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前朝遗老
说起这个事情来，众人的脸色就更加难看。李奥瑞克问道：“那狮王不是个蛮子吗？怎么会是高原人？”
希雅回答道：“其实这个传说在沼泽由来已久，说，狮王的哈特家族，就是当年高原人的哈特公爵，是塔格瑟斯国王的左膀右臂。后来高原人战败南迁至沼泽，哈特就向第一任龙王投降了，然后受封蛮王，成了今天的狮王。但是呢，对于沼泽人来说，这一直是个传说，毕竟狮王从来没有回应过此事……直到他下了战书之后，我们去调查，才知道狮王确实是前朝遗老，而且如今他也举起了‘高原正统’的大旗，这对我们来说可不好办。”
说到这里希雅露出了一个有点苦涩的笑容，感叹道：“沼泽的消息太闭塞了，居然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李奥瑞克听得倍感无奈，说：“你是说，高原人用了二百年的时间，都没搞清楚狮王到底是蛮子还是高原人？”
“呃，是的，确切来说，是大家不想搞明白……”
此时蒂维丝的那个通讯精灵开口说道：“我父王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一些狮王的事情，他说，如果狮王是蛮子反而是好事，不然对我们光复故土很不利。”
又是一笔糊涂账，李奥瑞克摆了摆手，道：“狮王的身份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果定义这场战争的正义性。我们现在就需要统一口径，我认为，如果狮王是蛮子，我们就打他，毕竟讨伐蛮子是正义的；如果他是高原人，我们一样打他，因为他投降了蛮族，是高原人的叛徒——我这样说，大家没意见吧？”
师出必须有名，打仗就怕没有正义性。因为正义性决定了国民是否愿意为国而战，以及士气和积极性的问题。举个最典型的例子，小鬼子炸珍珠港就是个毫无正义性可言的行为，当年美国民众对于二战的态度本来是消极的，普通的美国人也不愿意卷入二战，就想着卖卖军火发发财。毕竟，大洋彼岸的战争和他们无关，谁会愿意为了一场陌生的战争、为了一些无关的敌人，就将自己的儿子送去遥远的异国他乡呢？
然而，没想到小鬼子一波智障操作炸了珍珠港，直接就给美国人打仗的理由。这下美国人打仗的正义性就来了，一下子国民的积极性也来了，争先恐后报名参军，男人前线打仗，女人后方生产，军工厂连轴转，可以说是全民参战……后面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言归正传。如今狮王如果以“高原人前朝遗老”的身份举起了“光复故土”的大旗，那么李奥瑞克这个高原王的合法性就不存在了。毕竟论血脉关系，不管是狮王、还是蒂维丝抑或是李奥瑞克，都跟真的王族不沾边，都属于前朝的封臣关系。真要论的话，说不定狮王还更亲近点。
如果李奥瑞克这个高原王的合法性没有了，那还怎么让沼泽的高原人积极投身于北伐大业呢？
所以这个事情看似是小，实际上影响深远，李奥瑞克必须给出大家一个官方的说法来，以此稳定军心。
“我觉得陛下说的很对。”希雅第一个开口，“且不说狮王是不是高原人，就算是他，那又如何呢？他要真是铁骨铮铮的高原王，为什么当年投降了龙王，如今成了‘蛮王’？难道这很光荣吗？我看，他就是典型的乱臣贼子叛国贼，我们必须将这种家伙狠狠打倒这才能警示世人。”
蒂维丝紧接着说道：“雷奎将军说得对，狮王既然受封于龙王布林，那就是蛮族的王了，不管他留着什么血，祖上受封过什么爵，从这一刻起都与我们无关了，他唯一的身份，就是蛮王，是我们的敌人。”
随后众人也纷纷附议。见众人都无意见，这事情就姑且这样。李奥瑞克让文书劳森写一篇官方通告，宣传出去，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接着，他们继续进行战术会议。李奥瑞克说道：“今天要说的事情有点多，主要是三部分，第一个就是关于狮王下战书这件事，咱们该如何应对；第二个是咱们交流一下情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北伐军发生什么事情了？以及我要告诉你们南方的情况，我们先捡着重点说吧。希雅，把关于狮王的情报拿出来吧，给大家看看。”
希雅摇了摇头，说：“实不相瞒，元帅，我们几乎没有关于他的情报。”
“没有？”李奥瑞克愣住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的情报人员是干什么的？”
