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三章：这我能睡得着觉？
今天，“死战将军”迪卡亚正在和李奥瑞克两人在办公室核对舰船维修报告。
这几日天气凉爽，徐徐海风顺着窗户涌入屋内，吹干了人们身上那黏糊糊汗水。桌上放着两杯冰镇红茶，里边泡着切好的柠檬片和少许黑糖。李奥瑞克坐在办公桌里边，迪卡亚坐在外面，两人面对面交流信息。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迪卡亚已经知道李奥瑞克王如传闻中的一样平易近人，然而他是个保守的人，仍旧态度板正，不苟言笑。李奥瑞克能看出来，他这种严肃和铁狮不同，铁狮的严肃之中透着看破一切的从容自信；而他的严肃只是因为怕在国王面前出丑犯错而以。
此时，两人完成了一轮对账，李奥瑞克点了点头，说道：“这么看来，维修并复原我们的舰队，需要总计一百万金币。”
“是，陛下！”听到那个天文数字，迪卡亚就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都是我的错误，请陛下责罚！”
李奥瑞克叹了口气，说道：“抬起头来，我的将军！我不是说了吗，这不是你的错。换谁去打仗都是这个结果，就是我亲自去也差不多。”
“是，陛下。”他小声回答，随后微微抬起头来，目光却不敢直视李奥瑞克。
李奥瑞克严肃的说道：“行军打仗，我可以教你，剑法枪术我也能教你，唯独‘自信’这件事情，只能靠你自己领悟！你若是整天抬不起头来，又怎么去和海那边的敌人战斗呢？”
迪卡亚沉吟少许，说道：“李奥瑞克王！唉，我……我……”他欲言又止。
李奥瑞克眉头皱起，说道：“说！我命令你把心里话都说出来，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
迪卡亚听了这话，便说道：“我也想抬起头来。只是形势所迫，我一个败军之将怎么抬头？如今两条战线，在牧民高地陆战，宰相大人以天神之姿大破敌军，他昨夜大胜，再度烧毁了敌人粮草，如今有传闻说，豪狮要被打得退兵了。人们都说他是‘军神’；而我这水战却打得几近全军覆没！舰队打没了一半多，还需要陛下贴钱给我善后，如今士兵、平民、大臣、贵族都拿我和他比较，我心里苦闷，抬不起头来。”
李奥瑞克笑道：“你竟然为这事情苦恼？你要知道，铁狮是天才！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也不如他！你跟他比？肯定比不过的！”
“那……”
李奥瑞克笑道：“可难道比不过就不活了吗？这军队之中，有那么多人，要是人人都和你一样，比不过铁狮就要垂头丧气，那‘北伐军’不就成了‘丧气军’吗？我看你不是比不过才丧气的，是因为那场仗没打好所以气你自己！”
迪卡亚无言以对。
“但你只需要好好磨砺，总有打胜仗的那一天，放心！以后还有许多仗等着你打呢，哦，对了，我让你做的每日功课，有没有做啊？”
李奥瑞克命令他每天要攻读兵书兵法，要背地图，复盘那日海战失利，写心得体会。除此之外，还需要多到海军基层去调研，了解自身军队的情况，扬长避短。
“做了。”迪卡亚回答道。
“拿来，查作业！”
“是，陛下！”
迪卡亚说着递上了一个本子，李奥瑞克拿过来翻阅，看到那本子上面的笔记仔仔细细，明明白白，就如同学霸上课做的笔记本一样。李奥瑞克合上本子，问了他几个重点，他也能一一背诵，看来是下了功夫的。然而，他若是问一些超纲的问题，那家伙就答不出了——比如说，有一条笔记是关于如何通过看船的吃水来判断敌军数量的，李奥瑞克问他，假如一艘敌船吃水甚多，却不见兵马，你该如何？这种时候，迪卡亚就答不上来。他似乎不擅长举一反三，脑筋有些死。而有经验的指挥官，应该能根据舰船位置和舰船种类，判断这艘船的用途，并制定战术的。显然迪卡亚还缺少一些实战经验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李奥瑞克便将问题和他说了，并且拿来海战沙盘，即兴模拟了一场海上战役，与他现场教学。李奥瑞克虽然在海军方面的经验不如对方，但胜在思路灵活，经验丰富，于是他在沙盘上大杀特杀，打得迪卡亚丢盔弃甲。对方每次失利，则都恍然大悟，立刻拿笔记将情况记上。这家伙虽然是李奥瑞克带过最憨批的兵，但他有个优点，那就是记性好，所以犯过的错误绝不犯第二次。
