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焱与赵思思到青椋山,那叫一个轻车熟路,毕竟是二伯的山头儿。
大雪之中,兄妹二人各自抱着一大堆东西,瞧着就累。
赵思思埋怨不止,嘟囔道:“路上怎么不抱着?都到山脚下了,拿出来显得自个儿辛苦啊?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想让二伯觉得咱们礼轻情意重啊?”
这张嘴啊!赵焱就服了!
他没好气道:“二伯咱们不用客气,两壶好酒就打发了……呃,也可能不用好酒,他尝不出来。可这,不是有个大辈儿嘛,那可是咱奶奶的师娘。”
照琉璃州这边儿的叫法,是要喊太太的。
一路上赵焱想来想去,叫什么都不合适,还是叫阁主吧。
大晚上路上也没人,太子爷有自知之明的,在别处自个儿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在这儿,不挨揍算好了,谁管你太子孙子的。
上了迟暮峰后,赵思思黑着脸将一大包东西塞到赵焱手里,气呼呼道:“我不拿了,你自个儿显摆吧!”
赵焱瞪大了眼珠子,“赵思思!长兄如父啊!”
赵思思淡淡然一句:“有本事当着爹说这话?”
某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笑着说道:“行了,没人接你们,麻溜儿去后山见人,见过了想干嘛就干嘛去。”
结果赵思思高声喊道:“二伯二伯,我哥喜欢那个阿祖尔,想让你保媒拉纤呢!”
结果无人答复。
北边儿来的已经到了迟暮峰,南边来的才出渡口,往泥鳅湖走着。
身着苍青长衫的青年人凭空出现,就在刘御空前方。
打南边儿来的年轻人先是一愣,旋即笑着抱拳:“御空见过刘叔儿。”
头一次给人喊叔儿,刘景浊倒是一愣。
不过很快就露出个笑脸,问道:“你娘好些了没有?”
刘御空笑得极其灿烂,恍惚间让人觉得很是阳光开朗。
他笑着答复:“伤势已经好了,只不过想要重返登楼就不那么容易了。”
说着,刘御空掏出一道卷轴,微笑道:“路上碰见了个人,说是刘叔儿的故交。知道我要来青椋山,便让我将此物转交刘叔儿。”
这一口一个刘叔儿,叫得可是熟稔,朗朗上口啊!
刘景浊接过卷轴,笑着说道:“来了就好好待几天,不着急走吧?”
刘御空摇头道:“不着急,琉璃州有好去处,我逛完之后要去找找向儒先生,还要赶在清明去大雪山下拜祭我父亲呢。”
刘景浊点了点头,并未与刘御空多说什么。
登山路上,刘景浊也留意到了刘御空手腕带的五彩手串。
刘御空也瞧见了刘景浊在看,便笑着说道:“我娘说这是百越圣物,我又不傻,也是炼虚修士了,哪里看不出来就是一串无用石头。”
刘景浊笑了笑,递去一壶酒,问道:“喝酒不?”
刘御空摇头似拨浪鼓,“不不不,不喝,辣得慌,喝那干什么。”
刘景浊便自己灌了一口,随后说道:“手串确实是圣物,但你那个是假的,真的在我手里,你想要吗?”
没想到刘御空笑着说道:“我娘给我的才是圣物。”
刘景浊却取出一道手串,递给了刘御空。
“你也读了十几年书,大道理就不说了,我就是想告诉你,人贵有自知之明,可以好高,但得腿脚够硬朗了再去奔高。”
刘御空接过手串,笑问道:“刘叔儿怎么忽然说这个?”
刘景浊笑道:“没啥,我还有事儿,你自个儿逛一逛,迟暮峰宅子很多,挑个住下就行。你娘是青椋山客卿,你不是外人。”
刘御空笑了笑,说道:“那刘叔儿忙自己的去,我四处逛逛。”
刘景浊点头道:“好,哦对了,青椋山后面有一座藏书楼,有兴趣可以进去瞅瞅。”
说完后便一步离开,回了海棠树下。
刑寒藻黑着了等着,满脸不解。
见刘景浊落下就问:“什么嘛!为什么要给他?一看就是小人,一脸奸诈之相,要是让他当了大帝,还了得?”
百节偷偷摸摸跑来,压低声音说道:“咱们殿下这是又开了一场赌局,赌这个刘御空会还有一颗仁心。”
刘景浊转过头,咧嘴一笑。
百节头皮发麻,拔腿就跑。
可跑得了吗?
给人一把拎了回来,丢在了雪地里。
“上次在云溪我给你留面子,这次可是你上赶着找揍的。瞎耍什么小聪明?谁让你跟周放说不该说的东西的?”
百节也不辩解,只是抱着头蹲下,嘟囔道:“别打脸。”
结果就给刘景浊一脚踹了个狗吃屎。
刘景浊回过头,对着刑寒藻说道:“有些事情不是我拦得住的,只能尽力而为。不止对刘御空,每一个尚未做出真正恶事的人,我都会留一次机会的。也可以说是赌,但赌输了,我不介意。”
八千年来,所有人都在赌,往我身上赌。
现在该换我赌一赌别人了。
刑寒藻气的板着脸离开,心说改狠的时候不狠!
