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上午，喷泉逸散着湿润的水雾，沿着砂砾路来到一幢非常体面的宅邸门前，窗户的菱形玻璃反射出闪亮的灯光，不见有人开门，门扉自动朝里打开了。

门厅很大，光线昏暗，布置得十分豪华，一条华贵的地毯几乎覆盖了整个石头地面，斯内普和纳西莎大步走过时，墙上那些脸上苍白的画像用目光跟随他们，两人在一扇沉重的木门前停下脚步，迟疑了一下，斯内普转动了青铜把手。

房间里平时用的家具被胡乱推到了墙边，华丽的大理石壁炉里燃着熊熊旺火，火光照亮屋子，壁炉上方是一面镀金的镜子，客厅正中摆放着一张装潢考究的圆桌，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围坐在圆桌周围。

斯内普面不改色扫了一眼，一众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垂眸掩住有些微妙的笑意。

伏地魔坐在主位，背对壁炉，没有一丝毛发的面孔从阴影中显露出来，苍白光滑，仿佛内敛着一种珍珠般的光，毒蛇一样的竖瞳颜色猩红，平滑的面部有两道细长的鼻孔。

顺延过去是贝拉特里克斯、卢修斯，中间空出了几个座位，紧接着是坐在一起的亚历克斯、埃弗里和诺特，克拉布、高尔两个大個子单独坐在一块儿……

“西弗勒斯，坐这里吧。”伏地魔指了指紧挨他右边的那个空位，左边坐着贝拉特里克斯。

斯内普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纳西莎自觉坐在卢修斯身旁，迎着他探询的目光，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熟人聚会，没有多余的问候和寒暄环节，伏地魔的视线巡视一圈，平静地问道：“卢修斯，埃弗里，那张照片上的人找到了吗？”

“抱歉主人，我这里没有线索……”卢修斯抬起头，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肤显得蜡黄黯淡，一双眼睛深陷下去，神色忧郁，说话声音沙哑。

“抱歉主人，我……我们的调查出了点意外……”埃弗里看上去比卢修斯慌张，他胆怯地看了背对炉火的伏地魔一眼，战战兢兢地说道，“魔法部得到了我们在霍格莫德调查的消息，魔法部一位高级副部长在猪头酒吧设陷阱埋伏我们，差点就被抓住了……还好我和亚历克斯反应迅速。”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埃弗里？”伏地魔将目光投射过去，轻声说道，“我还没有宽恕你，我要你们还清十几年欠下的债务，而现在，你欠的更多了……这让我有些怀疑，你真的能还清债务吗？”

埃弗里的身体微微颤抖，圆桌旁的人战战兢兢地注视着伏地魔，甚至不敢向埃弗里投去怜悯的目光，他们仿佛在担心伏地魔会用他的生命偿还债务。

纳西莎不敢直视那双骇人蛇瞳，挪开目光时瞥见斯内普的表情没太大变化，又深深看了他一眼，回想起卢修斯昨晚叮嘱自己的话。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惊慌，不要失态，纳西莎，两个得力的仆从折损了，他会更加珍惜这些仅有的仆人……在阿兹卡班那批人被解救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会有事的……”

“这不能怪我，这不能怪我，主人，可能是卢修斯大张旗鼓地调查走漏了消息……”

埃弗里被恐惧冲昏了头脑，在他进一步激怒伏地魔之前，斯内普清了清嗓子，低沉的声音打断他的辩白：“我这里可能有一道线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西弗勒斯，你没有参与这次的调查。”贝拉特里克斯意味深长地说道，作为纳西莎的堂姐，两人的相貌完全不同，她的皮肤黝黑，头发乱糟糟的，眼泡浮肿，如果说纳西莎是养在庄园的贵妇人，她就是翻倒巷里的古怪女巫。

斯内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侧头看向坐在主位的伏地魔。

伏地魔冷淡地笑了笑，嘴唇里吐出蛇吐信的咝咝声：“……你能总是带给我惊喜，西弗勒斯。”

斯内普点点头道：“那位魔法部的高级副部长，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目前在霍格沃茨任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她的伏击并不是一无所获，似乎得到了埃弗里遗留的画像……”

许多人转头看向埃弗里和亚历克斯，本就复杂的表情流露出一丝怜悯，被注视的两人更是吓得脸都白了，埋着脑袋不敢去看坐在主位上的人。

伏地魔微微后仰，靠在真皮缝制的椅背上，流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斯内普简短地讲明了乌姆里奇借故调查霍格沃茨的举动，接着才说起占卜课上发生的事：

“她拿着照片找占卜学教授西比尔·特里劳尼做了一个预言，一个关于画像线索的预言，预言的内容……我知道一部分，但并不完整，当时的情况有些古怪，特里劳尼似乎失去意识只由本能主导，她的声音也只有乌姆里奇一个人听清楚了，围观的小巫师没听见预言内容。”