两人盘到一半，迪卡亚忽然感叹说：“唉，我军要是有虎鲸号就好了。”
李奥瑞克问道：“虎鲸号？哦，是虎鲸的旗舰是吧？”
他说：“陛下，我倒不是嫌弃咱们的船，事实上，咱们的船总体上不输给人家，只是，虎鲸号那船着实漂亮，就如同蜥蜴中的真龙一般耀眼，它又大又结实，航速也快，我从未见过那么厉害的战船。”
虽然生产效率高了，但敌人在造船这一行上，有着多年的经验积累，造出来的船就是比李奥瑞克的好。
“别急，咱们早晚也能造的出来。”
话说到一半，外面有传令兵喊道：“陛下，王后的车队来了。”
“王后？是希雅吗？”
“不是，是蒂维丝王后！说是来犒劳军队的。”
蒂维丝？她怎么来了？
“好，我这就去！”李奥瑞克说着站了起来，然后他对旁边的迪卡亚一招手，说道：“走，随我去见王后殿下。”
一听这话，迪卡亚那家伙就当场石化，说道：“不，我，我职位低微，这，可能，不方便……”
“你是海军将军，怎么职位低微了？”
那家伙竟然满脸通红，然后扑通跪倒在地，说：“我没有颜面去见王后！”
李奥瑞克这才想起来，迪卡亚的舰队名为皇后舰队，而他也是蒂维丝钦定的指挥官。他打了败仗，辜负了蒂维丝的期待，肯定心中愧疚。
李奥瑞克笑着揽过他的肩膀，说道：“哎呀，别把一次失败看得这么重，你跟我来就是了……”
随后两人来到港口的行宫，在门口见到了蒂维丝的车队。车队很长，人马众多，运来了一车一车的好酒、凉鞋、草药、帽子等等，在后面则是一队一队的牲畜，都是健硕的牛羊，还有些鸡鸭之类的，装在笼子里，扑腾扑腾，肥硕又健康。蒂维丝走上前来行礼，说道：“陛下，昨日大捷，臣妾带人来犒劳军队。”
“你千里迢迢赶过来，实在是辛苦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蒂维丝笑道：“陛下难道忘了？如今望北城和神指城有传送门链接，臣妾一只脚迈过门槛，人就过来了。哪来的千里迢迢？神指城到布朗港也不算远，去年新修的路很好走，大半天也就到了。”
李奥瑞克让人将犒劳军队的东西分发下去，随后拉着她的手，来到行宫之中。进了房间，仆人递来点心茶水，在一旁伺候。李奥瑞克与蒂维丝坐在一起，而迪卡亚则独自坐在下面，一脸拘束，如坐针毡。
蒂维丝开口说道：“我今天来，一是劳军，二是与陛下叙旧，三，就是看望迪卡亚将军。”
听到蒂维丝提自己的名字，迪卡亚立刻抬起头来，说：“不敢不敢！我愧对殿下的期望，实在是耻辱！”
蒂维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耻辱的？这件事情我早就和李奥瑞克王达成共识了。这一战败，不是你不如虎鲸，而是我们整个国家都缺少水战经验。再战几次，大家积累些经验，就能打过了。”
迪卡亚本想推脱，可想到自己先前和李奥瑞克保证过下次再战，于是便硬着头皮说道：“是，王后殿下！我下次必与敌人死战。”
蒂维丝笑了，说道：“不用拼个你死我活！你只需要打退敌人就行。舰队打没了还可以再造，我们现在军费充裕，打富裕仗。”
迪卡亚想起先前对账的事情来，便低声说道：“可是，光这一次修船就要百万金币啊。”
蒂维丝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你是我亲信，那我就给你透个底——你知道我给你的军费预算是多少吗？”
迪卡亚摇头，说道：“我不懂财政，猜也猜不到。”
