土。
而此时,神霄洞天就剩下师徒四人了。
刘景浊推门进去,白小豆还在装睡。
他走过去轻轻按住白小豆的肩膀,轻声道:“先去一趟白水洞天,把白小粥送回去,顺便去那个杏花庵坐坐,怎么样?”
白小豆一把扯来被子,捂着头,轻声道:“我想回青椋山了。”
刘景浊点头道:“好,送回去白小粥后,我带你们回家。”
…………
某处深海宫殿之中,孟休耗费心神画出来了一幅舆图,是古时中土神洲的舆图。
他在舆图上标注了九个红点,还十分贴心地在一旁注了星名,譬如天枢、天璇之类的。
高座的那道紫气虚影笑问道:“这怕是太伤人道心了吧?不过你打算让谁将这舆图送去青椋山?”
舆图之上标注的,不是那九座山头还能是什么?
孟休嘴角一挑,“自然是需要去的人了。”
紫气虚影微笑道:“即便明知道这是故意引诱他,他也会咬钩的吧?”
孟休笑道:“他有的选吗?我给的可是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