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领导投胎去了
“你怎么回事啊，我是让你拖住这家伙，可你也不能把他打死吧？”
牛科长也傻了，愣在那里，筛糠一般哆嗦起来，他喃喃道：“不能啊！我就是轻轻一敲，这家伙骨头怎么都裂了啊？”
李奥瑞克摸了摸下巴，说：“他说他是素食主义者，可能比较缺钙吧？”
牛科长惊呼道，说：“那不坏了吗！”
李奥瑞克埋怨他说：“你们冥府都这么办事的？动不动就下黑手？”
牛科长说：“冥府这地方民风剽悍，毕竟大家都是死人了，又不可能再死一次，所以经常动手解决问题。哪怕是公务员之间，也是经常决斗的。”
听到这话，李奥瑞克倒也松了一口气，说：“那你也别担心了，反正也死不了人……”
牛科长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说：“可那是在冥府，这是在人间啊！我要是在冥府把他敲死了，灵魂无非原地打转，过一会就回来了；可在人间把它敲死了，那就是……”
话说到一半，就看那骷髅使者后脑勺的裂缝中，出现了一道白色烟雾，这烟雾在空气中化为一个人形，就仿佛是幽灵一般。下一秒，幽灵头顶出现了一条黑色裂缝，仿佛一个小黑洞似的，就将这个幽灵给吸走了。
李奥瑞克问他：“咋回事？”
“呃，他应该是转声局报告了。”牛科长一头冷汗，“人间嘛，灵魂一旦离开身体，就要去那边的。”
“投胎去了？”
“嗯，投胎去了。”
“他就不能留在冥界？”
“不能，只有生灵死后才能留在冥界，好人去乐园，坏人下地狱，普通人直接投胎。而冥使的灵魂不统计善恶功德，死在外面就只能去投胎了……完了，我把隔壁领导打去投胎了，这跟杀人没区别啊！我说，李奥瑞克大人，我可是为您弄死了隔壁单位的领导，您回头可不能不管我啊！”
谁让你下手那么黑啊！李奥瑞克也拿他没办法，只好说道：“行，我回头问问爵爷，尽量让你从轻发落……”
“多谢您了，多谢您了！”牛科长哭着离开了。
牛科长的事情暂且放下不提。
这骷髅使者去投胎了，自然也就没有人来接收布兰德的灵魂了，那么布兰德就还能在人间多停留一阵子，正好让他把整个事件说完。
李奥瑞克回到房间之中，此时，屋里几个人都坐在椅子上，还弄了茶喝。李奥瑞克将外面的事情跟大家讲了讲，旋即对布兰德说道：“言归正传，塔叔他儿子后来怎么样了？”
布兰德说道：“这件事情影响十分深远，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个就是，宗教势力不再是障碍或者敌人，而是彻底成为了国王麾下的战士，当然，也可以说，国王成了宗教势力认可的‘神’，国家也成了神的国家。在这之后，国王陛下就以‘神选之人’的身份整合了国内的宗教势力，除掉了反对自己的人，提拔了忠诚于他的人。在那之后，王权和神权合二为一，国王的权力变得空前强大，国家也就摆脱了分裂危机。”
“第二个方面，是这件事对国王本人的思想影响很大，这彻底让塔格瑟斯二世成为真正的太阳神信徒，直接或间接的改变了他的思想、性格和处事方法。”
听到这话，李奥瑞克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自古以来，沉迷于宗教的国王，就很难有好下场。
“而纳什鲁特家族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上了政治舞台。”布兰德说道。
……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
这天布兰德照例在国王身边护卫他的安全。午餐时候，突然有一位北方壮汉闯进餐厅，他用一双堪比黑熊的大手推开守卫，狠狠一拍桌子，吼道：“塔格瑟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布兰德想要上前将这个狂徒拿下，却被国王陛下拦住了。国王说：“没事，是我弟弟。”
来的那人，是塔格瑟斯家族的远房表亲，也就是守卫边境的公爵，考佛·路斯达尔·纳什鲁特公爵，前年他刚刚继承爵位。他跟国王年纪相仿，两人是儿时玩伴，也是好友。
那天晚上，布兰德见识到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好几次他都以为两位大人要动武，因此他的手一直按在剑柄上面。到最后，两个人都满头大汗，吵到声嘶力竭。布兰德不是很懂政治的事情，但他能听懂其中的几句话。
大多时候都是纳什鲁特在质问，国王陛下在回答。他听见塔格瑟斯说：“你削减藩王和爵士们的权力，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不该不问亲疏就把那些神棍提拔到血亲们头上！你要知道，你的亲族从未背叛过你！”
他又说：“你可以传教、可以布下福音、甚至可以继续挥霍国库里边的金钱来供养那些只知道吃饭、喝酒和拉屎的传教士，但你又为什么要大兴土木建造神殿呢？你不知道，我们的人民已经贫穷成了什么样子吗？”
他还说：“你可知道，如今在我们的国土上，最多的竟然不是农民，而是教士！而每年供养教士花的钱比供养军队还要多得多……你说教士自己也在种地养活自己？废话！不然他们也会饿死！庄稼不会凭空生长出来，是需要人劳动才能种出来的。塔格瑟斯，你真是愚不可及！”
