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婶儿走后又有几人闻风而来,都是为了她家刚宰的猪肉。
而楚沁依旧是那番个说法,村里人倒也没有缠着她。可她还是不太耐烦,等到又一人拿着鸡蛋准备上门换肉时楚沁推脱说:“能帮我喊下韩队长么,要不然今天就把剩下的那头猪拉到猪圈去吧。”
那人欣喜,直接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塞给楚沁,然后转身跑下坡去找韩队长。
楚沁摸着鸡蛋,心说村里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虽说只有一头猪,但是每户人家分几两肉都是开心事。
韩队长匆匆上门来,楚沁甚至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可见来的时候烟还没抽完。
他问:“你真要把猪拉猪圈去?”
楚沁叹气:“不拉也没办法啊。”
她又不想天天被人烦着。
韩队长点点头,然后找徐老屠一起称量猪的重量,惊讶道:“228斤,很不错了。”
随后又可惜地看楚沁一眼:“我都又想安排你去猪圈了。”这手养猪技术不去猪圈实在可惜呀。
楚沁惊得一激灵:“可别!算了吧我受不了那地方。”
对比起去年重量差不多,但是去年猪是因为饲料足够。
今年村里把饲料地给压缩了,饲料明显没有去年多,村里其他人猪养得都瘦巴巴的,所以楚沁家的两头猪算是独树一帜了。
由此可见今年日子确实不好过,村里还算过得去,村民们没有饥一顿饱一顿一是因为去年粮食还算充裕,二是因为开办食堂。
韩队长并没有让村民放开肚子敞开吃,楚沁这种食量都只能吃到四五分饱,其他人最多也就七八分。
等到青黄不接时已经来到野菜的季节,这又算接上粮食了,食堂会做野菜团子。
这种野菜团子当然不是楚沁当初用白面粉做的,更没有蘸料来配。而是用麦麸,这玩意儿难吃却顶饱。
韩队长很高兴,说道:“你这头猪来得很是时候,养得还好工分就给你往高点记。”
说完,他和徐老屠拉着猪离开。
“唉!”等他们走后楚沁看着空荡荡的猪圈叹声气,心里也空落落的。
猪不能养,也算是断了楚沁的一条财路。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家里还有几只鸡没有处理呢。
鸡好处理得多,楚沁舍不得杀也得杀,但是没必要那么紧急,因为她现在最急切的事是空间背包不够用。
今天宰的猪肉能够和空间里原本剩的猪肉放一格。
鸡肉也得单独占一格空间,只是这格空间里目前还放着包子。
剩下一格放鸡蛋。
而恼人就恼人在鸡肉不能和鸡蛋放一起,她现在三格空间全部满满当当的。
楚沁就纳闷了,她攒的这些鸡蛋都是由这几只鸡生的,凭啥不能放一块?系统竟然在这地方卡了她,她很不高兴。
三格空间全用完,也就是说往后要是想再往空间里塞点什么是不可能了。
她原本还想多抓点竹鼠,放在空间里往后两三年慢慢吃的,可惜可惜。
许是越来越接近1959年,楚沁看着地窖里不算充裕的粮食,又想起自己的饭量和小白那填不饱的肚子,她渐渐有点焦虑不安。
张飞燕同样如此。
她比楚沁更焦虑,甚至忧悒焦灼的地步。
楚沁到底是没有经历过那三年的,她只能纯靠想象。
可张飞燕不需要,未来的三年于她而言是具象化的,饥馑荐臻目不忍见,想起那些场景她便不由得打哆嗦。
她焦虑没能缓解,即使到山上看着生长良好的地瓜也无法缓解。
楚沁却在日复一日的读书中渐渐抚平心中那些焦躁不安的情绪。
得亏有原主的记忆打底,加上楚沁的出色领悟力,她在秋收来临前便把小学课本给全部过了一遍。
也算是拿到实打实的小学文凭了。
这会儿她再翻开中学书籍,再不会像当初看天书那样,看啥啥不懂。
莫技术员还在村里,她对自己看管的几个村子几片地注入颇多心血,哪里能在最后的成熟关头离开呢,她还准备记录记录数据呢。
所以楚沁隔三差五地往莫技术员那里跑,楚沁不爱和人相处却也晓得趁着莫技术员在时自己多学点才是最好的。等她走了,就再没一个能指点她的大学生老师了。
金秋九月,是收获的季节。
如今高树村里最显眼的是那一片片连绵的稻田,稻田金灿灿,饱满的稻谷粒把稻穗压弯了腰,有那经验丰富的老农已经在田埂上欣喜若狂。
“今年稻谷绝对能大丰收,绝对能!”高树村岁数最大,辈分最高的马老爷子红着眼睛说道。他用粗糙的手托举着低垂的稻穗,眼眶中充满浑浊的泪水。
他抹抹眼角:“我很久没看过这种稻穗了,施化肥是对的,不管花多少钱,能换来这场丰收就是值得的。”
不仅稻谷丰收,地瓜和玉米同样长势好。
当时地瓜地亏得莫技术员根据地里缺的元素而施肥,还重新帮忙堆了肥制作肥料。
而玉米地则让人感到惊喜。
莫技术员当时建议玉米地里种大豆,村里人都觉得这想法天方夜谭,但是韩队长和村支书思考后顶着压力让种了大豆。如今一看大豆和玉米确实相辅相成,根据莫技术员所说还节省了氮肥。
楚沁下工后站在田埂上,难得没有先跑回家,而是从田埂处走到各个作物地的旁边去看看。
她依靠优越的记忆里估算出来了,说不准今年稻谷亩产量真能比去年高百分之十以上。
达到百分之十五也不一定!
