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虎出没
作者:参娃      更新:2024-01-20 02:17      字数:6928

第398章虎出没

前川林场之前是三个工队,如今要编为六个,人员变动自然不小。

原本四个拖拉机手和助手已经固定了,不能拆开,而新来的两台拖拉机自带拖拉机手,需要配两名助手。

经过郑先勇和赵立民商议之后,决定安排盛希平和陈维国给新来的两个拖拉机手当助手。

盛希平虽然早就考下来拖拉证了,但他之前在保卫科,没有拖拉机驾驶经验,只能安排他当助手。

其实木材生产工队的集材司机也就是拖拉机手,跟助手之间关系很微妙。

一般情况下,司机就像皇上一样,挣的钱比助手多百分之二十,而且脾气还大。

司机号称“大把”,助手号称“小把”,这老木把是分大小王的。

大多数的司机虽然驾驶拖拉机,但身上的衣服整天干干净净的。

而助手的衣服全是油污,紧螺丝、拧板子、拱车底全都是助手的活,司机一般只动动嘴,告诉是哪里坏了怎么修。

大多数时候,拖拉机手和助手,就等同于师傅和徒弟的关系。

助手之所以忍气吞声,就是为了把司机的手艺学过来。

而拖拉机手,往往也会防着助手偷手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嘛,这种事儿经常有。

跟盛希平一组的拖拉机手,名叫王元军,是从别处林业局调过来的,据说跟冯宝升还沾点儿亲戚。

这人岁数不大,比盛希平也就大个两三岁吧,挺傲的,仗着自己外调来的,跟书记还有亲戚,有点儿看不起人。

盛希平呢,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反正他只要干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行了。

每天早晨上班后,盛希平从驻勤点儿来到山上拖拉机库。

为了确保司机上山后能在第一时间启动拖拉机,马上投入集材运输中,所以工队会在山上建拖拉机库。

里面用铁皮大油桶做成炉子,专人看守烧火,一晚上都不断火,拖拉机库是暖和的。

上山干活的人,都乐意聚在拖拉机库里头,或是围着炉子聊天,或是吃点儿东西啥的,等工队长安排任务。

拖拉机助手就没那么悠闲了,到了拖拉机库,放下兜子,首先得清理拖拉机的卫生。

经过前一天的工作,拖拉机的封底板、地盘等地方都有许多树枝挂在上面,必须要清理掉。

如果不清理卫生,那就从紧螺丝开始。

首先是传动系统的万向节螺丝,其次是履带的松紧调解,这两处螺丝是必须看住的。

忙完这些,就要给拖拉机加水,然后给拖拉机打火。

拖拉机是柴油机,打火的时候要用汽油机带。

天暖和的时候还行,基本不用费力气就打着了。

天冷由于车体凉,一时半会儿打不着火,汽油机及嘶声力竭的呼喊一阵,才把拖拉机的柴油机带起来。

这个时候,整个儿拖拉机库里满是没有充分燃烧的柴油烟,库里的柴油烟就像是命令,大家纷纷拿着工具出工了。

“希平,走了啊。”有的人还跟盛希平打个招呼。

拖拉机发动起来,穿戴整齐的拖拉机手王元军上车,盛希平也跟着上了车,拖拉机开出机库,上山拖拽木头。

拖拉机手对准需要拖拽的木材后,停稳车子,锁紧“操向”,然后放开“卷筒”内的油丝绳。

盛希平跳下车,将“锁带”从搭载板上拽下来,透开“锁带环”,将每一条锁带扔向需要拖拽的木材旁。

然后拽着卷筒内的大绳,趟着雪将大绳拽到被集运木材跟前。

放下大绳后,将每一条锁带绑在木头上。锁带绑好,将大绳穿进锁带环内。

等最后一根木材穿好后,将扣住锁带环的“牛鼻角”,往大绳扣内一透,然后迅速躲到二十米以外的安全距离,向司机发出绞集信号。

拖拉机手通过液压先放下搭载板,抱紧“操向”开始绞集。

等所有木材全部绞集到搭载板上,拖拉机手会鸣笛告诉助手,我先走了,你在这儿看看下一趟拉哪几块木头合适。

一般情况下,助手有两套锁带,司机走后,助手可以趁机将第二趟的木材提前绑好,然后找个地方休息,等拖拉机再上来。

伐区大,集材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开始一天能跑七八趟,伐区作业到最后,一天也就跑四五趟。

