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死战将军
李奥瑞克说道：“打仗本质上是国力的比拼，战术固然重要，但国力的差距不是战术能够轻易弥补的。而海战尤其放大了国力之间的差距，陆地打仗，有人就行；但在海上打仗，人要乘船才可以。造船这一产业，十分考验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
“可是鲸鱼王财力雄厚，我们虽然比从前有钱，但也比不上他们啊！”
李奥瑞克笑道：“钱这东西，也得花的出去才有用，鲸鱼王钱比我多，但造船厂比我少，造船的技术也不及我——我的将军！你要知道，我们有大大小小总计十六个造船厂，在‘战争令’的要求下，全部在开足火力造船！”
李奥瑞克说着望向南方，在三叉戟造船厂、海盐城船务、在杜鹃港口、在地精群岛……十六个造船厂正紧锣密鼓的制造一艘艘巨型战舰……在巨大的船坞里数十名工匠正在一齐协同工作，那船体的骨架已经初具雏形，监工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发号施令，铆工敲打着大锤，金属撞击声如音乐一般悦耳，时不时有火星溅出。另一边，热浪中，铁匠们挥舞大铁锤，在炉火旁打造船用链条，魔能机器在轰鸣，驱动着传送带和加工台在快速运转，每次日月交替，这里的光景就会大有不同。
此时，站在北方海岸的李奥瑞克对那位“死战将军”说道：“因此，只要我们能将这场海战的时间拉长，鲸鱼王就必然会被我们强大的生产力淹没，换句话说，你只要别第一波就把舰队送干净就行。”
“陛下也太小瞧我！”那人激动的涨红了脸，“我虽然不如虎鲸将军厉害，却也不是个饭桶！何况我们的舰队航速比他们快，火力比他们猛，真要打一仗，也不见得会输！”
“那好，你尽管去战斗吧！在这次战斗中，你要尽可能摧毁敌人的船舶，保留我们的有生力量——哪怕打输了也不碍事！只管放心大胆的去打吧。”
……
转天，迪卡亚率领皇后舰队十八舰船，于海上迎敌。敌军正是先前说到的“风暴舰队”，主将也果然是号称“虎鲸将军”的帕尔蒙德。两军于正午交战，在海上打得昏天黑地。
正如迪卡亚先前预料的那样，敌军数量众多，兵强马壮，虎鲸将军善于海战，船队阵型紧密，互相协同，进退有度，比教科书还教科书，绝对是一流指挥。甚至他们还有魔法师军团，能呼风唤雨，召唤小型风暴来攻击迪卡亚，所以这场仗打得十分艰难。
好在，迪卡亚将军在军事素养上虽不如敌人，但是作战勇猛，士兵们大受鼓舞，奋勇作战，取得了一些战果。加之高原人的舰船上已经装备了一些魔能设备，装备质量也好，总体更为先进，靠着火力、射程和航速赚到了一些便宜。
最终这场仗以高原人的“王后舰队”败退结束。这一战，“王后舰队”死伤惨重，堪称史无前例。十八艘主要战舰沉了一半，剩下的也几乎各个带伤，都需要好好维修才能使用了。
好在鱼人部队除了断后以外，没有出战，因此没有战损。正如李奥瑞克所说的那样，敌人没有轻易抛出“鱼人部队”这张王牌。总的来看，这场战斗就是战舰对轰。
不过，王后舰队虽然败退，但敌人也损失了六艘战舰，一艘主力舰，以及许多的长船、快艇、登陆艇等等。战损的话，大约是1：0.8，高原军稍微多一些。
虎鲸将军得胜之后，士气正盛，一路杀到布朗港。然而，到了港口之后，却见到李奥瑞克的王旗飘摇，还看到大量陆军士兵列阵等候，还有众多火炮指着港口。虎鲸将军早就听过李奥瑞克的凶名，再看敌军的岸防固若金汤，就知道这块硬骨头不好啃。转头再看自己的舰队，虽然打了胜仗，但也有不小的损失，尤其是弹药消耗巨大。
虎鲸作为一个明智的老将，当机立断，选择撤退！
反正我已经赚了便宜，现在收手也没有任何损失。与其强攻布朗港，不如等我回去补给，休养几个月，到时候再来打他！
于是，虎鲸光荣凯旋海湾地！
将军得胜归来，全城欢呼，鲸鱼王大喜过望，说：“不愧是我的爱将！竟然能击败那不可一世的李奥瑞克王！我看你比什么狮子老虎之类的畜生强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赏，重重的赏！”
这一仗打完之后，鲸鱼王一方士气大振，当即修书一封报告龙王布林，说：“那李奥瑞克或许陆上厉害，但在海上却被我耍的团团赚！一场仗打完，他的舰队就损失了一半，我简直不知道他们后面的仗还怎么打！我要是他，现在就立刻投降了。”