今年年景可是不好啊,能有这种收成,不说明年,省着点吃都能吃到后年。
楚沁心脏砰砰跳,莫技术员并没有夸大其词,她此刻深深认识到肥料的威力了。
进入九月后各种大事接踵而来。
还没来得及秋收,上头就忽然说秋收得加急了,因为接下来要把精力放在挖水库上。
这也行吧,村里人尚能接受。
毕竟还是那句话,水库是给自己挖,属于给自己干活。
但秋收才开始半个月,楚沁还在田里哼哧哼哧割稻谷,旁边一堆人跟着她哼哧哼哧割稻谷时,又传来话说秋收继续加快,修水库的工作同样得加快。
为啥呢?
因为得练钢铁了。
韩队长也懵逼,楚沁听了懵逼,全村人都懵逼。
不是,开玩笑吧,练钢铁?
他们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啊,咋会练钢铁,平常时候连钢铁都少见?
但公社来人了,来的是一位姓黄的干事。
黄干事为难道:“这也没办法啊,反正在十月底之前每个大队必须得抽出50人到公社里建炼钢炉。”
韩队长纳闷:“只要建?”
“那倒不是,也得炼钢。”黄干事说道,说着也叹声气,“都是上头布置的任务,其实公社里也没办法。”
两人谈话是在田埂上谈的,楚沁就在旁边劳作。
听到他们的一番话实在忍不住,开口问:“公社要炼钢有原材料吗,有煤炭吗?”
她猜是没有的,有原材料的话压根不舍得给公社炼。
楚沁毕竟在钢铁厂待过,哪里会不晓得怎么样才能炼出钢。
公社完全没这条件,要她说就是瞎搞,干脆把这炼钢项目毙了算了。
建炼钢炉也是要用到不少砖块的,正在攒砖块做烘干炉的楚沁听得心肝脾肺疼。
黄干事瞅她一眼,摇摇头:“倒还没听说有用什么原材料来。至于煤炭,还要煤炭吗?公社里开始准备砍树。”
楚沁:“……”
行吧,说不准人家真有什么办法能炼出钢来呢。
韩队长使劲儿冲她使眼色,楚沁本来还想开口说什么的,见韩队长这样也不免闭起嘴巴不再多说,转身继续去割稻谷。
这是怕她得罪人,让她别说那么多呢。
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还不是太监呢,就一普普通通的小农民,急那么多干啥。
楚沁奋力割稻谷,于是周围人不晓得谁又惹到这尊煞神了,怎么又忽然提速起来。
真是一时晴一时雨,比婴儿还能变脸。
霎时间,还在和人家说话的韩队长都明显感觉到这附近的人干活速度再次加快不少。
他们在割稻谷,莫技术员也没闲着,一亩地一亩地统计过去,各种数据密密麻麻记满了一整本的本子。
她可忙了,记完高树村的还得去公社,记完公社的还得去溪头村。
如今多是楚沁把自行车借给她,因为韩队长也得隔三差五的去公社开会。
楚沁现在每次看韩队长去公社开会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他又带回来什么任务来。
十月中旬,稻谷已经收割完大半。
楚沁现在的任务又变成打谷。
田野上放着上百个禾桶,禾桶也就是打谷桶,“邦邦邦”的打谷声在村中此起彼伏。
打谷完全不比割稻谷来的轻松,此时正是秋老虎降临之际,阳光灼热,晒得人头晕脑胀的,一不小心就会中暑。
楚沁在太阳之下,两手抓着一捆稻谷重重往打谷桶里打去,使得稻穗上的谷粒脱落在桶中。
她身边两侧的稻穗成堆了,左手边是没打的,右手边是打完的,堆得比她人还高,差点把她围在堆里看不见人影。
放眼望去,唯有她身边的稻穗堆得最高,这日楚沁依旧是13工分。
傍晚,余霞成绮。
楚沁拖着酸痛的双臂下工,旁边的人同样如此。打谷就没有不酸手的,楚沁这种程度算是好的了呢。
如今大队里的记分员是小唐,他不仅要记分,还得负责统计和核对。
刚拿到这份工作的小唐兢兢业业,记分本恨不得放在枕头边,每日都得翻一遍才行。
因此大队里每个人的工分他都了然于心,更是晓得楚沁的工分在大队中一骑绝尘。
到了啥程度?
