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李奥瑞克去和谈的时候,几乎没有带兵马,我记得不到十个人——才十个人!如何能摆平佣兵过万的“卑劣种族”?难道说李奥瑞克是靠着讲道理?那鱼人也得听啊!你看看这些大眼泡、扁嘴巴、吃生肉、不穿衣服的野蛮人,哪里像是能讲道理的?
光头哈克实在是好奇,就开口询问,说,李奥瑞克大人啊,鱼人为什么认你当王?你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
李奥瑞克听完之后哈哈大笑,说:“这个简单,八岁!把你后面的黑布撩开!”
八岁应了一声,回头扯开拖车上的黑布。“哗!”巨大的黑布掀起,露出了下面那头巨兽的真容。
那是一头比大象还巨大的怪鱼。这鱼的身体已经成了干尸模样,脑袋上基本只剩下骨头了,没有几块肉,但即使是这样,依旧能感觉出它生前凶猛的样子。光是那张一口就能吞下整头牛的大嘴就足以让人畏惧,更别提那根如房梁一样粗大的鱼骨头。而且它身上残存的鳞甲散发着金属光泽,看上去比鱼人们的还要坚硬。
但奇怪的是,这大热天的,死鱼身上竟然没有臭味,或许是鱼人们用了什么办法做防腐处理吧?
单轮体格的话,这只“水怪”比六臂泰坦还要更加吓人;在场的所有士兵也都倒吸凉气,光头哈克更是喊道:“这是什么?怎么比娜迦泰坦还大!?”
“大口鱼龙。”李奥瑞克说。
哈克问道:“它……是怎么死的?”说着就望向了李奥瑞克,哈克其实已经猜到了原因,但这事情过于离谱了,他还是希望听到李奥瑞克亲口确认。
“反正不是淹死的。”李奥瑞克笑道。
“大人您别开玩笑!哈哈哈……”哈克的光头在冒汗,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此时他注意到了大口鱼龙身上插着许多箭矢,还有头骨上的伤口,那一瞬间,哈克的心中刮起了狂风暴雨——光头哈克本人是使剑的好手,他一看到那刀伤的形状,就能判断出来这刀是怎么砍的。这伤口显然是从内往外劈开的,也就是说,当时有一位勇士冲进了大口鱼龙的嘴巴里边,然后一刀一刀将这个大鱼的脑袋削的只剩下骨头!
李奥瑞克这一行人里边,精灵女王用的是长枪,大小姐没有这个力气,其他精灵武士用的也都是弓箭和刺剑,唯有李奥瑞克腰间带着一把乌鸦王的蛮族大刀。再加上希雅这个“高原人第一剑士”不止一次在人前说,李奥瑞克是她现在的剑术老师,那么将两点结合的话……
这个冲进大鱼嘴巴里宰鱼的人,只能是李奥瑞克了。
光头哈克已经脑补出了一个画面:李奥瑞克当着鱼人们的面,先是用乱箭射伤这只巨兽,然后冲进大鱼的嘴里一通狂风暴雨般的劈砍,将这怪物从里到外削成了骨头。
李奥瑞克这堪称恐怖的武勇,震慑到了这些“畏威而不怀德”的鱼人,于是鱼人们就奉他为王。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吧。
众人看着那只大鱼浮想联翩,许多人都看出了神。此时光头哈克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拿手肘一戳旁边那个家伙的坚硬腹肌,说:“肚皮男,刚才你不是说要找李奥瑞克大人练练吗?还练吗?”
