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敢作敢当塞拉维
“大脚还没修好吗？”罗摩斯塔问道。
“大人，您这都问了十二遍了！”一个满脸油污的工人从大脚的关节里边钻了出来，“这家伙要是那么容易就能修好，还至于在这杵了两百年吗？”
罗摩斯塔默默点头，说：“继续调整吧。”
他望向北方的骸骨巨龙，即使相隔半座城，也能感受到那巨龙的恐怖。同时，天空上飞行的机甲越来越少，可见别动队陷入颓势，恐怕不是这个鬼龙的对手。他妈的，这东西从哪来的啊？罗摩斯塔暗自想到，难道就是我们先前拍卖会上看到的那片龙骨矿脉？艹了，这帮赚黑心钱的官僚！总督府拥有那么多智囊学者，我就不信总督不知道开采这个龙骨矿的危险性。
此时大脚内部时不时发出一阵机械噪音，就仿佛是在诉说着什么似的。罗摩斯塔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它，说：“别急，我会把你修好的。”
现在只能指望大脚了，他心想。
就在这时，他听见后面有人喊道：“大拇指！可找到你了！”
那是塞拉维！她披着雨衣，穿着雨靴，一路趟水过来。
这家伙怎么来了？船长不是说让她去避难吗？
“精灵小姐？你来做什么？快回去！”看到塞拉维出现，罗摩斯塔顿时惊了，大声说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德普船长非得弄死我不可！”
塞拉维说道：“我来帮忙！我知道你在找机械师，我虽然不太懂机械，但我会操控金属的魔法，让我试试！”
她说着走向大脚。
“哦哦哦！等一下等一下！你说什么？你会操控金属的魔法？我跟你说，精灵小妹！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大脚内部不光是机械结构，还有魔法的成分，你需要让蒸汽锅炉和魔法核心都运转起来大脚才能动，还需要注意关节神经的拟合……”
“总之先让我看看！”塞拉维将一只手放在大脚身上，将魔力注入其中，感受着大脚的内部结构。
罗摩斯塔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担忧起来：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罗摩斯塔深知眼前的这个姑娘是个惹祸精。如果让她鼓捣大脚，多半要惹出麻烦来。
鬼龙在城镇中屠杀，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死去，地精别动队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大脚是唯一的希望了，如果这家伙被塞拉维“修坏了”，那罗摩斯塔绝对会有杀人的心。
塞拉维此时睁开眼睛，面色凝重的说道：“嗯……是很复杂，但我寻思可以赌一赌。”
“这话说得可够玄乎啊，精灵妹子！”罗摩斯塔苦笑起来，“赌一赌？这可不是打牌！输了往脸上贴条子就完事儿！要是赌输了，整个地精群岛说不定都要跟着陪葬了。你明白吗？”
塞拉维神情愕然，就仿佛完全没料到大拇指会这样说一样。她顿了顿，说：“我明白，但是……我看你们也修不好这大家伙，不是吗？”
罗摩斯塔抬起头来，望着爬上爬下的地精兄弟们，说：“我们正在修，而非修不好，所有人都在努力，大家已经修好了关节部分、一部分装甲和魔力传导……”
“哪个部分你们修不好？”
罗摩斯塔说：“动力系统最麻烦，其次是武器系统。”
塞拉维立刻说道：“我或许可以，就像是开那个保险箱一样！你还记得吗？我能够用魔力解析这些东西的内部结构……”
“可大脚的魔力系统很脆弱，还有自我保护程序，如果你贸然进入，说不定会损伤里边的零件。”罗摩斯塔面色凝重的抚摸着大脚。大机器人内部传来了一阵阵机械噪音，仿佛是在低声呢喃。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塞拉维迫切的问道。
罗摩斯塔恼了，激动的说道：“试试？那如果搞砸了呢？大脚的零件全都有两百年历史，早已技术断代，无法复制！尤其是最为精密的动力系统！哪怕是弄坏了一个齿轮，都会造成整个机器的瘫痪，到那时候，谁来负责？”
塞拉维一怔，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只是用魔力检测一下里边的结构，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万一出事呢？”
“不会出事的！”