而刘景浊,则是落在了客栈。
敲了敲周放的门,刘景浊问道:“听说你们两口子想请我吃饭?”
后山处,赵焱赵思思终于离开了,各自一头汗。
这阁主婆婆与想象中不大一样啊!
一口一个小焱儿一口一个小思思,说起奶奶来,就是一口一个小葱花儿。
只要是人名,前面总喜欢加一个小字。
赵思思叹道:“我都想象不到奶奶是什么脾气,听娘说她嫁到皇宫之后,没少受太奶奶的气,他怎么忍住的?”
赵焱叹道:“行了行了,咱们去找二姐,先……”
下山的赵焱,瞧见了登山的刘御空。
其实两人是初见,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奇怪感觉。
刘御空率先一笑,抱拳道:“我叫刘御空,来青椋山做客。”
赵焱也抱拳回礼,答道:“赵焱,来青椋山过年。”
简简单单一句话,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了。
倒是赵思思,始终皱着眉头,她就是觉得不对劲,这个刘御空很不对劲,身上有一股子让人讨厌的气息。
客栈那边,关荟芝半夜起来做了一顿饭。
刘景浊与周放坐在一楼,梧丘总算是有了点儿眼力见,晓得不打扰。
不爱喝酒的周放,主动提来了两壶酒,先给刘景浊倒满一壶,随后笑着说道:“靖西复国,我是真高兴。”
刘景浊笑道:“高兴就好,只是……有些事情不要太在意,譬如百节说的某些屁话,千万别在意。”
周放又给刘景浊倒满一碗酒,“我从来就不在意这些,只是这么多年你多数时候不在,想找你聊聊都没机会。其实我很想问一句,当年靖西国,剑客刘景浊救狱中书生,只是因为路见不平?”
刘景浊气笑道:“能问出这话,当罚酒一杯。”
周放倒也豪爽,灌下一碗酒后,再问:“山主给我一个确切答案。”
刘景浊重重点头,“自然是。”
这次都不用劝了,周放自个儿灌了一碗。
书生酒量,能有多少?
风泉镇里鸡鸣起,周放已经被关荟芝搀扶回了屋中。
再次下楼,关荟芝笑着说道:“我也有话与山主说,梧丘真的很好,能不能让她做四掌柜?”
刘景浊点头道:“当然了,客栈的事情,你做主就好。”
关荟芝又问一句:“当年山主见红衣女鬼,当真没觉得是鬼就该杀?”
刘景浊气笑道:“你们两口子这是怎么回事?这还用问吗?”
关荟芝又笑了笑,端起一碗酒,轻声道:“倒也是啊!山主的为人,我们哪里会不清楚。我敬山主一杯,感谢山主让我们有个遮风避雨所在。”
虽不知怎么回事,但刘景浊还是喝下了一碗酒。
一大清早的,刘景浊带着一身酒气返回了迟暮峰。
坐在海棠树下,不经意间的转头,他瞧见了昨夜给刘御空的那道手串。
刘景浊摇头一笑,随后拿出刘御空给的卷轴。
只一眼,一道剑光便拔地而起,顷刻间便出去数万里,朝着最近的浮屠洲而去。
迟暮峰客邸之中,刘御空嘴角一挑,微笑道:“我已经说了,我娘给我的才是圣物。我娘啊,就留下了我这一百来斤肉。”
…………
南疆十万大山,本在打坐的龙丘棠溪猛地睁开眼睛,随后拿起玄梦,瞬身去往中心深渊。
剑灵早就到了此处,与那把天上地下的第一把剑合二为一。
但此时,高悬上方的剑震颤不已,恶深渊之中,有人声怒号。
“你压不住我了,剑神又如何?我会怕他?”
龙丘棠溪深吸一口气,顾不上外围那四散而去的紫气了,当即祭出法天相地,一手握住玄梦,另一手按在那把剑上,冷声说道:“有我在此,你休想胡来。”
…………
昆仑山上一棵神树下面,神兽麒麟静静卧在树下。
有个手托宝塔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
麒麟猛地睁眼,皱眉道:“大野泽畔的贪财小子?”
年轻人一笑,“是我,我来斩麒麟。”
第一个见麒麟的人,也得最后一个见,有始有终。
而陆吾,此时被七个毫无自我意识的剑客围在中间,居然有些招架不住。
…………
明教总坛,入教便是副教主的甘吉站在管楼身边,问道:“为何放他们走?”
管楼一笑,喃喃道:“大先生与教祖有一场交易,于是大先生脱离了掌控,作为交换,那二人成了我的贴身护卫。现在又是一场交易,你问道于太平,我还那二人给大先生。”
四地教徒,此时兵败如山倒。
刘先生,你我之大势,皆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