希雅说道：“第一，我们缺少一个专门的情报部门，原先的情报部门是归鹰眼团和风行团共同管理，然而后来海特调往南方，新的鹰眼团并入了勇士团后，情报职能就被削弱了。还有一个原因，原先的情报还有一部分是罗米拉在承办，靠着花仙子们打探情报，但她走后，这个部分也空缺了下来。尽管他们走之前都指定了接班人，但这么短的时间里，工作交接都来不及……”希雅沉吟了一下，说：“另外，我们北伐的进度太快了，我们本想十年内能平定中土就好了，没想到一年就跟狮王打起来了，这个……工作是存在滞后性的，我们的情报人员渗入敌军内部也需要时间，要想弄到内部的重要情报，兴许要苦心经营个三年五载才行。他们没法这么快就将狮王的情报弄到手。最后就是，狮王有很强的情报站意识，我们派出去的侦查人员——无论是侦查骑兵还是花仙子，全都死伤惨重，就算是还活着的，也都只能在情报的边缘地区徘徊，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李奥瑞克皱起眉头，说道：“如果没有情报，那咱们就无从下手应对了。我们至少也得知道敌人有多少兵，从哪里进攻，还有怎么进攻之类的，对不对？”
希雅说道：“道理我懂，但恕我无能，实在是搞不来狮王的情报……恐怕还是需要烦劳陛下亲自出谋划策了。实在是抱歉。”说这话的时候，希雅表情很尴尬，其他团长们也是。
也罢，这不能都怪他们，北伐军的能力配置在那摆着，阿卡德建立这支军队的时候，想着“能打下野狼城就算胜利”，今天这个成绩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的。因此，北伐军的配置根本就不足以支撑这么大规模的战争，以及面对这么强大的敌人。这是军队系统跟不上了，人才储备跟不上，不是说希雅以及团长们摸鱼偷懒了。
万幸，李奥瑞克是点子王，他有办法。
李奥瑞克说：“情报的事情，你们不用急，我这有一个人可以用。”
“乌鸦王，出来！”
李奥瑞克一声令下，拔出“啄眼”，乌鸦王的英灵便从啄眼的剑鞘里边飞了出来。
“叫本王何事？”乌鸦王用那细长的手指夹着烟袋，满脸的不可一世。
李奥瑞克问他说：“我马上要跟狮王打仗了，你给盘盘道，来，这是人家的战书，你看看。”
乌鸦王眉头一挑，说：“狮王？哦，我瞧瞧。”乌鸦王说着将那战书拿了过来，端详了一下，旋即脸色就变了，说：“我说，大王啊，你这是要遭重啊——我建议你现在就倒戈卸甲去降，兴许还能保下小半个中土……”
一听这话，北伐军众人纷纷破口大骂，格罗温更是抓起一个墨水瓶就朝乌鸦王丢来。乌鸦王一伸手将那墨水瓶从空中抓下，体面的放在桌上，笑道：“各位，别着急嘛！小王说的都是实话，我这忠肝义胆，心是向着大家的。”李奥瑞克此时不耐烦的用手指敲着桌面，道：“我叫你来是为了分析情报，不是让你灭我军士气的，乌鸦王，你把话讲清楚了，摆事实讲道理，好好分析利害关系，不要一上来就说这种丧气话。”
乌鸦王应了一声，说：“大王，不是我讲丧气话，而是这战书太吓人。我估计有两点你们都没注意，我来给各位盘盘道吧。”
乌鸦王说着从后面拽了把椅子，那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发出“吱呀”的刺耳响声，然后他将椅子放在李奥瑞克旁边，大刺刺往上一座，点起一锅烟来。等嘬了两口，这才缓缓说道：“第一，这战书上面没说狮王有多少兵马。按照我们蛮族的规矩来说呢，一般下战书的时候都会告知对方自己的兵马的具体数量，然后约定战场进行作战。”
说着，他又抽了一口，道：“你们高原人总说我们是蛮子，但说实话，在打仗这一块我们可文明了！我们从不为了杀人而打仗，也不会轻易的就打那种灭国之战，每次蛮王间的战争，都是在规则内进行的。你看，打仗是为了达成某种利益，而不是单纯的为了打打杀杀，如果说战争的损失超过了战争的收益，那这仗打得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乌鸦王又嘬了一口烟袋锅子，然后说：“举个例子，我们现在有领土冲突了，谈不拢，那就各自出三千个兵马，我们打一仗，打赢了就拿地，打输了就认怂，一般大家不会破坏这个规则，所以战书上写多少兵马，对方也会出来对等的兵马，不过。一般进攻方会多些人，防守方会少一点，但基本都遵照大家约定俗成的限度。如果有人打破了这个规矩——比方说，狮王说出三万，结果我出了五万，把他的人都杀了——那我是要被草原的勇士们唾弃的。到时候连我的人都会反对我，甚至龙王布林还会亲自为狮王做主，派人来教训我。这就是因为我破坏了规矩……”
大家听得啧啧称奇，高原人确实没有这种“战争规则”。至少这二百年间的沼泽上没有诞生类似的规则。沼泽的贵族内战往往更加残忍，不会控制规模，战略目的一般就是屠尽敌人的家族，相当于就是“亡国灭种”，非常惨烈。