“你到底是真想帮我，还是纯粹想整个活？”罗摩斯塔凝视着她，愠怒的说道，“我知道你是那种爱大出风头的人，你不甘心在这种重要时刻躲在避难所里，你渴望得到人们的褒奖，渴望创造奇迹，渴望成为故事里的主角，所以，你就来这里赌一赌，对么？”
此言诛心，塞拉维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她激动的说道：“是啊！那又怎么样？我也不是第一次临危受命了，但我都做成了……”没全做成，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罗摩斯塔皱起眉头，他先是狠狠瞪了一眼塞拉维，旋即抬起头来，对上面维修大脚的工人们说道：“报告情况！”
一个年迈的工人从大脚的下巴处探出头来，他倒挂着，说：“修不好了！妈了个逼的，这里边的东西我完全看不懂啊！先前的学者的资料也用不上。”另一个人则说：“不，别着急！我能看明白，肩膀的走线跟别动队的机甲原理是一样的，我在别动队修过机甲，但是……又有点不完全一样……”
随后又陆续有好几个技工如地鼠一般探头，各自报告情况。大家说辞各有不同，有说能修好的，也有说永远修不好的，总之情况十分复杂。罗摩斯塔陷入沉思，这时候总督府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原来是骨龙突破了防线，一尾巴砸在总督府的大楼上，半座楼房随之塌陷。
罗摩斯塔再度望向塞拉维，似乎是在想：我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个惹祸精？
塞拉维也在望着他，眼神焦躁而又急迫。
罗摩斯塔在雨中沉吟，雨水浇过他的脸，灌进他的衣领，过了片刻，他开口说：“精灵小妹，这样吧，我允许你尝试，毕竟动力系统太复杂了，我们一时半刻也是弄不好的……”
说到这里罗摩斯塔长叹一口气，道：“如果你修好了，那你就是英雄，全体地精都会感谢你，到时候我直接在大脚旁边给你立个铜像，旁边再造个喷泉，立个纪念碑，再给你颁发一个国王奖章，这都可以！”
“其实也不用这么客气，啊哈哈哈……”塞拉维摸着后脑勺一脸傻笑。
此时罗摩斯塔话音一转，说道：“但如果你弄坏了大脚，你就是历史上罪无可赦的罪人。”
“哎？”
“不会有任何人为你分担责任，你要承担一切的后果，因为，是你在这个时候弄坏了大脚。听着，这可能很不公平，你会觉得‘我明明是来帮忙的，怎么能怪我呢？’那我要告诉你，历史不会讲人情，当若干年后，幸存的地精们回忆起今天的事情的时候，他们会说：‘是那个精灵小妹弄坏了大脚，不然，城市也不会毁灭，她是罪人。’那时候我们都死了，就算活着，我们也将无力辩驳。当然，你也可以靠着勇敢战斗去洗刷这份罪孽，跟我这个做了错误决定的指挥官一起，拿着马刀、燃烧弹或者手弩，杀向那头怪物。”两人望向那头骨龙，这怪物正张牙舞爪，它抓起一台机甲将其送入嘴巴，轻轻一咬，结实沉重的机甲就变成了一坨废铁，里边的驾驶员也被压成了肉泥。这恐怖的一幕令两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显然，那绝不是靠血肉之躯能够战胜的东西，谁去了都是送死。
塞拉维感觉有一股刺骨的凉意爬上了脊柱，她忽然有些迟疑了，心想：我是不是该收手啊？我其实根本就没碰过机甲，不是吗？
但是现在收手却又不符合她的性格，最重要的是，临阵退缩会让她脸面全无。
罗摩斯塔语重心长的说道：“精灵小妹，我这番话不是在给你施压，而是出于善意给你提醒，如果你没有承担责任的觉悟就草率上阵，那到头来受伤的人只会是你自己。不管你动机是什么，但我很感激你能站出来。”他行了一礼。
“呃，我……”塞拉维也还了一礼。
“德普船长、黑龙大人还有鱼人大哥，他们三个人都在照顾你，保护你，把你当做女儿一样呵护在手心。但依我看，他们把你保护的太好了，精灵小妹，我曾记得你在酒馆里感叹，说大家总是把你当小孩，那我现在告诉你一个成为大人妙计：孩子和成年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就是要学会承担责任。所以，你还要帮忙吗？你不出手，那么一切与你无关，但你要是出手，就要承担责任——记住，历史不会讲情面。”
面对这巨大的压力，塞拉维反而兴奋了起来，她拍着胸脯说道：“你可别搞错了！我虽然总是闯祸，但关键时刻可从没掉过链子！我很强的！”
“但愿如此吧！”罗摩斯塔后退了一步，给塞拉维让出位置来，道：“请！”
“好！”
塞拉维信心满满的走上前去。为了不干扰她，众多地精的工匠从大脚上面爬了下来，站在雨中看着这位年轻的精灵。人们的眼神各不一样，有期待、热情、怀疑、恐惧……好在塞拉维并不畏惧人们的目光。她从容的走上前去，就像是和从前每一次“临危受命”一样，她在脑海中回忆着自己曾经创造的奇迹，回忆着自己的勇气，不由得热血涌上大脑，意气风发。
