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小言儿的小心思
镜县无事,镜湖医庄中的休闲还在继续着。
空气微微有些不正常的闷热,傍晚时候可能会下雨。
小潜儿习惯会在午餐后在侍女陪同下睡上一两个时辰,婴幼儿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端木姐姐与母亲又去后山采药了,雪女姐姐近些日一样嗜睡,医庄前院便徒留小言儿与白鹤在玩耍。
盯着被自己喂熟的白鹤纤细脖颈,姬言此时已能随意的对它上下其手。
“今年我已经九岁了,据说堂主哥哥是十二岁带着几位下属在农家中开始打拼,再过三年,我也可以在共工堂里获得几分权势。”
小言儿知道陆纬利用自己的身份在大梁城中招纳了一批部下,这批人在共工堂中地位可能会渐渐不再那么重要,但只要魏地上信陵君的名声还能流传,自己总能有着最基本的价值在。
拔出惊鲵剑,锋利的剑光一开始还会让她饲养的白鹤朋友惊恐跑开,不过现在它已能平静的继续保持优雅。
有着旧名望的加持与自己的努力,共工堂内总有一个位置是自己的。
“小白,我们当了这么久朋友,再过一个月有个忙需要你帮我,你可一定不能拒绝。”
盯着白鹤喃喃自语,小手从鹤颈滑到它黑色的羽翼尾梢,姬言浅浅笑了声,退后好几步才开始练习那早已熟络的几式剑法,动作小心,生怕伤到自己没有离开的那位鹤朋友。
堂主大人从房间走出,看着小言儿穿针引线的游蝶剑法,本想去镜县瞧一瞧的脚步停下,惊鲵剑很适合这类花哨的技巧形剑法,但这柄剑相对小姬言来说还是有些太大了。
陆霓坚持让她用这把剑,是为了让姬言与惊鲵剑气能够密切吻合,从小就培育出如臂使指、属于自己的剑气出来。
这番谋划前些日成功了,剑气是有属性的,大多数剑客用剑只能用出剑本身的特点,却失去了自我:他们用剑时只能让‘我意’顺着‘剑意’去驱使,这当中最典型例子就是六剑奴。
他们主动配合着手中的剑,让剑的凌厉去发挥极致,即便剑主死了,只要继任者功力不逊色前者太多,同样去以身饲剑,剑的杀伤力与剑气就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不过这其实并不是一个需要批评的做法,因为让自己去适应剑以发挥剑本身的凌厉也不是任何人想做就能轻易做到的,它同样需要付出大量汗水与领悟,甚至昔日有过一段时期,成为所谓‘剑奴’还是一套正紧的练剑方法。
但这个前提是你有觉悟在全身心配合手中名剑走到尽头后、依仗自身对剑的了如指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达到超脱境界以反过来再用‘我意’战胜‘剑意’,原先的‘顺从’目的是为了‘卧薪尝胆’。
小言儿就是走的类似这条道路,但她不是自己走完的这条路,而是陆霓以自己年轻时当杀手的经验帮她取了巧。
在握着惊鲵剑之前,陆霓就将这把剑的剑气特点与剑身结构使用技巧告诉了女儿,并让女儿从练剑的第一天起,就能每天密切感知到顶级的惊鲵剑气属性如何。
等于是惊鲵剑被陆霓强行‘扒光’了三年,让小言儿从这把‘一丝不挂’的剑身上,细细琢磨每一个细节。
这把剑对姬言而言没有隐藏任何秘密。
“堂主哥哥!”
白鹤被惊飞让小言儿停下舞剑,转身一看,眼睛一亮,恭敬欠身行礼叫道。
“嗯。”视线从不给面子飞走的白鹤那儿回到姬言身上,陆纬满意点头道:“伱的剑术天赋很高,剑法在勤学苦练下,只差时间的打磨,平时偶尔可以去多花心思在学习其他技艺上。”
这位全能型人才受母亲影响花费在剑道上的时间有些过多了,农家中武道高手不是太缺,相较之下全面的独当一面人才是更急需的,陆堂主有心干预着姬言未来道路。
“是”小言儿点头,突然顺势道:“呆在镜湖医庄中除了练剑和陪白鹤玩耍外,也无他事可做,阿言想学别的也没机会。”
“堂主哥哥以后去镜县的话能带上阿言一起吗?阿言想现在就为共工堂分忧。”
将惊鲵剑双手抱在怀中,小姑娘走近堂主大人一步,扑眨着水灵灵大眼睛咬唇请求着,令人不易说出拒绝二字来
这顺杆直上的功夫陆霓应该没有才对,小言儿是和谁学坏的
略微一思考,陆纬没直接答应也没利落拒绝,只嘴角淡笑问道:“你想为共工堂分什么忧呢?”
“阿言会算经和周礼,但只在书本上学过,因此想多见识见识眼界,这样将来阿言就能像阿山哥哥那样为堂主哥哥处理那些堂内琐事了,堂主哥哥到时候就只用在后院里陪几位姐姐和母亲玩耍啦。”
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天真烂漫,童稚的声音清晰表达出了姬言对主持堂事的想法或者说野心。
趁着年龄还小,姬言大胆说着心中试探。
她觉得即便堂主大人知道自己的心思,也不会生气。
那些权力分给陆山和吕青也是分,分给自己也是分,自己可是堂主哥哥看的长大的,又向来乖巧,没理由堂主会信任他们而不信任自己。
那陆山和吕青还联姻了,周礼中正副职官员相互勾连,这对君主来说可是大忌。虽然共工堂不是朝堂,然而政治道理相似,自己就绝不会在这方面问题让让堂主哥哥怀疑!