所以助手在山上没啥事儿,天又冷,就找些容易点燃的干柴,或者明子啥的拢火堆烤火。

跟盛希平搭档的这个王元军,其实招工也没几年,刚从拖拉机助手转为拖拉机手。

反正在盛希平看来,这人的手把很一般,经验也不太够。

可王元军仗着自己是外调来的,外来和尚会念经,就有点儿看不上原本林场的人。

对盛希平也总是带搭不理的,有时候说话还带刺儿。

这天傍晚,最后一趟集材的时候,盛希平把锁带都在木材上绑好后,专门挑了一个锁带绑在了一个“树栅子”上。

穿好锁带环后,盛希平就发出了绞集信号,王元军开始循序绞集。

但无论怎么绞,车都快竖起来了,木头就是不动窝儿。

眼见着天都黑了,给王元军急的啊,大冷天汗都下来了。

王元军有点儿蒙圈,下了车围着木头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出来毛病。

天黑了,那树栅子又被几块木头挡着,王元军根本就没留意。

转了几圈没找着毛病,他又连续绞集了好几次,还是不动窝儿。

“能不能行了?就这么几块木头,你费这么长时间,干啥呢?”

坐在挺远一块木头上抽烟的盛希平,在抽完第二支烟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朝着王元军大喊。

“你要是不行,就痛快儿下来,我试试。”

王元军是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把拖拉机交给盛希平。

盛希平进了驾驶室,先装模作样的假装绞集一番,然后把车往后倒退几米松开包带,下车来检查。

趁着那王元军不注意,盛希平把绑在树栅子上的锁带扣一松,然后回车上重新绞集。

木材稳稳当当上车,盛希平都没管那王元军,直接把他扔在了山上,自己开着车拉着木材下山。

一直牛哄哄的王师傅,这回一个人低头耷拉角的沿着拖拉机道往回走,费了不少劲,总算回到驻勤点儿。

等他回去的时候,食堂里早都吃完饭了,一群人正在食堂里吹牛逼侃大山呢。

王元军垂头丧气进了食堂,来到打饭窗口,“李师傅,还有啥吃的么?”

“呦,都这个点儿了,咋才来吃饭呢?这也没啥吃的了啊。”管食堂的李师傅一看,就好奇的打听。

“哦,那个,有点儿事在山上耽误了,才下来。”王元军一脸尴尬,支支吾吾道。

“李师傅,你看看还有啥,给我对付点儿吃的吧,我这还没吃饭呢,又累又饿的。”

王元军从山上走下来的,七八里地呢,能不饿么?

“哎?王师傅,你咋耽误的啊?刚才在装车场,我怎么看着是希平开着拖拉机回来的啊?

王师傅,你干啥去了?听说你绞集木材没绞起来,还赶不上你的助手呢?”

那头,在装车场干活的潘福生、张志军几个,故意大声儿吆喝道。

“啊?不是吧?王师傅不是技术挺好的么?

刚来的时候还瞧不上我们林场的拖拉机手呢,这咋绞集个木头都绞不起来啊?哎呦,那你这可得好好学学啊。”

那头,郭永平几个也跟着起哄凑热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如今林场分成了两派,坐地户跟外调来的。

本来两拨人一起工作就需要时间融合,偏偏外调过来的这几个人牛哄哄傲得很,谁都瞧不上。

本地这些人,都憋着气呢,今天难得见到王元军吃瘪,大家伙儿那还不可劲儿吆喝?

王元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这会儿要是地上有个洞,他肯定能钻进去。

“那啥,李师傅,麻烦你给我弄点儿吃的吧。”

王元军不好跟潘福生、郭永平他们搭茬儿,只能扭头跟大师傅请求,给他做点儿吃的。

“正好有挂面,那我给你煮碗挂面吧。”李师傅管着厨房,主要任务就是保证工人吃饭。

王元军还没吃呢,咋地也得给做点儿,不能饿着了。

就这样,李师傅给王元军煮了碗挂面。

晚上了,食堂后厨也没啥,只能放点儿葱花和油爆锅。

即便如此,王元军也吃的挺香,吸溜呼噜把一大碗面条吃完,急急忙忙扣上帽子就回宿舍了。

他刚走,食堂里就爆出了哄笑声儿。

“希平,还得是你,熊他一个来一个来的。”陈维国朝着盛希平竖起大拇指来,笑道。

“切,他那点儿技术根本不够看,还成天咋咋呼呼,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呢。

收拾他一回,我看他老不老实?”旁边王建设也跟着说。

盛希平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今天这只是开个小玩笑逗一逗王元军,省得他再牛哄。

人啊,还是得虚心点儿,别成天那么傲,没啥好处。

从那以后,王元军再见了盛希平,就不敢那么傲了,拖拉机出啥毛病了,也能跟盛希平商议。

盛希平呢,确实有技术,好几次拖拉机坏了,王元军找不出毛病来,都是盛希平找着毛病,维修好的。

这一来二去,山上的人都知道,五工队那拖拉机手,还赶不上助手有本事呢。

拖拉机集材,是整个儿木材生产的关键一环。“上撵伐木,下撵装车,中撵清林。”