到了倒数一二三名加起来才和她差不多持平的程度。
小唐看她今天又是记13工分,不由得感慨道:“楚沁,今年秋收后分粮食时你可得多带几个麻袋来。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推两个推车。”
正在签名的楚沁疑惑,然后恍然。
这是在说自己工分高,高到粮食一板车装不去的程度啊。
楚沁瞬间开心了:“行,谢谢啊。”
小唐这人还挺好的,上次还帮她从公社里带过一回豆腐。
楚沁兴冲冲回家,把家里柴火升起来,往锅里添点水后才带着饭盒去食堂。
新米还没来,吃的是去年的米。
因为农忙,食堂也不抠搜了,楚沁竟然还发现了肉!
豆角炒肉!
虽说每人只有一勺,而一勺豆角里只有一片肉,但那也是肉啊。
楚沁瞪大眼睛,没曾想还能有一天在食堂里见到肉,这绝对是今年开办食堂以来的第一顿肉。
村里人特别兴奋,楚沁都能感觉到正在吃饭的人们心情有多高昂。
秀华婶子依旧是把饭菜都舀到她的饭盒里去,悄悄拉着楚沁说:“我猜咱们这个食堂要长长久久开下去了。”
楚沁惊讶:“为啥啊?”
她不喜欢,农忙时她愿意吃食堂,但是空闲时她宁愿在家里捣鼓些新鲜东西吃。
人类悲喜并不相通,秀华婶子却觉得这件事好极了。
因为这代表着她长长久久有个营生,她长长久久都能在食堂里工作。
秀华婶子道:“因为上面说要办大锅饭啊,文件都要下来了,我是听我嫁去公社的侄女说的。”
楚沁愣了愣,点点头。
回家的路上她捧着饭盒思索,大锅饭并不仅仅代表着一起吃饭。
而是代表着更深入的“公有”。
所以说往后柴火看管得肯定会更严格了,轻易不能再砍。
楚沁甚至觉得或许会有人根据烟囱情况猜测家里有无开火,开火又是为了什么,一天用了多少柴火。
这些都算了,没有柴火还能用炭。
楚沁想的是,往后粮食还会分下来吗?
她不知道,她想她得搞清楚。
—
回到家中,楚沁把包子放到锅里热热。当初她包的包子马上要吃完了,最后两个现在已经在锅里了。也幸好是吃完,她等会儿才能把鸡杀完放到空间中。
为了这些包子,她还推迟了杀鸡。
鸡原本是准备在这个月的月初杀的,她愣是把多余的鸡藏到原主父亲墓地所在的那片山丘里,想等到包子吃完了才杀鸡。
但月初时大姨给她送了些白米粿来,楚沁馋得紧,把米粿切成片后和青菜鸡蛋炒来吃,一连吃几天才吃腻,包子这才还剩些。
楚沁饭菜和包子下肚,感觉肚子里有六分饱后就去山里把几只鸡给抓下来。
鸡总共有12只,三只公鸡,九只母鸡。
楚沁留下一只公鸡和四只母鸡,今天晚上她算是要大开杀戒了——整整要杀七只鸡!
七只鸡的工作量不小,楚沁看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忍不住偷偷到房间里,把手电筒给拿出来。
没关系的,她心里这般对自己说,小心一点在后院应该没人会看到。
热水已经烧好,楚沁舀好几桶水拎到后院来。
鸡直接被她拔毛割喉,七只鸡的鸡血聚少成多,楚沁心说她明天能炒鸡血吃了。
然后再次拔毛,这次拔毛前要把鸡放在热水里烫烫,这样才好拔。
手电筒的灯光明亮,楚沁特意把它悬挂在屋檐底下,就像是一个电灯。
她还专门跑到门口去在各个角度看了看,发现看不到灯光后才放心。
然后拔毛,还是拔毛,接着拔毛……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月光明亮无比,楚沁抬头就能见到清冷的月亮。
时间渐渐流逝,月上柳梢头,她终于把最后一只鸡的鸡毛给拔完了。
此时怕是大部分人都躺床上安然入睡了!
楚沁万万没想到,她有一天能拔鸡毛拔到手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