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啥、呀！？”

爱丽丝站在雪风号的船头，对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

此时三人已顺利进入洛特丹娜市的沿岸海域，但并没有如愿以偿，见到传闻中无限美丽的海景风光，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污染极为严重的海域。与外海澄澈湛蓝的海水相比，这里的海水泛着一股腐败的惨绿色，看起来就像海面上漂流着一大团一大团死寂的苔藓般，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并且，随着雪风号逐渐深入，海水的污染情况也变得越来越严重，海中逐渐出现了千奇百怪的漂流物：啤酒瓶、断裂的板条箱、在海中浸泡太久而失去了本来颜色的布袋、用途不明的瓶瓶罐罐、被啃得千疮百孔的菜叶子……甚至还有死猫和死老鼠的尸体，在一堆垃圾中散发出熏天的恶臭。航行在如此脏乱污秽的海域中，爱丽丝简直以为自己正行走在一片垃圾场里，那些随波逐流的杂物构成了另一片海洋，甚至比原先的海洋更加空旷，几欲张开巨口，将这些外来者吞噬于它们漆黑恶臭的腹中。

爱丽丝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不适，她不得不捏住鼻子，低头强迫自己无视了这幅景象，隐约痉挛的胃部才好受了些，没有因这明显超越了下限的脏乱景象而吐出来。

雪风号仍在前进，城市的影子逐渐扩大，从模糊的轮廓渐变为细致的画面，郊区黑尔戈兰的房屋建筑就这样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中，按照《陆间海地区城市旅游指南》的说法，若说洛特丹娜市是陆间海上最富盛名的度假胜地，那么黑尔戈兰郊区便是洛特丹娜市内最佳的旅游地点，环绕洛特丹娜市的漫长海岸线中有三分之二的缓滩区域与湾流区域在这片郊区形成，除此之外，著名的榭舍尔少女大街便位于此处，令无数游人心向往之的黄金海滩与恋人礁也在这里，高达七十余米的灯塔旧址更是一览市内景观与海上风光的绝妙场所。

此时此刻，林格的眼中确实出现了那些红砖白墙的海滨别墅的身影，可看起来都无比萧条，像是多年未有人居住般，散发出一股死寂和落寞的气息。而包围着这些别墅的建筑物却是与之格格不入的菜市场、海鲜市场乃至屠宰场等，熙攘的人群也没有游客的模样，大半是本地居民，剩下的便是衣着褴褛的乞丐、流浪汉以及醉醺醺的水手，想必刚才看到的海上漂流的死猫与死老鼠的尸体，便是从这些市场中丢出来的吧。

林格的视线从郊区的建筑物上一掠而过，逡巡四周，寻找自己想看到的建筑物，果然很快他就找到了——那是在黑尔戈兰郊区的东北方向，建起了一座大型码头，此时此刻，一艘又一艘规模不亚于之前他在海上看见的大型货轮的船只正在港口内进进出出，蒸汽货轮的烟囱中喷吐出滚滚的黑烟，向上升腾起无数道漆黑的烟柱，汇入了灰蒙蒙的天空中，让这片区域即便是白天，也享受不到多少光照，遑论爱丽丝理想中的明媚海景了。

码头附近的海水也翻涌着腐败恶臭的浪潮，而且污染程度似乎更为严重的模样。虽然相隔甚远，但林格还是能看到，有一艘停靠在码头边的三桅帆船，船上的乘客甚至必须用手帕遮住鼻子以下的部位，充当临时的防毒面具，头戴布帽、身穿雨衣，踩着那些污浊的恶浪勉强登上了码头。只有水手们司空见惯，毫不在乎地淌过臭水，登上船甲板，开始卸货。

视线再往上，比码头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那里坐落着一排排钢铁的工厂，褐色与黑色的冷色调使其显得像是一头头凶恶的猛兽，正趴伏于地上吞食金属，又从背部的烟囱中吐出黑烟。那些工厂中高耸林立的烟囱宛如树林，密度甚至比港口码头里停靠的蒸汽货轮的烟囱还要密集。林格相信正是由于它们持之以恒地吐出黑雾，才使得洛特丹娜市的上空形成了那团厚重酸蚀的云层，犹如阴惨惨的煤云笼罩着矿山，赋予其摆臂、高炉、升降机与蒸汽机共同运作的内核。

真奇怪，难道他们走错路了，来到的不是洛特丹娜市，而是位于明德利亚斯大帝国境内的其他工业城市？

爱丽丝也有同样的想法，她稍微适应了周围恶劣的海水污染后，终于得以松开捏着鼻子的手，指着远方岸上的各种市场、屠宰场、码头与工厂，愤愤不平地向林格和圣夏莉雅吐槽道：“这就是《西陆时报》评选出来的‘大陆十大宜居城市’？这也太宜居了吧？要是这种程度就足够的话，我看我们林威尔市再加把劲，或许也能争取一下这个名头，你觉得呢林格？”

林格耸了耸肩，没有回应她的气话，因为他心中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了，圣夏莉雅也是。

唯独满怀期待的爱丽丝咽不下这口气，继续在那里吐槽：“说好的海滨浴场呢？说好的阳光沙滩呢？说好的灯塔观景呢？就这？以前来这里度假的游客莫非都是瞎子么，还是说他们觉得不能只有自己上当，所以才交口称赞，想让别人也被坑一次！？”

爱丽丝自己就轻信了这些夸赞的言论，如今被坑了。

“应该不是吧。”圣夏莉雅觉得人类的恶意尚没有膨胀到这种程度，于是她出声安抚爱丽丝的情绪：“你先冷静一点，爱丽丝。我们可以先到陆地上，找个人问问情况，或许有什么隐情呢？”

这也是林格的想法，但爱丽丝犹不甘地哼唧道：“能有什么隐情？无非就是当地政府见旅游业赚钱，所以想搞什么深度开发，折腾来折腾去，就把这里变成了这幅鬼样子呗！”

作为地球人，她可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但如此片面地下定结论，未免有失偏颇，况且来都来了，总不能因为实际效果与宣传效果不符就转身走人吧？所以爱丽丝最终还是勉强咽下了这口气，决定按照圣夏莉雅说的，先找个人问问是什么情况。

很快，雪风号就在黑尔戈兰郊区海岸的一处偏僻地点停靠下来，但其实偏不偏僻已经无所谓了，因为这片被污染过的海滩上随处可见被丢弃的垃圾，有些是海水冲上来的，有些则是被风吹过来的，密集得甚至盖住了底下的沙滩，偶尔能从空隙处找到一两块贝壳，也都是坑坑洼洼的形状和腐败黯淡的颜色，让人不禁怀疑这究竟是贝壳还是某种不知名的生化武器。

像这样污染程度严重的海滩，自然不会有人闲着没事来这里溜达。因此，别说是找个偏僻的地点登陆，恐怕即便是来个诺曼底登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于是，三人先把雪风号拖到了两处礁石的中间藏起来（虽然没人会偷这玩意），然后便在爱丽丝连天的抱怨声中，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片被垃圾堆、污染生物、腐臭海水以及长满了发霉青苔的礁石……占据的海域，向郊区黑尔戈兰前进，正式开始了他们的洛特丹娜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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