“啊哈哈哈……哈哈,哈……”银盾骑士团的团长先是大笑,然后干笑,最后失去了笑容,只剩下尴尬。
“都进城吧!”李奥瑞克说道。
八岁托着大鱼的尸体钻进城门,这一刻,士兵们和这些巨兽几乎是零距离接触,越发感觉到了这些怪物的恐怖。尽管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士兵了,但还是吞咽唾沫,不自觉的颤抖,甚至是忍不住后退。
接着,菲利普指挥精灵骑士们将李奥瑞克等人的贵重行李也运了进来——基本都是战利品,包括那些龙龟的宝珠,龟龟体内的蛋,那具奇怪的干尸,还有大口鱼龙身上的鱼鳞。这些东西大多是胚子,要拉回去二次加工才能使用。
城寨里边硬塞了五千个鱼人,就如同五瓶可乐硬塞进一瓶矿泉水,那肯定是装不下的。鱼人们只能在操场上休息。
光头哈克虽然对异族有成见,但他毕竟是个爽快利落的人,既然答应了李奥瑞克说要把鱼人当友军看待,就会拿出对待友军的态度来对他们。先是让人搭了许多凉棚免得鱼人被晒成鱼干,又赶紧叫人到河上游取水来给鱼人们用,又跟那个鱼人长老说:“现在大家都是李奥瑞克将军的人了,姑且放下成见,你们是朋友,有什么需要就跟我,我尽量招待着。”
鱼人长老听到此话也十分惊讶,因为他之前没少跟这些高原人打交道,太知道对方是什么脾气了。在高原人眼中,鱼人是卑劣种族,与家畜平级,且低于会下蛋的母鸡和会产奶的牛。从来没见过那个高原人这么好说话的。
高原人突然转性,不会是因为他们良心大发,只能是因为李奥瑞克王的面子。长老不禁感叹,王果然是天选之人,不管是鱼人还是人类,都拜服在他脚下了。
……
雷奎领地,山神要塞——
希雅的父亲“托曼·雷奎”此时正在城堡最高处的“清修塔”上乘凉。城堡本就建在山地上,这里又非常高,四面透风,是夏天避暑的好地方。在这里待一阵子,身上黏糊糊湿漉漉的感觉就会减少许多。
国王说,越往北方就越接近家乡,但雷奎公爵觉得,这话说得不完全对,还应该加上一条,那就是“越高的地方,越接近家乡”。高原人就该住在高的地方,因为高的地方空气凉爽,而且能俯瞰苍生,是王者的位置。
当然,雷奎公爵不想当王,他只想跟着王一起回到家乡罢了。他是个传统的高原人,一辈子的梦想,就是重复传说中的故土,亲眼看一看白色的高原,然后感受着雪花在自己掌心融化。只是他已经老了,这个梦想,只怕余生无望,要等下辈子了。
雷奎公爵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本,眺望东北方向,李奥瑞克和希雅已经走了好几天,却还是没有一天消息。公爵固然相信李奥瑞克的能力,可是时间久了,多少会有些担心,毕竟是做父亲的人了,很难不惦记自己的女儿和准女婿。
他说要去鱼人谈判,但鱼人那种东西,真能谈拢吗?
此时,门外传来了奥加马特的声音,“爵爷,您在里边?”
“进来。”
副将奥加马特推门而入,这小伙子还是和往常一样笑容满面,只是那长相着急的老脸,让人觉得他可能不久后就会寿终正寝。奥加马特和雷奎公爵半臣半友,没那么多规矩,就往桌子上面一坐,说:“爵爷,还担心他俩呢?”“废话!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能不担心吗?”
“害!多余担心!李奥瑞克的才智您又不是没看到,那小哥打这么漂亮的仗,肯定不是普通人,说天神下凡也不为过。这种能写进史诗的英雄,难道还会在鱼人窝里翻车?”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鱼人是也麻烦,李奥瑞克却要和他们讲道理,这肯定行不通的。我就怕他摆不平鱼人,又好面子不肯回来,然后一生气杀几个鱼人搞出人命来,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奥加马特是个乐天派,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摆手说道:“放心,李奥瑞克敢这样说,就多半有把握,鱼人之患在他眼里恐怕不算什么。”
是么?可是这些鱼人侵扰我的土地好多年了,为了剿灭他们,将领换了一批又一批,仗打了一场又一场,到头来却把家族的金库都耗干了。李奥瑞克若是一周就能摆平鱼人,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这……呃,好像也无妨,毕竟他是我女婿。
雷奎公爵一辈子要强,总是潜意识里想和李奥瑞克争高下,然而,一想到李奥瑞克是自己女婿,公爵心里就豁然开朗——你就是再厉害,不还是得管我叫爸爸么?哈!希雅,干得好!
就在这时候,窗外忽然飞进来了一个花仙子。两人一见到那小家伙,立刻眼睛一亮——这不是那个罗米拉的分身吗?公爵赶紧问道:“精灵女王陛下,李奥瑞克有消息了吗?”
花仙子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说:“水!”
看这样子,应该是从很远地方飞来的。公爵将桌上的凉茶递给她,说:“这个行吗?”
“行!”花仙子跳水一般,“扑通!”一头扎进了凉茶里边。凉茶摸过头顶,水面上咕嘟咕嘟冒泡,就这样等了半分钟,就在公爵和副将以为这小家伙要把自己淹死的时候,她才猛然探出头来,那湿漉漉的头发一甩,溅了两人一脸的水。
花仙子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热了……”
“没事,快告诉我李奥瑞克怎么回事了!”