“多长长见识,确实是一件好事。”
对于‘长见识’这个理由,陆纬没有拒绝,但还没来得及让小言儿高兴,他马上又道:
“不过你读的书还太少,太早接触现实会容易迷茫。”
“读了算经和周礼还不够,当世最瞩目的法学,以及一些儒学书籍,你也不可不参考读一读。”
“过些天我找几本韩非子著作和春秋来,你要争取熟背。”
没有多提年龄问题,只说她课本上知识还没学够,陆纬笑吟吟拍了拍姬言脑袋,临走前不忘给她也把饼画上:
“你父亲的门客张耳已经深入潜伏进四岳堂,很快会成为四岳堂总管,他毕竟是外人,虽然对你很忠心,然而对我而言,他永远不会有你重要,你明白吧~”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外出参与镜县建设的想法被拒绝,小言儿确实很失望,但后一句画出的大饼意思她惊喜的听出来了:陆堂主派人潜入进四岳堂当总管,肯定不是仅仅只为了一个总管,如果张耳未来是四岳堂总管不变,那堂主位置
不对,我要当四岳堂堂主的话,总管位置就不能让张耳继续担任,需要除了信陵君门客以外的人负责这个位置
“是,堂主哥哥说的对,阿言读的书还太少了,接下来阿言会好好研读法儒学说的!”
欠身送着陆纬乘船飘远,姬言小小脑袋中思维发散。
‘听起来四岳堂已经是共工堂囊中之物了,其他几堂依堂主哥哥的奸诈.聪慧’猛的抬头确认陆堂主没划船回来,小言儿弯着食指指狠狠敲了自己脑袋一下,深刻记住这份疼痛后,继续想着:‘其他几堂也一定不是堂主哥哥对手,侠魁年龄应该很大了,这侠魁之位谁敢来争抢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也只有堂主哥哥成为侠魁后,他才会有可能让我去当那个四岳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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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自己的年龄大小问题居然被一个九岁小女孩惦记的田光,从楚国边境大胆的又北上回到了秦土上。
新郑,这座旧城中又一次暗潮汹涌起来,反叛前的星火温度已经非常灼热,但被几方势力遮掩下,没有只言片语能传入咸阳。
“这次行动固然是昌平君策划的,但能做到如此安静,肯定还有其他势力乐于见到这股大火再烧起来。”
田光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咧嘴一笑:“我可真是疯了,不过此地或许反而会是一处绝对安全的场所在火烧起来之前!”
秘密地下室的卫庄尽管身处棋局之中,他对外界不同寻常的味道同样很机敏:“这个计划本身很仓促,又漏洞百出,它本该在筹备阶段就因为被咸阳发现而被迫提前起事。”
铛,鲨齿磕地的声音有些急促:“现在流沙在背后的策划被完全遮掩,我应该反而要谢谢这位幕后主使?”
“但问题在于,它为什么要帮助这场反秦计划呢.”
秦国为发动灭魏之战已做好十足准备:齐楚都不会伸出援手,魏王假拒绝了招降,现在一切都要看战场上的分晓。
这一点,秦国信心十足。
魏国的信陵君十年前就死了,统领为魏武卒的大将军也被朝堂上的自己人逼死,他们没有任何机会能反抗大秦铁骑。
就在这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刻,新郑叛乱,点燃了!
包庇者只想拖延秦统一的时间,却不曾想让秦国出现可能的军事失利,一场提起准备好的、随时能发起的告密,使得本想根据时局变化再等等的复国反叛,不得不在秦魏之战打起来前,走向一场注定的失败。
啪,一卷竹简被丢出砸在书架上,素来沉稳的秦王政,也极其罕见的生出滔天怒火来:
“叛乱?寡人的手段还是太仁慈了么,仁慈到若非罗网调查发现,新郑城中连弓弩都埋伏好了,我们的官吏还浑然不知呢!“
“偏偏是这种时候,偏偏是这种时候!”
“王上”侍奉在一旁的赵高小趋步弯腰捡起被丢出去的竹简,恭敬摆回桌案:“王贲将军的大军尚没有出发,是否先让王将军派出一支偏师回头平乱呢?”
撇了眼对军国大事提出建议的赵高,后者仿若浑不知觉,只跪着俯身静静等待他的王令。
贴身护卫盖聂一言不发,这次叛乱对久在秦王宫的他来说,也确实没什么信息。何况流沙卫庄在新郑出现的信息还被完全遮掩了。
“这次叛乱打出的旗号是什么?”
秦王心中仍压着怒火,但已能稍稍镇静较为清晰的询问解决问题关键。
“恢复韩邦。”有所准备的赵高对答如流。
“恢复韩邦?”冷哼一声,秦王继续问道:“韩废王还在陈县么?”
“是,韩安没有动作,他似乎不知新郑叛乱之事。”
“处死他,招熊启和王绾进宫。”秦王政挥手,赵高小快步走出宫殿照做命令。
接到王宫命令的昌平君待使者走后,捏着座椅木雕扶手,望向女儿羋涟,迟疑两息还是摇摇头给了朱家一个眼神:他可以离开咸阳了,但不必带羋涟一起走。
韩国叛乱一发生,就代表着昌平君方计划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也是最危险的一个阶段。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让羋涟离开、使计划存在暴露可能性。
平静穿好朝服,他脸色换成焦急踏上马车向王宫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