只不过是个大铁皮人罢了！我之前摆弄过许多傀儡，想必差不了多少。
于是塞拉维将手放在大脚的身体上。大脚内部发出一阵滋滋的机械噪音，但塞拉维没有被那声音干扰，只是集中精力注入“魔力导线”。金属操控的力量顺着她的手掌注入大脚的身体内部，在那铁甲内部流动。
随着魔力的注入，塞拉维的眼睛闪耀起了微弱的蓝色光芒。她正在感知着机械内部的结构，她视野前的画面变化了：她先是看到厚重的多层铁甲，随后是缓冲器，然后是齿轮和杠杆的组合构成的复杂的机械构造。随着她的手指轻轻弹动，魔力沿着管道和线路流动，穿过活塞和阀门，传递到不同的部件上。此时“大脚”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竟然喷出了一阵白烟，内部的齿轮和链条也开始交错运转，就仿佛是一个死去的人突然开始了呼吸。
众人惊呼道：“动了，大脚动起来了！”罗摩斯塔则神情紧绷，说：“不要太用力，精灵小妹！大脚已经两百年没动过了，慢慢来，慢慢来吧！”
塞拉维心想：怪了，我只是在检测它的内部情况，却没有命令它运转啊？但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候，她必须集中精神。
塞拉维的眼睛紧盯着机甲，她的手指不断地调整着魔力的流动，使魔力的运作得更加顺畅。机械的嘶鸣声和魔力的涌动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首奇特的交响曲。在这一瞬间，她仿佛成为了机甲的灵魂，与这座巨大的机器合为一体。她看到了机甲的动力核心，看到了位于心脏的魔能水晶，还有机甲内部运转着的能量！她看到那生锈的机器里边，还有一颗强劲有力的“钢铁心脏”！她知道，大脚，它还活着！
然而，好景不长，那一瞬间的兴奋让塞拉维的魔力出现了轻微的波动，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大脚内部竟然也传来了一股魔力！两股魔力对冲，塞拉维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大脚内部传来了一声“噼啪！”的噪音。机师们全都脸色一变，罗摩斯塔也大声喊道：“稳住，稳住！”
塞拉维想要将魔力抽出来，但她却发现自己的“魔力导线”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竟然停不下来。她也不敢太用力往外拔，生怕弄坏了这大家伙。这时候，机甲内部开始陆续出现奇怪的响声，接着一股浓烟从机械内部喷出来，弥漫在空气中。即使是大雨也没法驱散这化学品的臭味。
围观的机师们面露惊恐之色，抱头哀嚎；罗摩斯塔更是面色铁青。但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脚不断地颤抖着，像是快要崩溃一般。塞拉维心中一沉，她感觉到机甲内部的魔力流动越发异常，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冷汗顺着脖子刷刷往下流。此时机甲内部的仪器指针开始不断地疯狂跳动，同时闪烁着红色警示灯。大脚的头高高昂起，剧烈震颤，里边发出猛烈的噪音。
“快把魔力抽出来！停下！”罗摩斯塔喊道。
“不！这种时候抽出来反而就完蛋了！”
塞拉维试图殊死一搏，她用魔力探测机甲内部的故障，但她发现魔力无法进入机甲内部，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屏障阻挡住了。她想要修复故障，但此时她却感觉到魔力流失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被一个强大的吸力吞噬着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台机器是什么鬼啊？她几乎要哭出来了。
此时大脚开始剧烈颤抖，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要爆炸一般。机师们慌乱地四处奔逃，寻找安全的地方。突然，一道刺眼的光芒从机甲内部射出来，周围的建筑都被照亮了。接着，机甲内部传来了一连串的爆破声，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在重重的咳嗽。接着，它的外壳开始龟裂，露出内部精密的机械部件，像是要分崩离析一般。
不行，要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