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曾经的黄龙卫驻地,如今只剩下九道身影了。
高处供奉一处牌位,上写龙师许经由之灵位。
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也就他们九个还愿意上一炷香了。
从左往右,依次站着佟泠、陈修真、熊椛、安去乎、廖乐梦、葛翀、柳先珏、顾回生、钱泓。
景炀九剑。
拿走那处龙宫遗址的机缘之后,九人在天门开后,已经各自登楼。
当然了,得益于景炀王朝与许经由对于九人的扶持,否则怎么会这么快?
其中唯有佟泠背的是一柄阔剑。
陈修真长叹一声,第二个敬香。
他呢喃道:“我爹花了一枚泉儿把我送进黄龙卫时,肯定没想到,有一天龙师会死,且死了之后,什么名分都没有留下。”
熊椛与安去乎同时上来敬香,女子轻声道:“还名分呢,没被陛下安一个叛国罪名已经很好了。”
安去乎呢喃道:“谁说不是呢。”
九个年轻人是许经由一手练出来的,别人如何评价,与他们无关。
等到最后几人依次上完香,佟泠这才开口:“龙师很早就说过,让咱们今日聚在此处的。”
陈修真一愣,转过头,不敢置信道:“什么?”
正此时,一道声音不止从何处传来。
“是的,他说要是他死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头儿。当然了,你们明面上是受皇帝统辖的。”
陈修真皱了皱眉头,不远处凭空出现一位黑衣人,一身黑衣将其裹得严严实实,还戴了个白底儿面具,左侧写着个圣字,右侧写着人。
圣人。
陈修真眯眼看向佟泠,冷声道:“什么意思?”
这个什么意思,问的当然是明面上听皇帝统辖是什么意思。
但陈修真又补了一句:“我是景炀人!”
看佟泠面色,肯定是很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了。
在场的没有笨人,于是,有意无意的,九道身影分成了两派。
廖乐梦与安去乎,以及顾回生,站在了陈修真身后。
柳先珏、葛翀、熊椛、钱泓,靠近佟泠一些。
佟泠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顾回生,问道:“你顾家虽然是被顾衣珏大义灭亲,但说白了还是景炀王朝的手段,就这还要站景炀?”
顾回生淡淡然一笑,轻声道:“我顾家,不该被灭吗?”
陈修真已经按住了剑柄,同时冷声问道:“这人是谁,你们想做什么?”
黑衣人看了半天热闹,也没说话,此时见双方剑拔弩张,便几步上前,伸手推开了陈修真与佟泠。
只见黑衣人从袖中取出三炷香,敬香之后,又退后三步,恭恭敬敬作揖,像是学生拜先生。
完事儿后,黑衣人将斜插在头上的玉簪取下,放在面具口上,于是面具上就多了一条黑色粗线,胡须一般。
黑衣人转过头,淡淡然开口:“介绍一下,我叫同人需,当然不是真名,以后你们会有机会知道问道名字的。你们,暂且可以称我同先生。”
陈修真冷声道:“你若胆敢对景炀不利,老子与你拼命!”
黑衣人淡淡然道:“不会对景炀不利,只是需要做几件龙师未完成的事情。”
说着,黑衣人随意抬手,陈修真居然不由自主地单膝下跪,身体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你们吃了龙宫的东西,我有控制你们的法子,别自找不痛快,我不会让你们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
又是一挥手,黑衣人身边便多了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
女子也戴着面具,也有写字,是君子。
又是圣人又是君子的,陈修真看的直皱眉头。
青衣女子微笑道:“我也介绍一下,我叫青渭,渭水的渭,本体是水蛟,你们叫我小青就行。”
然后,黑衣人轻飘飘一句:“景炀王朝有金鹏守着,还有秋官,暂时无事,你们十个东去牛贺洲,在牛贺洲以东海域去找寻两界山遗址。”
佟泠皱眉道:“要怎么跟陛下说?”
黑衣人淡然道:“会有人去说的,你们等候调令就行了。”
与此同时,有个赤脚挎剑的女子进了皇城那处小院儿。
唐昧儿一转头,疑惑道:“小北姐,你怎么来了?”
刘小北一笑,轻声道:“找陛下,请他帮个忙。”
…………
琉璃州以南,沿着恒水而下有一处山谷。
有个小沙弥看了一场现实中的鹬蚌相争,看得可乐呵,不过他可没忘了要送信去往青椋山,这是掌院交代过的。
于是瞧见并无渔翁之后,便分开鹬蚌,笑盈盈地出来山谷。
师尊说两年内后送信上门,算日子还早,还有一年多呢,他还在想着要去中土什么地方逛一逛。
正好有一艘渡船过境,他便飞身追赶到了渡船,买了一张票,只说到下个渡口下船,也没问下个渡口是啥。
个头儿小,想往下方看,可费劲了,还得踮着脚。
小沙弥笑得极其开心,中土是比婆娑洲好很多啊!
