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达并没有被徐良的气势所慑,双脚不丁不八,稳稳站在台上,拈须笑道:
“久闻白眉大侠武功早已青出于蓝,远胜乃师,老道今日便领教领教,看看阁下比‘金睛好斗’梅良祖到底强了多少。咱们比试拳脚,还是兵刃?”
徐良朗声道:
“既是死战,自然用兵器。”
说着利刃出鞘,正是威震武林的金丝大环宝刀。
他轻舒猿臂,人刀合一,画了个美妙的弧线,摆出了“夜战八方藏刀式”。
刀背上,九个铜环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如勾魂锁命的金铃,震慑四方。
吴钩霜雪明,金刀月遁行。
利刃藏人间,百妖夜收形!
擂台之下,围观的百姓们久闻白眉大侠之名,却鲜少有人见过徐良出招,如今亲眼目睹他持刀在手,纷纷感到了那股慑人心魄的气势,顿时爆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为其助威。
郭长达冷笑一声,也从背后拔出了他的独门兵刃,一柄四尺二寸长的量天尺。
他手擎宝尺,淡淡说道:
“兵刃无眼,死生有命,老道得罪了。”
徐良心心念念,日思夜盼,等的就是这一天,此刻哪有心思跟他废话,不待郭长达话音落下,便足尖点地,身子前窜数丈,转瞬间便已冲到他身前咫尺,忽地一刀劈下。
他外号山西大雁,轻功自是一绝,此番含恨出手,这一刀又快又猛,当真如泰山压顶一般。
郭长达也没想到徐良竟这般快法,急忙侧头闪躲,只听呼呼风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金丝大环刀贴着他左颊边直削了下去,只要闪避得慢了半分,恐怕脑袋都要被劈成两半。
徐良这一刀先声夺人,刀势毫不停顿,回手又是一刀,横着朝对手脖颈砍来。
郭长达连忙将竖起量天尺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兵刃相交,火星四射,徐良被震退了两步。
郭长达本来有些手忙脚乱,但这一次正面相碰,察觉徐良内力远逊于己,本已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抡起量天尺,兜头便砸。
谁知徐良竟不架不闪,掌中大环刀直取中宫,竟是一副要两败俱伤的架式。
郭长达大惊,心道:
“不好,小贼不顾贱命,非要给师父报仇,竟要和老道同归于尽。”
他只道徐良如今身居高位,又值壮年,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当惜命如金,谨小慎微,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悍不畏死,罔顾性命地全力对攻。
郭长达武功虽高,却没有那般视死如归的勇气,危急之中扑倒在地,顺势一个扫堂腿,踢向徐良脚踝。
徐良只得腾身跃起,金刀虽然走空,却冷不防他抬手便是一支袖箭射出,快如闪电。
江湖之中,哪个不知白眉大侠号称三手将军,打暗器天下一绝,郭长达早就提防于心,但也没想到这袖箭来的如此鬼神难测。
他此时伏在地上,耳边听得破空锐器之声响起,再也顾不得身份,连忙骨碌身子躲开了袖箭。
可徐良身上的暗器,何止袖箭一种,他双手如飞,但见飞刀、钢镖、墨玉飞蝗石、铁莲子、金钱镖、钢蒺藜等等,十余种各式暗器如雨点般朝着郭长达射去,令人眼花缭乱,手法之快之巧,当真如长了千百条手臂一般。
台下众人早看的呆了,见此神技,纷纷长大了嘴巴,合不拢起,竟都忘了喝彩。
而郭长达也当真不负顶尖高手之名,他身子团起,在台上就地十八滚,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如一个大大的皮球般滴溜溜不停乱转,居然堪堪避开了诸般暗器。
片刻,徐良百宝囊中的家什已经打完,郭长达这才鱼跃而起,重新站定了身形。