豪狮那边得知鲸鱼王战事告捷，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也紧张起来，害怕鲸鱼王抢他的功劳。
很快，布朗港舰队失利的事情也传到了北伐军的耳朵里。
众将听闻海军战败，也是震惊不已，毕竟，北伐军打了这么久的仗，还没吃过什么败仗。一时间群情激奋，格罗温说应该彻查此人，怀疑他通敌；奥德莱则要率炮兵部队前往布朗港，支援李奥瑞克和海军部队。
好在，希雅这时候很冷静，她对一众愤怒的将士们骂道：“你们这群蠢货！海军将军迪卡亚是王后亲自指派的人，你们难道怀疑蒂维丝用人的眼光？再说，布朗港有陛下亲自坐镇，用得着你们这些货色？陛下打不赢的仗，你们去了就能打赢？难道各位觉得，自己比李奥瑞克王更加智慧勇猛么？何况战斗才刚开始，真正的胜负还未可知，你们急什么？”
这番话说得没毛病，一众将领也就随之哑火。此时布洛泽行了一礼，说：“并非我们不信任陛下和王后，而是北伐军没吃过什么败仗，大家一时间接受不了——将军，有没有我们能做的事情呢？”
希雅说道：“各位只需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了！你们别忘了，宰相给你们派了任务！若是延误了宰相大人的战机，各位担当得起吗？”
她沉吟少许，继续说道：
“你们也该知道，海战是我军短板！海军成立至今为止不过三年而已。而蛮族的海军舰队已经有两百年历史了！这小孩和大人打仗，败了也正常。何况，迪卡亚将军也毁了敌人许多舰船，并且成功保住了布朗港，算不上是吃了败仗。而且我退一步说，就算是海战不利，若我们能在陆地上找回场子，不也一样是胜利？而且我们若能取得战果，也能为海上分担压力。”
这些年来，希雅一直和这些兵将相处，领导力大增，也积累了很深的人望。随着她这掷地有声的一席话，北伐军的人皆放下心来，不再分心插手海战事务了。
此时，回到李奥瑞克这边来。
尽管大家都在说，“李奥瑞克吃了败仗”，但对于他本人来说，这个结果完全可以接受——因为他很清楚，高原人的海军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支军团只有“三岁”，没有实战经验，甚至没有过什么训练。虽然装备都是新式的，但没有实战经验，肯定有许多问题。将领、士兵、舰船、武器全都是新的，怎么能和鲸鱼王的“百年海军”一争高下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李奥瑞克现在不能亲自参战，如果他贸然登船作战，很可能会被敌人的那几个铁龙卫按死在水里！从先前的战斗经验来看，蛮族的人已经知道怎么对付他这个“不死之身”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铁链子绑住了，直接沉海里！
所以，能打出这个接近一比一的战损，李奥瑞克真的很知足了！
在他原先的作战计划里边，战损可能会高达二比一甚至是三比一，只要布朗港不丢，就算是战略胜利了。没想到这个“死战将军”还挺猛的，愣是咬了敌人一块肉下来。很好，这家伙很有潜力嘛！
只要能保住了布朗港——或者说，别人敌人在布朗港登陆然后对神指城形成两路进攻之势，那么就能争取足够的战略时间了。
昨晚，后方监督造船的官吏已经通知李奥瑞克，新船已经在路上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打造一支崭新的舰队。
是的，你领先我十几个作战人口，还有英雄单位，但我比你矿多啊！而且是你骚扰不到的那种。
打没了就爆兵嘛，怕什么的！
咱俩打膀胱局，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李奥瑞克心情惬意，此时微风徐徐，天气凉爽，一改前几日的潮湿闷热。他决定午睡一会，就在席子上躺下来了。
可没想到刚一躺下，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声音。
“别拦我！”
“将军！你不能这样做，荣誉固然重要，但这种时候海军不能没有您！”
“将军，迪卡亚将军！李奥瑞克王并未怪罪您，您又何必这样做呢？再说，您虽然战败，却也拼死杀敌！无愧于家族、军队和国家，怎么能算蒙羞？”“我说了别拦我！”
李奥瑞克从床上坐起来，大声问道：“外面是谁？什么事情？”