“西比尔·特里劳尼……”伏地魔低声重复了一遍，那双猩红蛇瞳迸发出明亮的红光，目光如炬，旁边有几个人赶紧望向别处，似乎担心那凶残的目光灼伤自己。

“多么耳熟的名字，我记得在十几年前，也有一位预言家对我做了一个预言，至少从某种浅薄的角度来看，她说中了一部分……”

“就是这位西比尔·特里劳尼。”斯内普轻声提醒道。

这种莫名的既视感太强烈了，以至于知道内情的贝拉特里克斯紧紧皱起眉头，又是你这个家伙，又是一个预言，甚至还是同一个预言家……其他食死徒虽然不清楚十几年前预言的内情，但是最近受命调查魔法部神秘事务司的预言厅，多多少少猜到一些消息，表情也略微有些微妙。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伏地魔转头看着自己追随者们，脸上依然带着冷淡的笑意，声音毫无变化：“伱们在犹豫，你们在猜疑，你们担心十几年前的事情再次上演……哪怕我已经证明自己法力无边，哪怕你们亲眼目睹我死而复生，你们见证了我东山再起……”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依然相信还存着更强大的力量，能够战胜黑魔王……因为那个人还活着，那个泥巴种和麻瓜的保护人，阿不思·邓布利多……”

壁炉中的火焰轻轻颤动，牵动房间里的影子也轻轻颤动，只是有些人的影子颤动频率更快，幅度更大，看起来就像是影子的主人因为惊惧和不安在颤抖。

伏地魔的目光迫使每一位食死徒低下头颅，过了几分钟，他才将目光转向圆桌对面，那里的位置空着，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莫名的红光在他眼睛里闪烁：

“把这位乌姆里奇教授请来做客，相信她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你们觉得呢？”

“这可能有点困难……”

目前在魔法部工作的亚历克斯喏喏出声，在其他食死徒的眼里，他勇敢得不可思议，“乌姆里奇任职高级副部长，平时只出现在重大案件庭审席和部长办公室，基本没有外勤活动，现在兼任了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课教授，行踪不定，露面的机会就更少了……更不要说潜入霍格沃茨绑人，这……”

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完，其他人都领会了语意，从某种角度来说，霍格沃茨的防护比魔法部还要严密。

“对啊，在魔法部跟学校里没机会动手，其他时候又找不到人……”

“想动手都没办法。”

“……”

卢修斯原本没打算发言，回想起近段时间的处境，还是做出诚恳的样子建言道：“一般情况下或许没有机会……但是我对这位乌姆里奇女士有一些了解，她是位渴求名利与权力的人，如果以马尔福家族的名义发出宴会邀请，宴会上出现的权贵越多，她出席的机会就越大。”

伏地魔赞许地笑笑：“我就知道，你一向很贴心，卢修斯，总是能为我解决疑难……我注意到你和你的家人最近好像不太高兴，我还以为，我待在你家里了，有什么让你们不愉快的呢，你说呢，卢修斯？”

“没有……没有，主人！”

“那么，这场宴会什么时候开始呢？”

“最隆重的宴会在圣诞假期，主人……”卢修斯声音颤抖，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

“圣诞假期，一场盛大的宴会正适合迎接那些重获自由的伙伴，不过我有些等不及……”伏地魔的脑袋微微偏向一边，打量着卢修斯和纳西莎夫妻俩的表情，“不过现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主意了，就照这么准备吧。”

“是，主人！”

“……”

斯内普默默旁听着众人讨论，一言不发，等到伏地魔遣散一众食死徒，卢修斯和纳西莎出门送客，客厅只剩下他和伏地魔两个人，这才低声开口：“如果您还相信我的话，或许我可以试试……”

迎着伏地魔毒蛇一般打量的目光，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镇定地说道：“在霍格沃茨学校里，没有比我更方便动手的人了，只需要几滴吐真剂，她会吐露所有埋藏心底的秘密。”

“我都忘记了，西弗勒斯，你是一位魔药大师。”伏地魔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眼睛里的红光更盛，“我当然愿意交托我的相信，但我们都很清楚，对于一部分顽固傲慢的巫师，吐真剂的作用有限。”

“如果可以，我会带她来见您，由您亲自用魔力打开她的大脑。”

“跟你交谈真让我感到愉悦……”伏地魔嘴里发出一阵咝咝声，他的猩红蛇瞳直直注视着斯内普的黑眼睛，一段时间后，忽然露出笑意，“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你应该开始思考用什么制作你的魂器了。”

斯内普猛地抬起头，一直冰冷的脸上绽放出清晰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