蒂维丝说：“足够你再造三支舰队了！”
这么有钱吗？别说是迪卡亚，就连李奥瑞克都愣住了——我他妈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有钱！这还只是今年的，而且这还是在蒂维丝“大撒币”式投资的基础下的。
这仗也太富裕了！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
我都羡慕这小子！
迪卡亚先是待在原地，过了一会，他表情松弛下来，说道：“那我这次绝不辜负您的期望，与敌人死战到底！”说着站起来行了一礼。“免礼。”蒂维丝笑着摆了摆手，然后示意他坐下来，说：“实话实说，高原人不擅海战，你已经是最好的人选了。你就好好操练吧，别把失败放心上。”
随后三人闲聊了一阵子，吃了些东西，此时天色已晚，李奥瑞克提议说要带蒂维丝去海岸上走一走。蒂维丝欣然答应，说自己还没来过北方的港口，正好想去看看。于是两人来到外面，此时已是黄昏，落日余晖下，布朗港一片金黄。静静的海面，帆船的影子拉长摇曳。不远小岛的白塔，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海鸥掠过水面，拖起一道道白痕，轻纱似的渔网在海上起伏。渔船点亮灯笼，渔夫笑脸盈盈，远处的双桅帆船，如天鹅的翅膀，它们悄然驶入港口，静静抛下锚来。整个港口，笼罩黄昏金色，海鸥鸣叫，海浪温柔。
今天王后亲自劳军，带来丰厚的赏赐，海军将士们就地摆开宴席，脸上一扫往日的阴霾，开怀畅饮。
李奥瑞克望着士兵们，说：“其实你来早了一天，要是明天来，就能连我那份一起犒赏了。”
蒂维丝惊讶的问道：“陛下这话什么意思？”
“我今夜要袭击海湾地。”李奥瑞克说道。
短短几个字，却让蒂维丝脸色一变。
“啊？”蒂维丝愣子原地，她转身望着那和谐宁静的海港，只见一片岁月静好，哪有半点要打仗的样子？蒂维丝开口问道：“陛下，若是你今晚就要袭击敌人，怎么不见船舶出港，也不见士兵出营？打仗要先准备的那些东西，怎么全都没有啊？”
李奥瑞克一脸平静的说道：“是‘我’去夜袭海湾地，单数，我，一个人。”
“陛下一个人，孤身前往敌军大本营？”蒂维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捏的李奥瑞克腕子有些痛，“您还知道自己是国王吗？哪有一国之君，孤身攻打敌人首都的？”
李奥瑞克轻轻拿开她的手腕，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我知道您有分寸，可是……”蒂维丝沉吟少许，说道：“臣妾还是心中不安，陛下能否将此番行动的计划告知一二？从而让我心中宽慰。”
李奥瑞克说道：“我的计划就是去放一把大火，把他们港口能烧的东西全都烧了，能杀的人全杀了，结束。”
“这也算计划？听起来……未免莽撞，并不明智。港口是鲸鱼王的军事重地，他一定会派遣重兵把守！陛下此行过于冒进，臣妾不敢苟同。”
李奥瑞克笑了起来，说：“那我问你，我当初打野狼城，是否冒进？”
“这……”蒂维丝沉吟着。
“我平息叛乱的时候你也在场，你觉得我是否冒进？”
“后来屡次作战，平南方异族，诛血乌鸦库曼，战狮子家族，诸多战役环节，是否都有些‘冒进’呢？”
蒂维丝被他说得哑然物语。
“我，李奥瑞克，武力和智谋不敢说天下第一，但战略勇气绝对无人能及！我就是靠着一次次的‘冒进’才得到了现在的帝国。蒂维丝，你别害怕，相信我的能力，我知道什么是危险，我其实别任何人都谨慎。放心吧，我是有备而去的。”
说着，海风骤起，那是一股北风，给这盛夏带来了一丝凉意。只穿着一件吊带的蒂维丝不禁打了个冷战，而李奥瑞克却笑了，说：
“火焰会乘风而起，明天这个时候，鲸鱼王的城市就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