接着大门“砰”一声打开，只见皇后舰队的将军迪卡亚在门前跪下，他一身是伤，缠着绑带，哭诉道：“陛下！我愧对陛下的信任！我打了败仗，还损失半个舰队，使您蒙羞！”他说着双手托起一把刀来，说：“陛下，我该死！请您按照军法处置我！”
李奥瑞克笑了起来，他拿过那把刀，端详起来。他拿过刀的时候，迪卡亚仍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着，汗水流个不停，顺着下巴滴在地上。看那样子，恐怕是已经做好了以死谢罪的准备。
忠心耿耿，勇气可嘉！李奥瑞克突然用中指一弹，那刀便“啪！”地断成两截，飞出去扎进了墙壁里边。众人大惊，迪卡亚也抬起头，惊疑道：“陛下？”
“我怎么会杀掉自己最好的海军大将呢？快请起吧！”李奥瑞克说着双手将他托了起来。迪卡亚本不想起来，但李奥瑞克一手指头能把刀弹断了，难道还托不起你？他感觉自己脚都要被托的悬空了，就连忙站起来，说：“谢谢陛下。”
李奥瑞克说道：“谁说你打了败仗？”
“难道不是么？我打没了一半舰队，还损伤了许多艘船，然后被敌人打退了……最后敌人打到了布朗港，害得陛下亲自来给我……给我……给我善后。”他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了，全然没了先前那个“我欲死战！”的将军样子。
李奥瑞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先别哭嘛，我慢慢和你讲——来人，再搬一把椅子来，再弄些……弄些清淡的食物，一些点心，茶水之类。我的爱将受伤了，不能喝酒。我要和他饮下午茶。”
他惊呼道：“我怎么配和陛下坐在一起喝茶？”
李奥瑞克笑道：“哎呦！怎么不能了？晚上还有庆功宴呢！”
迪卡亚瞪大眼睛，说：“陛下这是在羞辱我吗？”
“好了好了，我是真心的，因为在我看来，你并没有打败仗，你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给你讲吧。”
见到李奥瑞克态度平和，迪卡亚也渐渐放松下来，说：“那好，我就承蒙您关照了。”说着坐在椅子上。
接下来，李奥瑞克亲自为他倒了茶，让他饮下。随后李奥瑞克对他说道：“刚刚爱卿说，自己被人打退至布朗港，还害得我亲自为你善后？你这话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他声音沙哑的问道。
李奥瑞克说道：“应该是你拼死作战，以少胜多，并重创了敌人！你使得敌人流血受伤，继而无法攻击布朗港，从而保护了我的土地、我的港口！如此看来，你立下大功一件，怎么能算是输呢，来，喝茶，我们以茶代酒。”李奥瑞克说着端起茶杯。
“陛下……”两人喝了一口茶，旋即他叹了口气，说：“陛下您不惩罚我，竟然还说这样的话来宽慰我？我真是无以为报了。”
李奥瑞克摇头，说：“这是事实，你应该还记得，自己出征之前我是怎么嘱咐你的？我说，你只需要多杀敌人并保存自身即可，哪怕输了也无所谓。我看了战报，你杀敌众多，也保存了半支舰队，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期了。”
迪卡亚睁大眼睛，眼里满是血丝，还带着泪迹，说道：“陛下！我只听李奥瑞克王从未有过败绩，只有胜利！可我却打成这样，这怎么能算是胜利？我为您蒙羞了！我在外面，听士兵们都在说什么‘无敌的李奥瑞克竟然也会输’‘李奥瑞克王是无敌的，但他选错了人，才会吃败仗’‘看来李奥瑞克王也会犯错’，我心中愧疚，恨不得一死了事。”
“来人！”李奥瑞克一拍桌子，说道：“传我的令，战事已定，我今晚会发出‘胜败论’，向军士们详述这场战役。而妄议此事者，一律军法处置！”
随后他看着一脸惊讶的迪卡亚，说道：“第一，这算不上污点，这充其量只是个战略转移，连失败都算不上。第二，就算是失败过一次，蒙上了污点，就很重要吗？是值得去死的事情吗？人都会犯错，我也是人！犯错了，只要改正不就好了吗？哦，说到这里，我正好想问你，迪卡亚啊！这一战是你第一次和‘教科书一般敌人’作战，你有什么感想吗？”
“呃，敌人很强！”他脸色很难看的说道。
“除此之外呢？敌人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地方吗？”