两人一直争吵到傍晚这才停息，塔格瑟斯挥手送客，纳什鲁特也不再留恋此地，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时候的布兰德还年轻，不理解这一切，他只觉得，送走了这个不速之客就是好事。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纳什鲁特又来了。他在国王陛下用早膳的时候闯入房间，高声咒骂着、呼唤着、像个泼妇一般。于是，他们又继续争吵，又和昨天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纳什鲁特带来了地图、资料、还有厚厚的账本。国王这边似乎也有准备，他打了个手势，阉奴就端来了许多账单。
如果说昨天是赤手空拳的战斗，那今天两人就是全副武装，手上这些资料文本就是他们的武器了。这次他们更加激烈的争吵，说得东西也更深奥，让布兰德听得又是紧张不安，又打哈欠。就这样到了傍晚的时候，国王再次说“送客！”，那位不速之客也就识趣的离开了。
可没想到，第三天，他又来了。
这一次，男人不光是带来了资料，还带来了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这些人种族不同，有人类、兽人、半身人、地精和精灵，他们年纪也不一样，从七、八岁一直到五、六十岁的都有。然而国王手上却还只是那些资料和数据。接着，两人再次开始争论，纳什鲁特让那些穷人亲口讲述自己的苦难，国王只能默默的听着，就像是个受审判的罪人。等那些乞丐们陈述完一切，纳什鲁特便将他们送出房间，随后继续和国王陛下开始了唇枪舌战，然而，这一次布兰德能明显感觉到，国王陛下声音小了许多……
接下来的七天，纳什鲁特都会来和国王陛下讨论政事，他们时而激烈争吵，时而文明的辩论，时而引经据典，时而用纸笔算数学题，时而沉默不语，时而哭泣流泪……一直到最后一天的晚上，他们共进晚餐，这一晚他们都喝醉了，相拥而泣，最后纳什鲁特哭着离开了，国王陛下也泪流不止。
事后，布兰德问国王陛下，说：“陛下，您战胜公爵大人了吗？”
国王摇头，说：“我输了。”
“哦。”
随后国王说：“但他也不是胜利者，换句话说，我们两个人都输了。”国王叹气，说：“我当然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有诸多不妥，然而，我只有这样做，才能维系这个分裂的国家。我表弟理解我的苦心，却无法认同我的做法。”
布兰德记得，从前国王陛下经常与他倾诉谈心，说起过自己的各种想法。按照布兰德的理解，国王陛下是被“国家分裂”这件事吓怕了，他执政不到十年，就经历了魔族入侵，蛮族叛乱、贵族造反、教皇弑君这些事情，虽然每一次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但这也让他变得谨小慎微，生怕葬送了好不容易保住的大好局面。对于国王陛下来说，只要能维持这个国家继续存在，让他做什么都行。
那天夜里，国王跪在神像之下祈祷，请求太阳神能给他智慧。
布兰德知道国王陛下是用心良苦，可他总觉得，一位君王，不该跪在神像之下——不，他不该跪在任何地方。
一旦跪下了，还怎么自称为王？
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于是就整夜守在祷告室门前，强打精神，守护着国王的安危。
国王的祷告室是个外人看到十分恐怖的房间，这里墙壁如城墙一样厚，但里边却如厕所一样小，这里仅能容纳一人站立或者下跪，甚至容不下一张床，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尊长着巨眼的太阳神雕像，以及一盏昏暗的红色魔晶灯，整个屋里就如同牢笼一般。门外挂着一把大锁，有人进去，外面就会上锁。
五年前国王陛下建造此屋，每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就会到里边去闭关冥想，他曾经对布兰德说，这个密封的小屋，让他有种胎儿一般的安全感。
国王陛下在里边一待就是一夜，布兰德为了确保安全，每半个小时都要敲门一次。一开始一切都好，他敲门，国王就会墙门回应，一直到凌晨时分他们都互相回应着彼此。期间国王陛下还出来上过两回茅厕，吃了一点夜宵。可是，就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时候，布兰德突然困了。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疲倦感，他往常也会犯困，但往往抽一支烟，或者咀嚼一口苦心草，他的睡意就会被驱散。但这次睡意来的太突然了，他甚至来不及给卷烟点火，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只知道自己是被一阵尖叫声惊醒的。此时天还没亮。他心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连忙用力敲门，喊道：“陛下！陛下您还好吗？”
然而门中竟然无人回应。
不好！布兰德立刻开启大锁，一把拉开了祷告室的大门，接下来，那映入眼帘的可怕场景，让他也想大声尖叫。
……