拖拉机手,是整个儿木材生产环节的香饽饽,无论是评选劳模还是先进生产者,都是优先考虑对象,也是工队长后备人选。

当然,这得是真正有经验的老拖拉机手,那些技术不行的半吊子,纯白扯。

拖拉机助手要是跟个有经验的老拖拉机手,这一冬天可能都见不着半轴或者涡轮。

要是跟个没经验的,那就来吧,抬后桥、抬闸合子、修正大小平衡轴、换半轴、换涡轮、铆驱动齿轮圈等等。

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拖拉机坏不到的。

林场原来那四个拖拉机手人家都干好些年了,啥事儿没有。

而盛希平和陈维国跟的这俩,那就简直了,拖拉机三天两头就坏,开工不到一个月,那零件儿换了不知道多少。

整的材料库保管员怨声载道,成天抱怨。

拖拉机总坏,那肯定耽误生产,五工队开工这些日子,就没干出来多少活,把新提上来的工队长急的啊,就差烧香拜佛了。

当然,活干不出来也不光是拖拉机的毛病,锯手也占一大部分。

一台拖拉机对应一台油锯,场里给五工队和六工队拖拉机搭配的油锯手,正好就是李大壮和李二壮。

这哥俩,是前川林场出了名的磨洋工,跟他们一起干过活的人都知道。

李大壮也就在知青队那时候,被盛希平直溜得不轻,干活勤快了点儿。

其余时候,能磨就磨,能混一天就是一天。

那李二壮,干活还赶不上他哥呢。

以往工队都给锯手配俩助手,催着撵着的干活。

现如今六个工队,人员不够,也配不上那么些助手了,一个人跟着,那活更是干的慢。

开工一个月,五工队和六工队的作业进程,愣生生比其他工队慢了一半儿。

当然,其他工队干活也不算太快。

主要就是工队太多,人手分散,好多环节应该多人配合的,结果人手不够,那就只能慢慢来。

木材产量上不去,把冯宝升急的直跳脚,没办法只能住到山上去,监督工队干活。

本以为他亲自上山监督,工人不敢偷懒,干活速度就能快一些了。

可谁也没曾想,就在冯宝升上山监督的第三天,山上又出事了。

每个工队都配了两名油锯手,分上下绳,一头安排了拖拉机集材,另一头配合牛马套集材。

这天傍晚时分,三工队的工人赶着马爬犁正往山下拖拽木头呢,忽然间一阵风吹过,不远处传来“嗷呜”一声虎吼。

马儿听见虎吼受到了惊吓,撒开蹄子就蹿。

赶爬犁的人得亏年轻动作麻利,一见情形不对,闪身往旁边跳了出去,没被马爬犁上的木头抽到。

却也吓的脸色发白,双腿打颤儿,差点儿尿了裤子。

马儿受惊乱跑,偏离了原本的爬犁道,爬犁一阵颠簸,捆着木头的绳子松了。

正好这时候马儿被树丛绊了下,前腿猛的跪在了地上。

马这一跪,爬犁因为重量的缘故直接就翻了。

那重逾千斤的木头,因为下坡儿惯性的原因,嗖的一下就飞了出去,贴着马的左后腿飞出去挺远。

接连撞了不知道多少棵树,发出巨大的声响,最后停了下来。

三工队一共有四匹马一头牛干活,其中有一匹马拖拽着木头到山下楞场了,正卸木头呢。

另外两匹马一头牛,正在山上排队装爬犁。

三工队的人刚把木头抬到爬犁上,还没等用绳子捆呢。

这一声虎吼,吓得马嗖的一下蹿了出去,带着爬犁往前跑,那木头则是留在了原地。

另外一挂爬犁还没装木头,赶爬犁的人死死拽着缰绳,马儿四蹄扬起,发出哕哕的惊叫。

好歹赶爬犁的都是硬实小伙子,愣生生把马拽住了。

那老牛也被吓的低声哞哞叫,旁边的人脸色发白,拼死命拽住了牛。

而这个时候,第二声虎吼传来,牛马瞬间暴动,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赶爬犁的人急忙松手,顺势滚到一旁,好歹算是躲过一劫,没被带倒。

要不然,不是被马踩伤,也会被爬犁轧着。

“草,这特么咋还能有老虎呢?走,赶紧下山,这山上不能待了。”