甲板上人不少,有人手拿邸报,叹道:“这场仗,什么时候打完啊!没想到大瑶与景炀王朝各自出兵百万,居然对璃月久攻不下,这都打了几年了?”
小沙弥一愣,景炀王朝与大瑶王朝出兵璃月王朝?
这是怎么回事?打了好几年了?奇怪,我来时还没听说,怎么就打了好几年了?
正此时,又有人说道:“是啊!好像自从刘山主死后,九洲就动荡了起来。”
手拿邸报的那人轻声道:“真要算,从刘人皇灭摩珂院与挂壁楼起,九洲就已经动荡了。”
“什么?你说什么?”
手拿邸报的那人被吓一跳,一转头,却瞧见脸色煞白的小沙弥,一步一步朝着自己来。
“你……你说什么?摩珂院,怎么啦?”
那人满脸疑惑,如实说道:“摩珂院五年前就被刘人皇灭了啊,天下皆知,你不知道?”
小沙弥猛地一怔,许久才回过神,眼中已然布满血丝。
“六……六年前?你说什么?”
那人干脆拿出几份旧邸报递给小沙弥,“呐,这是丁巳年的邸报,还有戊午年的,写得清清楚楚。”
小沙弥接过邸报,看着看着,已然泪如雨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已经围了一圈儿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沙弥怎么啦?
过了许久,小沙弥抬起头,脸上泪水根本止不住。
他问道:“现在是哪年?”
有人说道:“癸亥年啊,翻过年就是下一个甲子了。小和尚,你是不是受伤了,脑子糊涂了?”
小沙弥浑身颤抖,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不住地呢喃:“癸亥年……癸亥年,我……”
难道……一场鹬蚌相争,我看了足足七年吗?
小沙弥呢喃道:“船是到哪儿的?”
有人说道:“清溪渡,黄昏便能到。”
于是这天缓缓,有个小沙弥从清溪渡往青椋山去,手中拿着一枚沉甸甸的玉简。
刘景浊已死,即便是想报仇也没地方去了。
都以为他是往藏书楼去的,便无人过问。
拦野台上,曹风斜躺在一棵树上,越看那小和尚是越古怪。
可他也说不上哪儿不对劲,只是看着。
但下一刻,曹风瞬间瞪大了眼珠子,一口就是喷了出来。
“我……我勒个去,还有这种事?”
不怪曹风诧异,而是那小和尚,实在是太古怪了。
小沙弥一到青椋山下,便惹来了许多在藏书楼修行的年轻人的目光。
都与曹风一样,有人甚至扇了自己一巴掌,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那小沙弥登山之时,每走一步便要长高几分,也就是几十步,哪里还有小沙弥存在?小沙弥,已经变成了个二十出头模样的年轻人,头发都长了出来,披头散发的。一身僧衣被撑得稀烂,脚指头外露,裤子都成了短裤。
又往上走了一段儿,披头散发的年轻人高声喊道:“摩珂院竹舟,前来送信。”
曹风瞬间落地,疑惑道:“摩珂院?”
年轻人点了点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变了模样。
他沙哑道:“家师让我送信,两年后送到,但我在路上看了一场鹬蚌相争,期间不知寒暑,出来时已经过去七年了。”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迟来之信,望青椋山人接过。”
曹风满腹狐疑,接过玉简,略微探视了一眼,立即眯起眼睛,沉声道:“谁让你送的信?”
年轻人如实说道:“家师,但家师说是有一位前辈留在这里的信,他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曹风收起玉简,点了点头,沉声道:“去迟暮峰找个宅子住下吧,玉简之中不光有信,还有你师父的遗言,他让你留在青椋山。还有,找宁琼换一身衣裳,你这苦行僧也太苦了。”
说罢,曹风瞬身离开。
年轻人这才发现,自己……长大了?
曹风才落地,便心中一紧,因为姬荞已经在等了。
他干笑一声,问道:“阁主怎么来了?稀客啊!”
姬荞面无表情,只是冷声道:“拿来。”
曹风满脸疑惑,“啥?”
姬荞一脸不耐烦,只抬手,并指朝着曹风虚按,后者居然整个人趴在地上,想翻身都做不到。
曹风沉声道:“阁主,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你……”
姬荞伸手取下那玉简,一脚踢开曹风,白眼道:“装?一闷棍后被关了那么久,不长记性?”
曹风当即愣住,她……她怎么知道的?
姬荞打开玉简,看完那封信,顿时满脸笑意。
“咍,我当是什么呢,你以为我活的很开心?”
扭头看向曹风,姬荞淡然道:“行了,大罗金仙,起来吧。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你那个爹一样,你爹有百子,我可就一个儿子。”
铺路而已,我当什么呢,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