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梭有些尴尬,毕竟微笑同盟这种事怎么说呢,不太好向蒂梅丝大人提起,于是他轻轻咳嗽两声,略微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没,没什么,对了,蒂梅丝大人,您正在看的这本书是什么,即将发表的新作吗?”
他会做出这样的判断,完全是因为看见那本书上的字体并非印刷出来的油墨字,而是工整雅致的手写字,这年头愿意用高档纸张手写大篇幅内容的,除了学者和辩护律师以外,就只有作家了,而恰巧,他的面前就坐着一位享誉西陆的大文豪。
不过这一回,他的猜测却是错了。
端坐在高背椅上的少女轻轻摇头:“不是新作,是一位新人作家向北方教团出版社投稿的作品,出版社的编辑拿不定主意,就把它寄给了我,想听听我的意见。毕竟,同样都是童话故事,他们可能觉得我有一些发言的权利吧。”
“童话作品?”卢梭倒是提起了一些兴趣,西大陆虽然已经出过安徒生这么一位享誉海内外的童话作家,其作品也受到了无数儿童的喜爱,但童话依旧不是文学体裁中的主流。不少评论家固执地认为,文学应当是属于现实的、属于史诗的或者属于历史的创作,总而言之就是不能属于小孩,他们在自己价值观还未成型的年龄便沉浸于太多睡前故事的幻想,那对未来的文学之路是没有好处的。
因此,到目前为止,西大陆最受尊敬的作家依旧是写出了《双城记》的查尔斯·狄更斯、是写出了《白山修道院》的维克多·雨果、是写出了《哈姆雷特》的莎士比亚……是许许多多的现实主义或浪漫主义大师,唯独不是面向儿童创作的安徒生,而新人作家在出道时,通常也不会选择童话体裁作为自己敲响文坛大门的第一块砖,因为那会让他们被贴上标签,往后想撕下来就非常困难了。
“是什么样的作品呢,蒂梅丝大人?”卢梭问道。
“恩,书名叫《格林童话》……”
“《格林童话》?”蒂梅丝还未说完,卢梭便怔了一下:“那不是……”
这是哪位结社哲人闲着没事干出来写书玩了?查尔斯还是弗洛伊德?但他们就算要发表新作,也不该是童话体裁吧?还是说,他们也想加入微笑同盟了,通过这种方式讨好蒂梅丝大人?自己作为同盟的创始人,要不要接纳他们呢?会不会惹绯珥大人和卡拉波斯大人不高兴?
年轻的哲人陷入了沉思。
蒂梅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笑了笑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格林童话》,我想应该只是凑巧同名而已,这本书讲的是一位名叫格林的小孩在七只魔法妖精的帮助下,踏上寻找失落世界之心的旅途,试图为冷漠的现实重新找回爱与梦想的故事。虽然后面的剧情还没展开,但我目前看到的这部分内容还不错,已经达到了出版的水准。”
“原来如此,看来应该是巧合。确实,以前偶尔也会发生类似的事,让人不得不感慨,两个世界间之间或许的确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系,不仅限于天之界桥而已。”卢梭感慨了两句,又问道:“这么说来,您打算让北方教团出版社出版这本书了?”
“恩,既然它有这样的水平,为什么不呢?”蒂梅丝温柔地笑着,随后又有些遗憾:“可惜这位作者在随稿信件中说自己不太方便露面,将出版事宜全权委托给了出版社,以后有新作也是同样的处理方式,看起来似乎是一位专注创作的人。迦尔纳……这是个男性名字吧,为何会想要创作童话故事呢,而且还特别声明所有稿酬都由出版社代捐给孤儿院与义务教育基金会,他一定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吧……”
话题逐渐要走偏了,卢梭赶紧拉回来,他故作不在意地说道:“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文学界能出现另一个异类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唯一会感到惋惜的或许就是伦威廷——不,是整个西大陆的孩子们了,他们期待安徒生先生的新作已经太久,蒂梅丝大人,您还没有打算回应这些期待吗?”
“我——”蒂梅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把那句话说出口,她低下头,目光重新放在了那些工整雅致的手写字上,低声道:“我觉得,他们今年看这本《格林童话》就够了。至于安徒生,她或许并没有什么写作的才能吧,她发表的那些童话故事,无论是渴望真情的海之女儿,亦或是终会变成天鹅的丑小鸭,其实都是从另一个世界抄来的,并不能算她自己的本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隐约有些哀伤,还有些羡慕,大约是在羡慕这位名叫“迦尔纳”的新人作者,他才是真正写出了孩子们想看的故事的人,而自己只是一个因为喜欢那些故事,所以才换上原作者的名字将它们发表出来的搬运者罢了。
卢梭暗道不好,可以聊的话题这么多,为什么自己偏偏选中了这个会戳蒂梅丝大人伤心事的话题呢?作为微笑同盟的创始人,这可是要上火刑架的失误啊。他有些汗流浃背了,但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用认真的语气说道:“话虽如此,但蒂梅丝大人,您独立创作并以另一个笔名发表的那些童话不也颇受好评吗,《尼克斯的飞来屋》,《苇草与蝴蝶》,《气球漂流记》等,孩子们都很喜欢哦?”
蒂梅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还差得远呢。”
说是这么说,但她的心情的确变好了一点,这是用肉眼就能看出来的变化,卢梭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在心里默默地将关于“安徒生新作”的话题列为了禁忌,决定离开这里后就提醒微笑同盟的成员们,绝不能犯下和自己同样的错误。
“啊,对了。”
蒂梅丝合上膝头的书本,好奇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卢梭?星宵骑士号上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啊。”
卢梭自己也忘了,还好书记官不在,否则就要遭重了。
因年轻而有时候不够稳重的副官悄悄抹了把汗水,然后赶紧道出自己的来意:“是这样的,刚才海因里希·施里曼教授送来了一封邀请函,邀请您参加26号晚上于宵凉宫举办的晚会,因此我来询问您的意见。”
给点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