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岩石,时隔甲子,未曾想到会遇见他。
对面三人,都是中年模样。
右边一人打趣一声:“呦,杜兄,看来是找碴儿的?需不需要帮忙啊?”
左边那人则是说道:“方才我可都瞧见了,这人一块儿走着的小娘子,简直是惊为天人!”
至于杜岩石,此时杀了身边两人的心的都有。
虽然他一脸笑意,但那笑容不是自己想要做出来的,而是他不得不笑着。
结果左边那人还在说:“之前就听说这城里连连有二八少女失身,是不是你干的?也好歹给我们留点儿啊!”
话音刚落,那人也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动不了。
此时右边那人又道:“还是九洲凡人多,之后去往九洲逛……”
他也动弹不得了!
此时刘景浊将将走到杜岩石面前,他面无表情,愣了发问:“你知道一个叫余椟的人吗?”
杜岩石不得不吐露心声,他想说谎,可是……做不到。
“知道,曾被我重伤。”
刘景浊再次点头:“此时再死,冤吗?”
杜岩石满脸惊恐,可这才想说真话,却说不出来。自己这张嘴,竟是自行说出来两个字。
“不……冤。”
刘景浊点头道:“那就好。”
抬起手臂,并指竖划,面前之人肉身连带着魂魄,同时一分为二,死得不能再死,连转世机会都没有了。
一滩血水,两半尸体,吓得另外两个被定住的中年人脚下各自一滩腥臭。
刘景浊冷冷一句:“你们呢,也是采花贼?”
他们多想说个不是,可是此时才发现,只能说真话!
“是!”
一道剑光划过,两人同时人头落地,魂魄自然也碎了,再无转世可能。
此地管事的爬上半空,是个肉嘟嘟的青年人。但他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扭头儿就走。
那人嘀咕一声:“大爷的,惹不起。”
可是还没有落地,就被一只手硬生生扯到了身边。
那人转头一看,刘景浊正盯着自己,且面无表情。
他苦笑一声:“要怎样?”
刘景浊问道:“多年不来,卖菜的哪儿去了?带路。”
青年本来脸上就全是肉,此时再一皱眉,就是包子褶儿了。
“吃啥?”
刘景浊淡淡然道:“毛肚,鸭肠之类的,最好我去的时候就有。”
青年点头道:“明白,一定有。”
一只手搭在后脖子上,胖子只觉得凉飕飕,愣是不敢动。
走了几步之后,刘景浊这才问道:“这种人放在这里,都不管管?”
胖子摇头道:“城里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财神爷,我不知人家过往,也不愿知道,怎么管?”
就这话,才落地,肥胖青年便嗷嗷直叫,“错了错了,大爷您要咋?人也杀了,那个姓杜的是北边儿丛中笑大师的亲传弟子,我真惹不起,我当看不见还不成吗?”
刘景浊冷声道:“你师父呢?一个闭关再不出来了?然后这地方就变成这样了?乌烟瘴气,什么人都敢留?”
胖子指着不远处,“这边儿……”
转过个弯,刘景浊再问:“丛中笑是吧?好人歹人?”
胖子还真就想了想,随即压低了声音:“算不上什么好东西,采花贼的师父,能是采叶贼吗?关键是那老东西男女通吃,也算得上采叶贼吧?”
已经到了卖菜处,两个合道修士颤颤巍巍拿着洗好的新鲜毛肚,另一人拿着鸭肠儿,还他娘冒热气。
“拿冰镇一镇。”
两人赶忙运转灵气,生怕冻坏,只敢轻轻降温。
刘景浊这才松开手,同时问了句:“宴海城这样多久了?人家东土城为什么不会藏污纳垢,就不晓得学学?师父胆小,收个徒弟也胆小?”
两百余岁的开天门修士,三百年前的事情当然不晓得,他哪里知道刘景浊曾在这里开过酒馆?
见胖子不说话,刘景浊便皱眉道:“你家吃火锅光吃这两样东西?”
胖子对那两人一通瞪眼:“聋啊?没听见吗?”
此时此刻,龙丘棠溪独自在二楼,单手拖着下巴,有些不明白刘景浊想干嘛。
平白无故欺负宴海城主的弟子,他没这么无聊的。
算了算了,不想了,待会儿问吧。
胖子给刘景浊扯来一张椅子,干笑不已,“前辈跟我师父认识?”
刘景浊点头道:“认识,见了他肯定认识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胖子笑道:“我叫褚河,前辈还有什么吩咐的?”
刘景浊想了想,冷不丁抬手,一道剑气贯穿胖子眉心。
可是等了片刻,竟是没有什么反应?没法子,他只好挥手打散幻境,胖子一下子伸手捂住额头,满脸惊恐。
“爷!大爷,不带这么玩儿的,我也没欺负人啊!”
