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慎暗叹一声,也不想管别人的家事,便说道:“韦大富在码头干活累死了,死前托我把钱袋子交给他媳妇。”
“韦大富累死了?”
那糙汉子闻言微微一愣,回过神后带着几分舒心的笑意,问道:“钱袋子呢?给我就行了。”
“那不行…”
刘慎摇摇头,说道:“韦大富死前是托我把钱袋子交给他媳妇,我也答应他了,所以这钱袋子,我只能交到他媳妇手上。”
“婆婆妈妈的忒烦人。”
那糙汉子骂骂咧咧的说道:“韦大富他媳妇现在在屋里奶孩子呢,你要进去看看嘛?”
刘慎摇摇头,说道:“那我等她奶完孩子出来再给她。”
“你小子油盐不进是不是?”
那糙汉子被气的出门上前拽住他衣领,恶狠狠的说道:“把那死鬼的钱袋子给老子,然后滚!”
“放开慎哥!”
被抓住衣领的刘慎还没急,一旁的袁肖飞便先急了,上前就要扯那糙汉子的胳膊,但他细胳膊细腿的又哪里能扯得动?
反而被那膀大腰圆的糙汉子一脚踹的捂着肚子跌坐在地。
刘慎见状面色一僵,回过神后只觉得眉心突突直跳,心中顿生一股恶意,不知不觉便是眼珠中都蒙上了一层细密的血丝。
再看身前的糙汉子,身上亦是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煞气。
“你他妈吃屎了,嘴这么臭?”
刘慎只觉得心中那股恶意不吐不快,伸手掐住拎在自己衣领上的两只手腕,抬腿就是一脚踹了过去。
那糙汉子只觉得自己两只手腕像是被铁钳锁住了一般,还没反应过来,便又感觉肚子一疼,接连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他是当地的屠户,人长的五大三粗,面相又凶,在当地很少有人敢招惹,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见那小子红着眼睛一脸凶态的叱骂自己,他只恨顺手的屠刀没带来…
当下握紧拳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想要教训一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而在刘慎的视野中,他横冲而来的动作似乎被放慢了数倍,声势很足,但速度实在不敢恭维。
他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快了许多,血液上涌,四肢百骸都有些发烫,只屈身往边上一侧,便躲过了袭来的拳头。
伸手一擒,抓住从面前扫过的胳膊,顺势往其身侧一别,抬腿又是一脚踹在其侧肋。
先是一声‘咔嚓’脆响,紧接着响起一声杀猪似的惨叫。
那糙汉子涕泪横流的躺在地上惨叫,右臂毫无力道的耷拉在地,看其角度明显是折了。
刘慎也被那声惨叫惊的一激灵,待看到那糙汉子的惨状,心头竟莫名升起一种趁势宰了他的冲动…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了?’
他压下心中那股冲动,眉头紧锁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随后又摸了摸突突直跳的眉心,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而随着冷静下来,他眼中那层细密的血丝迅速隐没下去,视野中所看到的事物也都随之恢复正常。
“慎哥,别!”
就在这时,袁肖飞捂着肚子跑了过来,似是生怕他上前打死那糙汉子一般,扯着他的手轻声劝诫道:“慎哥,杀人是犯法的!冷静!!”
也就在这时,房间里就跑出了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挡在那糙汉子面前,厉声质问刘慎:“你干什么?你凭什么伤人?”
“……”
刘慎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不是韦大富的媳妇?”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妇人还以为他是为韦大富抱不平的,当下叱骂道:“韦大富那孬种一出门就是一两年不回家,回家了也像条死狗一样,我嫁给他七年,还没和郑屠一夜快活!”
“那孬种死了正好,你不是要替他抱不平吗?要杀你就杀我好了!”
“来啊!”
“……”
刘慎看着那喋喋不休的妇人,像极了歇斯底里的泼妇,一时竟不知是为韦大富感到悲哀,还是庆幸他还好死的早。
“韦大富在码头干活累死了,死前托我把钱袋子交给你。”
他实在不愿与这家人多做纠缠,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个钱袋子丢在那妇人脚下,又道:“他死前还让我带句话,说让你好好照顾他儿子。”
说罢,刘慎拽着袁肖飞而去…
而一直破口大骂的妇人看着脚下的钱袋子却呆呆地愣在了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只不过这些都与刘慎无关了…
他出了韦家庄后瞥了眼身旁欲言又止的袁肖飞,问道:“肚子怎么样了?”
“我没事。”
袁肖飞咧嘴一笑,眉飞色舞的说道:“慎哥,你刚才真厉害,我看着都怕你一冲动上前把那厮给宰了。”
“当时是有这想法来着。”
刘慎摸了摸眉心,意味不明的咋舌道:“还好被你叫住了,不然咱就成了背负人命的亡命徒咯。”
“嘿,那我立大功了是不?”
“是。”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到破草屋,而余红也已经收拾好了,毕竟他们兄妹二人全部的家当也就几身衣服而已。
见两人回来,小姑娘低着头又羞又怯的也跟着叫了声:“慎哥。”
刘慎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莫名感觉甜滋滋的,帮他们拿着收拾好的衣服便带他们出了门。
去县城不比来时,他在路上斥三钱银豆子的巨资才搭到一辆去县城的‘顺风牛车’。
到县城已是傍晚…
刘慎打听一番,带着兄妹二人到城南找到了一家颇有名气的医馆。
医馆外。
袁肖飞有些露怯,但神色中更多的则是期待;而余红看了看自己腿,神色中则是有些纠结。
“慎哥,要不……还是算了吧。”
小姑娘怯生生的说道:“我都习惯了,而且这样也不影响走路。”
“胡说!”
刘慎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既叫我一声慎哥,那就得听我的,我带你来,那你就别想银子的事,知道吗?”
“知道了。”
小姑娘抿着唇角怯生生的点点头。
刘慎领着他们兄妹二人走进医馆,见有几位病人在问诊,便带他们坐在前堂中等候。
许是他们穿着太过破旧的缘故,等了好一会,问诊的病人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可他们连个接待的小厮都不曾来过问。
袁肖飞自幼没有父母,受人冷落、欺负,对此很是敏感,在医馆中低着头,攥着衣摆,显得有些不忿。
“这就是通达堂的行医之道?”
而刘慎也看出了门道,见医馆的小厮从前堂路过,当下拍了下桌子,大声呵斥道:“就是要饭的,等这么久了也该有人来撵撵了吧?”
声音之大贯透内外,便是那路过前堂的小厮都被吓的一激灵。
那小厮回过神后紧忙端壶茶水走了过去,陪着笑脸解释道:“这位爷,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病人多,东家又来核对账目,堂里的人手不够使唤,小人拿性命担保,绝非有意怠慢。”
而此时医馆的内堂中…
裴雪雁正冷着脸翻阅通达堂的账目,听到声音也是一愣,当下合上账目起身,准备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到外堂,她便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她神色一愣的驻足在原地。
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前几日那少年郎赤膊挥汗抬石像的场景,以及…一张写着算术的稿纸……
五官端正的耐看面容、虎背蜂腰的精壮体魄、扛着挑木时贲张的肌肉、如豆粒般滑落的汗水……
不知为何,她竟莫名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快了些许……
“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