干活的人一个个也被吓的浑身酥麻,两腿打颤,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回过伸来,哆哆嗦嗦的说道。

这头伐木的、打枝的、抬木头的、清林的,啥也不顾了,连工具都没拿,也顾不上牛和马了,跌跌撞撞就往山下跑。

此刻那真是恨不得再多两条腿,还能跑的快点儿。

十来个人连滚带爬,好不容易跑到了山下驻勤点儿,一个个惊魂未定的喊着有老虎。

驻勤点儿有临时调度室,郑先勇、冯宝升、赵立民等人都在调度室呢,得知山上有老虎,也把他们吓一跳。

“不能啊,伐区这么多人,那些机器轰轰隆隆的,啥野兽也都吓跑了,咋还能有老虎呢?”

郑先勇一听就愣了,他在前川林场干活这么多年,从来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儿啊。

“场长,我们听的可真亮儿了,就是老虎,离着还不算太远。

咱租用人家的牛和马,全都惊着跑了,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去,就怕是让老虎给吃了。”三工队的人惊魂未定的说道。

“保卫科的人呢?赶紧,带着枪上山去看看啊。”冯宝升一听这些话,心都凉了半截儿。

本来就今年这活就干的挺慢,很可能完不成生产任务,这要是再来只老虎捣乱,接下来还怎么上山干活啊?

“带枪上山干啥?打老虎啊?你开什么玩笑?”郑先勇一听,立刻变了脸色。

“老虎是保护动物,没有上级命令,谁敢动?”

冯宝升闻言,傻眼了,“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吧?

那要是这老虎始终不走,就在附近转悠呢?咱这活还不干了咋地?

只要咱不说,打死就打死了,谁管得着?”冯宝升气糊涂了,当着挺多人的面儿,朝着郑先勇就喊道。

“草,你特么放屁呢吧,那是你不说我不说的事儿么?

不经过上级批准,咱私自就打死老虎,我看咱俩都不用干了,直接进去蹲笆篱子得了。”

郑先勇也火了,用更大的动静喊道。

“那你说怎么办?咱作业区出现老虎了,工人怎么干活?

不干活,咱们今年的生产任务怎么完成?”

冯宝升急的眼睛都红了,早知道林场的活这么难干,他跑来凑什么热闹啊?好好的在省里上班不行么?

郑先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原地转悠了好几圈,最后长出一口气。

“快,把山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有什么家伙就拿什么家伙,咱一起上去看看,先把那几匹马找着再说。

要是牛或者马被老虎吃了,那咱就得上报局里和省里,请上面领导定夺了。”

眼下人员没有受伤,牛马在山上不知道啥情况,必须先找到那些牛和马,确定情况了再说。

冯宝升此刻也没了主意,只能同意郑先勇的办法。

就这样,几个工队的人全都被紧急召回,然后众人拿着各种工具,往三工队作业区那边走,去寻找受惊吓乱跑的牛马。

“希平,你说这是咋了?咱的伐区竟然出现老虎了?那虎,不会是你们家花花吧?”

陈维国见着了盛希平,将他拽到一旁,小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按正理来说,咱这伐区里头各种机器,动静不小,不应该有啥动物靠近。”

盛希平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啥情况,花花就算是不怕人,可也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吧?

它应该在暖泉子那周围安了家,跑这边来干啥?

盛希平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跟着众人一起进山,去找那惊了的马和牛。

得亏牛马都拉着爬犁了,树林子里头枝丫倒木多,不等牛马跑太远,爬犁被绊住了,马跑不动,便停了下来。

众人在山上找了一圈,三匹马一头牛,全都找着了。

只有一匹马的左后腿,被飞出去的木头稍儿扫了一下断了,其他的牛马都安然无恙。

也就是说,那老虎并没有过来吃牛马,只是叫唤两声就走了。

这下,给郑先勇也整懵了,“希平啊,你说这是咋回事儿?这周围咋还能有老虎呢?”郑先勇找到盛希平,小声问。

主要是,郑先勇也怀疑,那老虎是不是盛希平之前养的那只。

“叔,跟你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

花花从小在我家长大的不假,可它返回森林快三年了,我挺长时间没见着它,真不知道是不是。”

不等郑先勇问出来,盛希平直接就说。

“但是花花今年三岁多了,按正理,这个季节该发情交配。

这个时期的老虎脾气都暴躁,而且会绕着自己的领地转悠,时不时就吼叫发出信号,吸引其他地方的公虎过来。

它要是找不着公虎,估计能叫唤一段时间。”

盛希平算了算,嗯,花花已经长大,该要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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