那花仙子又低头猛灌了一口自己的洗澡水,然后以rap语速将李奥瑞克那边的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一眼。两个男人听完之后一个瞪大眼睛,一个眉头狰狞,吓得花仙子赶忙回到茶杯里潜泳。
首先是奥加马特,他似笑非笑的说道:“虽然我是个乐观的人,但这结果也超乎我的预料了,你说李奥瑞克不光摆平了鱼人,还成为了鱼人王?”
“而且带来了五千个鱼人武士?”公爵接着说道。
花仙子从水里冒出一个小脑袋瓜,说:“嗯,是这样的,另外李奥瑞克还让我问您,能不能将那片土地封给鱼人的祖神?并且给他们自治权?李奥瑞克可以保证鱼人不再发生叛乱,他会为此事负责。”
副将奥加马特一听这话,皱起眉头来,说:“这个……神圣的土地怎么能封给鱼人?”
公爵却是瞪着眼睛,激动说道:“封啊,怎么不能封!”
奥加马特一愣,问道:“这真的可以吗?爵爷,自古以来可没有把土地封给鱼人的先例啊!”
若是从前,公爵的想法恐怕和奥加马特一样——这是祖传的神圣土地,怎么能封给鱼人?但是经过那场围城生死战之后,爵爷的观念就变化了,对,变化了!什么规矩啊,传统啊,都是在变化的,时代也是在变化的。若是李奥瑞克也和他们一样,一味的守旧,肯定打不出那样的漂亮仗。
所以爵爷大手一挥,笑道:“害!这有什么不行的!那块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封你,你乐意要吗?你要是乐意,我立马封你当个‘鱼人领男爵’,明天你就走马上任!到那挖蚯蚓去。”
“不了不了,我觉得我这个”
“我本来也不打算拿回来了,只要能平息了鱼人的叛乱,爱封给谁就封给谁!”
而且从里子上来说,公爵在意的,其实是鱼人领地以南的土地。这里的土地其实很是肥沃,但由于鱼人屡屡进犯,导致土地无法得到充分开发,人口也不停南迁,而且还需要在这里长期驻扎兵力。这鱼人如果不再来骚扰了,这片土地上就不用驻军,立刻省了一大笔钱!而且还可以把人民迁回去,从而进一步增加产粮活跃经济。要知道,鱼人聚集地的南方,本来就有一大片肥沃的土壤,就是因为鱼人的缘故给荒废了,据说现在田里都他妈长大树了,艹!
奥加马特摸了摸下巴,说:“那要是鱼人再次叛乱呢?”
公爵笑道:“怕什么!李奥瑞克不是把鱼人的五千精锐都带去打仗了吗?剩下的鱼人要想作乱,也得有兵才行啊!就凭剩下那些身高不到一米的小矮子,派几个杀猪匠去就把他们全宰了。”
“总之,就这么定了,封‘祖神’为鱼人大祭司,不归七神管,允许鱼人地区自治,同其他封臣一样纳贡,有征兵权、征税权、享有王国的保护,也承担保护王国的义务——鱼人可能听不懂我们的规矩,这样,花仙子,你告诉鱼人,就说,那片土地它们说了算!但是如果出了这块地方,就是我们说了算,明白?然后每年要给我们钱,如果它们被人欺负了,我也会发兵去援助,就这些。”
“好的,我会代为转告给李奥瑞克王。”
随后,由于罗米拉的魔力耗尽,花仙子行了一礼,然后就变成了花粉消失不见。
副将奥加马特还沉浸在“李奥瑞克牛逼!”的激动中,一个劲儿的吹彩虹屁。而公爵却自言自语道:“她刚才将李奥瑞克称之为‘李奥瑞克王’?”
副将奥加马特说:“只是鱼人的王罢了,您别多想。”
“这样的男人,难道会只想当个鱼人王么?”
公爵喃喃自语,不禁陷入了沉思。过了几秒,他忽然笑了起来,奥加马特问他笑什么?公爵回答说:“没什么,我只是感觉,自从见了李奥瑞克,我就又年轻起来了。”
“爵爷何出此言?”
“你看,奥加马特,我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对新东西就失去了热情,对未来也没有期待了,可是这个家伙来了之后,怎么讲呢,哈哈!”公爵忽然爽朗的大笑起来:“我他妈的就突然想多活几年了啊!真的,我真想看看十年后、二十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你说我能活到七十岁吗?”
奥加马特摊手,说:“您戒酒的话大概可以。”
“那我选择死亡。”爵爷脸上的快乐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