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听到云起的问话,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回答说:“有,你要做什么?”
云起笑着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方才龙渊兄说得有道理,乾兄他定然不愿意看见我这副模样,便想着还是把头发束起来的好。”
其实,云起所以会想到束发,一方面的确是觉得龙渊说得有道理,但另一方面,也是怕龙渊看着自己这般模样,会引起他对他那位朋友状况的担忧,所以才会做出这个决定。
龙渊听罢云起这番话,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又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开心,笑着说:“正是如此,就算是为你乾兄着想,你也该对自己好些,可别再这样跟自己过不去了。”
龙渊一边说着,一边扶云起到桌边坐下,道:“你现在伤重,我来帮你吧。”不等云起回答,龙渊又拿出条崭新的天青色发带递给云起,问道:“这条发带行么?”
云起看着龙渊拿出的发带,不禁有些好奇地问:“怎么龙渊兄也喜欢天青色?可以前好像没见龙渊兄用过?”
云起想着自己每次见到龙渊时,他都是一身深色装束,从头到脚就没有见过有天青色的东西,所以有此一问。
龙渊站在云起身后,一边帮他整理头发一边笑着说:“哦?这么说来,行之喜欢这个颜色?那正好。”接着又说:“这个颜色是给你们读书人用的,我一介武夫,可不趁这样的颜色。”
云起听罢,越发感觉奇怪,问道:“那龙渊兄怎么会有这样一条发带?”接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不龙渊兄换个别的吧,这条发带想来龙渊兄有用处。”
方才云起看过,这条发带做工十分考究,底色为纯正的天青色,要知道天青色是极为难染的颜色,不光是这种颜色的原料难得,更是因为天青色调色极难,增一分则艳,减一分则黯,能调出这样清澈的雨过天青的染匠可不多,只这样一块面料就不便宜。
更何况,这条发带上还以双面绣法绣有山水流云隐纹,但见奇峰幽谷、层峦叠嶂、碧溪清涧、野渡空舟、浩渺烟波、长河落日、寒鸦孤雁、秋水残月……这些瑰丽景象被人精心绣制在发带上,如一幅山河长卷次第展开,要绣成这么一条头带花的时间可不少,想来这条发带的价格相当不菲。
这样的一条可算得上是昂贵的发带,龙渊又说不是给他自己用的,那多半是有些别的用途,所以云起才有此一说。
龙渊一边帮云起梳理头发,一边笑着说:“也没什么用处,就是有一次在店铺里看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十分眼熟,可却想不来什么时候见过,于是顺手给买了下来,但其实我也用不上,所以就一直这么放着,你要用正好送给你,也免得浪费。”
云起听罢,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道了声谢,没再继续推辞——这条发带再贵也只是条发带,远不能跟他俩先前互赠的东西比,此时要是推辞反而显得过于客套,有些生分。
不多时,龙渊就帮云起束好了头发,四下扫过几眼,挥手取来一面镜子,擦去上面的灰尘,放到云起跟前,笑着道:“行之,你看看这样行么?”一边说着,龙渊自己也往镜子里打量了一眼,却在见到镜中云起的模样时,忽然怔住了。
云起和龙渊虽然入界多年,但容貌变化并不太大,俱是二十几岁的青年模样,甚至云起因为长相清秀,单看样貌还更显年轻,只不过他身居高位多年,有种天成气度,再加上心中郁结,发如灰烬,流露出些苍茫意态,所以给人的感觉要比面相成熟些。
可此时镜中的云起兴许是因为放下了些心事,一双凤目含笑,眼神清澈,原本灰烬般发色也不知是被发带的天青色所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蓝意盈盈的,比先前多了几分生机意气;一头长发规规矩矩地束起,又宽又长的发带垂在脑后,于端正中透着灵动,看起来哪里像是持重练达的羲云王,倒更像是名初出茅庐的年轻书生。
龙渊看见云起这个样子,脑海中似乎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些模糊记忆,可转瞬之间又被迷雾给掩盖了起来,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紧紧盯着镜中的云起努力回忆起来。
而云起在看到镜中影像时也同样怔住了——
龙渊帮他所束的发髻与当年养伤时寒岭生帮他束的一模一样,就连这条发带,虽然精美了许多,但的确与当年那条十分相似。此时,他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模样,而身后之人也与当年的寒岭生几乎一般无二,再加上刚才龙渊的话,一时之间云起心中也泛起无数疑问,盯着镜子中龙渊的面容有些发呆。
龙渊和云起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都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样。
苍遨在旁边等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出声催促道:“好了没有?好了就赶紧走,不就束个发,至于要照这半天么?”
听到苍遨的声音,云起和龙渊这才回过神来,一齐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冲苍遨笑了笑。
龙渊伸手扶住云起,转头看向苍遨,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小白……”
龙渊是想着,云起受了伤,不宜走动,所以想让苍遨帮忙背着云起,可苍遨以前从来没有背过其他人,别说背,一般人连碰苍遨一下它都不乐意,也不知道它肯不肯。
龙渊正犹豫间,念羽已经开口道:“言木公子,你帮忙扶公子出来,我去门口等着,好背公子回去。”说着就要往外飞。
这时,苍遨打了哈欠,懒洋洋地从地上站起来向云起走去,边走边慢悠悠地说:“小蝴蝶,就你那付小身板儿,能背得动么?算了算了,小爷我受点儿累,病书生,上来吧。”
方才龙渊的犹豫云起全看见了,再加上他也知道些苍遨的脾气,便猜到苍遨大概是不怎么背人的,而且苍遨已经化形,云起更不好意思拿它当坐骑,一时间有些纠结地站在那里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