只见他此时发髻披散,银白色的长发乱蓬蓬有如鸡窝,原本干净整洁的八卦道袍上布满尘土和血渍,肩膀上还插着一支钢镖,模样狼狈不堪,不复之前鹤骨松姿的悠然气质。
原来他虽然靠着卓绝的身法躲开了大部分暗器,但左肩仍旧被一支钢镖击中,而且鼻梁也被一颗墨玉飞蝗石打了个结实,鼻血横流,染红了雪白的长须。
好在都是外伤,并不碍事。
郭长达纵横武林数十年,何时受过此等屈辱,当即勃然大怒,伸手拔出钢镖,掷在一边,跟着手中量天尺摆动,朝着徐良横劈而去。
徐良费尽心机,靠着不要命的打法抢攻一轮,又以擅长的暗器压制,虽然占尽上风,却终究不能对郭长达造成致命之伤,心中也微微有些遗憾。
不过他今日抱着必死之心上台,虽然事不遂愿,却也并无多少沮丧之情,大环刀一举,使出师传“八卦万胜金刀”的刀法,同郭长达短兵相接,战在一处。
两人年纪差了近一甲子,功力自不可同日而语,但一个年轻力壮,龙精虎猛,悍不畏死,另一个却不敢搏命,束手束脚,更兼受了轻伤,一时间竟打了个平手,互相都奈何不得。
辛子秋此时早已离开了座位,冲到了看台最前面,手扒着边缘的栏杆瞧着擂台,掌心早已沁满了汗水。
他此时武力之强,更在两人之上,眼光锐利,自是能瞧出郭长达不论内功招数,都胜过自家三哥一大截儿,斗了不过十几个回合,徐良已经险象环生,若不是郭长达忌惮他两败俱伤的打法,只怕早就砍中了他。
徐良身处局中,自然更是清楚自己的处境,知道想要凭招数上胜得郭长达,几乎没有可能,自己若不卖个破绽,从败势中博取一线生机,那再无为师报仇的机会。
念及于此,他手中金丝大环刀刀锋一转,朝着对手肩头划去。
郭长达沉肩坠肘,躲开这一刀,跟着量天尺后发先至,朝徐良中盘横劈。
铁尺虽无锋刃,但在他这等大高手内力催动之下,只要蹭上一点,照样能开膛破肚。
徐良见这一招来势凶猛,横刀急架,两柄兵刃再次相碰,擦出一片火光。
郭长达猛提一口真炁,刚劲转柔,量天尺上传来一股强大的阴柔漩涡力,竟将大环刀牢牢吸住。
他顺势手腕转动,一抽一挥,带着大环刀连转了三个圈子。
徐良手臂逆圈而动,根本转不过来,只觉得小臂和手肘剧痛,不得已之下,只能撤刀撒手。
那金丝大环刀也随之疾飞而出,“铎”的一声扎在擂台地板上,余势未消,犹自乱颤不停。
郭长达露了这一手功夫,外行根本看不出门道,可在场众高手中有眼力好的,都纷纷暗自喝彩。
纯以内功吸人兵刃,虽然算不上是独门绝技,但也足够惊世骇俗,在场能做到的,也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
郭长达一招得手,心中大为得意,暗道:
“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举起量天尺,朝着徐良脑门劈去。
可他刚刚施展绝顶内功,真炁正处在青黄不接的空档,此时手举铁尺,中门大开,稍慢半分,却被徐良抢前一步,弓腰矮身,竟闯进了他的怀里。
尽管如此,量天尺仍高高落下,正中徐良左肩。
令人齿酸的骨骼碎裂声传来,徐良“嘿”地闷哼一声,右手却死命扣住了郭长达小腹“中注穴”,又一头撞在他的胸口“膻中穴”。
郭长达猝不及防,被撞了个结实,气海一阵酸麻,一口真炁险些提不上来,竟不知徐良拼命之时居然如此凶狠。
但以他的武功,自然不会将这种几近街头流氓打架般的拙劣招数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已经废了对手一臂,犹占上风,倒也并不慌张,抬腿便是一记膝撞,正中徐良胸口。
“砰……”
徐良肋骨断裂,胸腔塌陷,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已经无力再战。
郭长达心中一喜,笑道:
“徐良,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师父梅良祖……”
可话音未落,却见已经穷途末路的徐良忽然抬起头来,朝他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