听到这话，迪卡亚脸色复杂，他又是尴尬，又有些激动，说：“这个……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说给我听。”李奥瑞克说道，“详细的说。”
于是迪卡亚连说了十余条，包括敌人的阵型、舰船火力的安排、舰船的配合、阵型变化、对于风向的运用、何时追击何时撤退……等等方面的经验。李奥瑞克给他纸笔，让他一边说，一边自己写下来。随后，他队迪卡亚说道：“如此就对了，你总结了失败的教训，下一次你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人，就是在一次次试错中变强的。”
“是，陛下。”
随后两人又吃了些点心，并讨论了海战的诸多事宜。李奥瑞克看天色渐晚，便说道：“好了，你好好回去养伤吧，我会派专门的人照顾你的。”
而迪卡亚却站了起来，行了一礼，郑重其事的说道：“陛下，我要离开这里了！”
“你去哪？”
迪卡亚将刚才自己写的笔记交给李奥瑞克，说道：“陛下不杀我，已经对我仁至义尽！但我知道什么是荣誉，什么是耻辱。我要引咎辞职，回到老家种地务农，供养我的父母、照顾年幼的晚辈。这笔记是我的战斗经验，将它交给更有才能的人吧。”
艹，我刚给你练了两级，你就要跑？李奥瑞克一拍桌子，指着他骂道：“你这蠢货！你走了，今后谁来指挥我的海军？”
“陛下麾下有无数厉害的人物，肯定有比我好的。”
“不不不，下回还让你指挥！我还要你当将军。”
迪卡亚大惊，连忙说道：“不可以啊，陛下！我已经败过一次，怎么能再带兵呢？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就算是再次带兵，恐怕也不是虎鲸的对手。”
“不需要你打赢，只要比上次强就行。你这次十艘船换他八艘，下次能不能换九艘啊？”
迪卡亚想了想，说：“应该是能的。”
“那这不就得了！”李奥瑞克一拍巴掌，说道：“好了，我的爱将！速去养伤，过几个月等我海军重组，你还要继续带兵呢！”
他热泪盈眶，说道：“我曾听闻李奥瑞克王是世界上最仁义的君主，然而我没想到，您比传说中的还要仁慈慷慨。您竟然不责怪我这败将，还能再让我领兵雪耻？为了您的恩情，我必与敌死战！”
“好好好，战就行了，不必去死。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你若是死了，我就真没人能带兵打仗了。”李奥瑞克笑着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那将军再度行礼，然后倒退着走出大门。
就在他一脚踏出门槛的时候，李奥瑞克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道：“等等！”
迪卡亚立刻停下，问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李奥瑞克问道：“你父母住在哪里？身子还硬朗吗？”
“住在望北城郊外，皮尔曼斯男爵领的乡下，身子硬朗得很。”他回答道。
李奥瑞克说道：“那好，等这次战役打完，就把你父母接来吧！我赐你一处宅邸，位置挨着海军兵场，方便你练兵之余，可以和家人团聚……”
话未说完，迪卡亚就嗷呜一嗓子就哭了，然后跪在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磕了好几个头。李奥瑞克连忙将他搀扶起来，说：“另外，你打仗有功，加军饷十个金币，有了这钱，你也好安置家人。”
“陛下，我，我……”迪卡亚已经感动到泣不成声，要哭得背过气去了。
“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好好养伤，好好学习，回头到战场上报答我吧。”
“是，我必死战……”
“好好好，去吧去吧。”
送走了迪卡亚之后，李奥瑞克便坐在桌上，拿起笔来，写下了一片名为《胜败伦》的“皇家公告”在这篇文章中，他阐述了自己“不求速胜、不畏小败、只求战略胜利”的思想，也向众多水军传达了自己的态度。这篇文章是他心中感悟，随手写下，不见得有什么文采，但道理却很实用。北伐军众人看了，全都心中释然；海军各部传阅后，也军心稳固，戒骄戒躁；铁狮宰相看后，写下评论，说：
“李奥瑞克王，三年沉淀，少年锋芒褪去，已有帝王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