灌下一口酒,嘬了嘬牙花子,刘景浊摇头道:“太巧了。这样吧,你把那个男女通吃的给我喊来,我火锅吃完前就得来,不来我就真给你开个天眼。你要是不服,可以把你师师父也喊来,瞧瞧他服不服。”
褚河欲哭无泪,此时菜式终于是备齐了,两位合道修士颤颤巍巍递给刘景浊,眼看人终于是走了,但半道上猛地一回头,吓得三人各自一个激灵。
可是刘景浊也只是说了句谢谢,顺便把门口尸体收拾了。
直到人走远,其中一人才问道:“少城主,这……哪儿来的煞星啊?”
褚河伸手擦了擦汗,没好气道:“收拾去呀,等着喂狗呢?我去找人!”
瞬身离去,不过没找什么丛中笑,而是先去找宴海城主了。
结果他连门儿都没进去啊!
褚河目瞪口呆,隔着门喊道:“师父?什么意思?”
门里边有人答话:“你非要去看,怪得了谁?你死了为师给你收尸,但现在别霍霍我!”
刘景浊登上二楼,龙丘棠溪噗嗤一乐,摇头道:“宴海城这家伙,跟以前一样胆小啊?成亲没请他吗?”
刘景浊一边洗菜一边说着:“他也得敢来。”
龙丘棠溪点头道:“倒也是,当年没少挨揍。城主胆子小,收个徒弟也这么怂。”
话锋一转,“杜岩石是谁,巧是什么意思?”
刘景浊取出个炭盆又取出锅来,这玩意儿也不用什么手艺,底料是买好的。
“记得余椟吗?开天之前我去看过他。当时已经残废了,我说帮他找场子,他说用不着,但求了我一件事。杜岩石这个名字,我一直就没忘记。”
龙丘棠溪问道:“是个淫贼?”
刘景浊点头道:“你想,连余椟都看不下去,他得多畜生?方才我搜魂了,便宜他了。”
其实刘景浊想了至少几十种折磨他的法子,最终还是忍了。
因为太巧了,而且起因是孟休曾经的门徒,余椟。
龙丘棠溪也不管那么多,先吃饭。
不过这顿算起来,好像也是吃白食。
“回去之后,我就打算闭关冲击凌霄境界了,你做事儿……悠着点。”
刘景浊笑道:“还嫌我不稳重了?”
龙丘棠溪摇了摇头,语气平淡,但意思可不轻:“你倒是看看你现在,哪里稳重了?”
拔了曹风最喜欢的树,摔了亲爹的牌位,差点没忍住给独孤紫池上刑,哪件事像稳重的人干的?
刘景浊没有解释,心有灵犀是真的,但有些事情她的脑子转不过来的,说出口只是惹人生气罢了。
才吃了几口,刘景浊便放下了筷子。
因为人来了。
龙丘棠溪瞪眼道:“不许去!陪我吃完。”
刘景浊便再次拿起筷子,但是一缕剑气,已经在搜魂了。
那位丛中笑,五十来岁的模样,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褚河指着那处铺子,轻声道:“人在那儿,人家让我喊你,我也就是告诉你一声,你的宝贝徒弟被他劈成两半儿了。”
褚河的那个儿化音,才出口,就听见身边嘭的一声。
他咽下一口唾沫,却见身边那位丛中笑,头颅已然坠地。
褚河欲哭无泪,半仙啊!就这么死了?
他无奈看向那处铺子的二楼,哭丧着脸问道:“前辈,高人,还要闹哪……”
又是嘭的一声,褚河再一转头,无头是谁成了两截儿。
同时有声音传来:“找条狗,喂狗去。”
杀了还不行,连尸体都要劈成两半儿?这是多大仇啊?
得亏龙丘棠溪没看,否则真就吃不下了。
“你有什么想去瞧瞧的地方吗?”
刘景浊想了想,答道:“有个地方,还真得走一趟了。”
龙丘棠溪疑惑道:“哪里?”
刘景浊往西边看去,“两界山,我要把两界山从海里捞出来!”
…………
连杀数人,下手狠辣,这一切可都被星河之中的孟休与刘御空尽收眼底。
刘御空咋舌不已,“我刘叔儿这是疯了吧?人是你留的?他猜到了?”
孟休笑盈盈道:“是我留的,他猜到了,所以才会如此不稳重嘛!可惜,这次我没留下跟他聊天儿的神念。”
看来只要尚有人性,即便是十万年,也磨不平那股子会时不时出现的戾气。
不过若是当年的刘景浊,定然不会如此莽撞的,至少也要问个前因后果才会出手的。
但如此,正合我意。
“越是心如止水的人,越难掌控。越是疯子,其实越好拿捏。无论如何都不动怒的人,你怎么将其激化?”
刘御空冷笑一声:“好嘛!又教我一招。”
不过大先生,坏脾气的人再恼火也就那样,但好脾气的人一旦真正发火儿,那可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