“原来蛮子只是表面野蛮，内在却遵循规则。”蒂维丝感叹道，“我们每次内战都死伤惨重，不管是谁赢了，国家都会元气大伤；蛮子们却将内战损失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从而不管谁输谁赢，都不会伤筋动骨。于是，草原越打越强盛，我们越打越贫穷了。”
乌鸦王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我埋汰各位沼泽来的勇士，我只是想说，我们这些‘蛮子’霸占中土二百余年，那是有道理的，光有力气没脑子，可当不了王！”说到这里，乌鸦王瞟了一眼李奥瑞克，见其似乎脸色不妙，乌鸦王顿时话音一转，一脸堆笑的说道：“可没曾想高原人出了一位英雄！李奥瑞克王有勇亦有谋，这才能雄踞中土，名至实归……”
李奥瑞克摆了摆手，说：“你别搁这油嘴滑舌，我问你，为什么狮王的战书不写他有多少兵马？”
乌鸦王说：“显然，狮王这次不想打‘有规则的仗’，就是奔着杀人来的！这家伙也许派出十万，也许是二十万，狠心一点三十万也能凑出来，为的就是将诸位逐出中土，夺回草原勇士失去的土地。我看这一定是龙王布林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诸位斩草除根！不然的话，狮王不会下这种决心……”
听了这话，对面桌子的格罗温便笑起来，说：“他光是下决心有什么！决心能当饭是，还是能当剑来砍人？打仗是要看实力的。蛮王的实力我们也领教过了，北伐军三万人的时候尚且不怕，”
乌鸦王摇了摇头，说：“你这大胡子勇气可嘉，但脑子差了点——你打败了我是不假，但因此就推断出自己能打败狮王？这显然不明智。”
李奥瑞克此时插话道：“你该不会是说，自己是四大蛮王里最弱的那个吧？”
乌鸦王晃了晃细长的手指，说道：“强弱之辨，有很多种概念，就好像一个人力能举鼎，另一个人家财万贯，他们俩谁比较强？这显然无法比较……”
此时希雅说道：“我听懂你这意思了，乌鸦！你就是想说，自己武力不行，但是别的方面很行——比如种地、做买卖、拉拢人心什么的，所以才能跟并称四大蛮王？”
乌鸦王笑道：“并非如此，雷奎将军！小王打仗虽然不及狮王，但怎么着也比鲸鱼王那个连椅子都下不来的肥鱼要厉害！再说了，为什么一定要打仗呢？我跟其他蛮王可都是好朋友！鲸鱼王和狮王一直针锋相对，龙王和蝎子王有过节，狮王明着称臣实则对龙王有不臣之心，龙王又一直觉得鲸鱼王阴险狡诈、总想扶持新的海湾地蛮王……但是呢，这几十年来，就没有哪个蛮王对我乌鸦王有意见！你看，这不奇了怪吗？”
确实，乌鸦王虽然兵力弱了些，却占据了最肥沃的土地，过着富饶的日子，而且在众多部落和蛮王中间左右逢源，不得不说，这乌鸦王或许打仗差点事儿，但政治头脑绝对是有的。
“言归正传。”乌鸦王吹完自己一波，然后满意的抽了口烟。此时屋里是乌烟瘴气，北伐军众人都快让这老烟鬼给熏死了，李奥瑞克便让仆人打开了四面的窗户通风，大家这才舒了一口气。
“我先前还说，这战书上提到了鲸鱼王的事情。之前我就跟你们说了，这狮子和鲸鱼关系非常不好，这两人啊，土地接壤、政见不合、家族历史上也有仇、生意买卖上也有冲突，最要命的是，堪称东北方蛮族命脉‘剑戟河’正好穿越了他们的国土，狮王占据上游活水源头，鲸鱼王把控下游出海口，您听听，这能好的了吗？狮子捏着鲸鱼吃水的杯，鲸鱼抓着狮子赚钱的碗，这肯定好不了。这么说吧，虽然都是蛮王，但狮子和鲸鱼的矛盾，就仿佛高原人和蛮族一样。”
“那高傲的狮王肯定不屑于让鲸鱼这个仇人来帮他，更不屑与在战书上加上鲸鱼皮卡姆斯的名字。但他在战书上却将其称为‘我可靠的盟友’，依小王之见，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鲸鱼王给的太多了。”
“你们知道鲸鱼王有多富有吗？即使是占据着金龙宝库的龙王布林，打仗的时候也要找鲸鱼去借钱。海湾港口是蛮族的财富命脉，把控着这里的鲸鱼王，富有超乎你们的想象！这家伙跟蛮族做生意、跟魔族做生意、跟远东大陆的人也有往来，甚至有传闻说，他和异次元的恶魔们也做过买卖。海湾地太富有了，鲸鱼王可以用金币把你们淹死。”
皮卡姆斯十分富有，他占据了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港口，金库里的黄金能让地精们也感到汗颜。这件事情李奥瑞克也有所耳闻。他曾经听大拇指说过鲸鱼的事情，他是地精商人们唯一尊敬的蛮王，他的国土也是许多地精“朝圣”的地方。就连蒂维丝也曾想过跟他做买卖，但没想到这么快就开战了。
听上去不太好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