二百年过去了，这个亡灵说起当年事情的时候，还是恐惧的手指颤抖，他喝了一口茶，端起茶杯的时候，茶水在他手中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这时候米兰爵士又递上一支卷烟，给他点着，并安慰他说：“爷爷，都过去了，没事的——你看到了什么？”
布兰德抽了一口，稍稍定下心神。
“我看到神像上面冒着诡异的红光，那红光像是光，又像是烟雾，我隐约还能看到光芒中出现的飘浮幽灵。”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我从未闻到过那么奇怪的味道——我是上过战场的，我闻过最臭的就是尸臭，可是即使是腐败的尸体，也不如这味道刺鼻。”
“而国王的身体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他就像是一直被煮熟的青虾一般蜷缩着，头和脚连在一起，看不见表情。”
“我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恶意，我下意识的拔剑，却发现自己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
“接着，我面前那个狭小的祷告室竟然变得无比巨大，本来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屋，变得仿佛如北方的荒野一般辽阔。我看到许多狰狞扭曲的手抓着国王陛下的灵魂，然后那些手也朝我袭来……”说到这里，布兰德摇了摇头，道：“然后我又一次苏醒了。”
李奥瑞克问道：“你又一次苏醒了？”
“对，又一次苏醒了。”布兰德说道，“我分不清之前看到的恐怖事物是梦境还是现实，这回，我苏醒的时候看到了黎明，同时听到国王陛下的敲门声，我打开门锁，发现陛下一切安好，他走出来伸了个懒腰，让我护送他回寝宫休息、用餐……我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了，我想，我可能是做噩梦了吧？但那个梦境也太真实了。”
李奥瑞克记得，魔女小姐曾经对他说过：“梦境不全是虚幻之物，那可能是另一个位面的投影，或者是某种源自宇宙的暗示。”
“从这一天开始，一切就都变了。”布兰德说着深吸了一口卷烟，吐出大团烟雾，神情也变得忧伤起来。
……
国王陛下从祷告室出来之后，神志似乎就有些不太正常了。他整个人变得十分亢奋，经常整夜不眠，满眼血丝，同时他工作效率也提高了三倍之多，整个人都变瘦了。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但国王陛下同时也变得更加暴躁易怒，行为更加激进。有一天，他当着众多封臣的面，宣布说：“我要挥师北伐，攻打魔族的城市！”
听了这话，整个大厅一片哗然，就连布兰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北伐？主动出击？开什么玩笑？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高原人是个什么情况。这几年国王陛下刚刚整合了国内势力，敌人也暂时没有进攻，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这种时候最好的政策就是“什么都不做”，换句话说就是不折腾，让谷物生长、畜生繁殖、人民安居乐业，直到国家重新从战争中恢复过来。
这种时候打仗——而且还是主动进攻，无异于送死。
可是国王陛下却说：“我得到了神谕，我们一定能够成功！”
听了这话，大厅中出现了许多种不同的声音，有的人跟着一切兴奋的怒吼；有人大声质问国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人大声咒骂。更多的人沉默着，面如死灰。
此时，时任三军统帅的阿姆兰斯问道：“臣斗胆一问，伟大的塔格瑟斯王！神只说了‘一定会成功’吗？是否有告诉我们怎么做呢？”
国王笑了起来，说道：“神当然给了我启示！”他说着展开一张地图，指着上面的魔族防线说道：“我们只需这样做……”
接着他开始讲述那个不可思议的战术。说实话，那不是人能想出来的办法，在布兰德看来，这战术不能说是胡闹，但也极其冒险，如果中间任何一个关节出了错误，都会万劫不复。但如果一切都能按照国王陛下设想的来，那么，高原人就能以少胜多，夺回家园。
这样冒险的军事活动，必然会遭到大量的反对。然而，国王陛下靠着雄辩之才，和一种极其狂热的领导力，让所有人都信服于他了。布兰德难以用言语描述那个过程，他只能说：“光是听着国王陛下的声音、看到他那激情澎湃的样子，你就会觉得他是个布道真理的圣人，他说的一切话——哪怕他说天是绿的，太阳从西边升起，水是干的，你也会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更何况，他说的东西确实颇有道理。”
最终，国王说服了绝大多数人，剩下的人就算是反对他，也找不出什么话语能反驳他，只能沉默下去。
于是，国王满意的说道：“那我宣布，北伐作战计划，从现在……”
“等等！”
那个男人站了出来。
那是纳什鲁特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