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来势凶猛。
从除夕一直下到正月初十。
这几日的每天降雪量几乎可以说是节节攀升,楚沁日日都得扫雪,甚至每日晚上都得醒来一趟,起身去院里看看屋顶。
院子周边的老树枯枝不知被压倒几棵几根了,楚沁觉得自己似乎恢复到上辈子严寒冬日里的作息。
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点燃已经熄灭的壁炉,然后全副武装把自己全身裹紧。
接着烧水熬粥,熬粥时出门铲雪,捡捡周边的枯枝,把这些枯枝拉回家,也算是补充补充柴火存量了。
因为每天壁炉持续点着,家里的柴火存量降得很快。
不过楚沁不着急,反正她储存的柴火量完全足够壁炉烧上一整年的了。
单单早上铲雪和捡枯枝的两件事就足够她一日的运动量。
但楚沁是在末世里独自生存过的,晓得有吃有喝日日在家猫冬的生活太过安逸,会消磨斗志。
当然,她也没啥斗志。唯一的斗志就是跟老天斗。
如今这个年代的农村人,靠天吃饭的农场人哪个不是和天斗呢,于是楚沁给自己列了详细的生活计划。
早晨雪铲完,周边枯枝捡完,饭吃完后楚沁就开始训练被她抛下许久的体力。
恰好,该有的工具家里都有。
石磨可以用来举重,棍子安在亭子中可以用来引体向上。
楚沁每日还得做三遍的健身操,健身操是上辈子联邦发布的,她觉得还挺有用处。
一系列做下来,楚沁摸摸手臂和肚子,总觉得自己身上邦邦硬。
嗯,邦邦硬才有安全感。
因为雪大,那些正月初一被送往县城医院的人也没回来。
驴车已经无法出村了,包括自行车,楚沁现在属于寸步难行的状态。
她刚刚做完引体向上,坐在堂屋里,捧着冒气的水杯,望着对面连绵不绝被白雪覆盖的深山,心想:还好今年杀了狼啊。
否则那些凶残的野狼是很有可能下山的,如今这种天气,野狼能在雪地中行走,人却更要艰难几分。狼还懂得群攻,人呢,直接变成毡板上的肉。
楚沁猜测的还挺正确,张飞燕这些日子一直在关注着是否还有野狼的事儿。
只是因为大雪村与村之间相互隔绝,无论什么消息她都无法知晓。
张飞燕叹气,听到爹妈商量是不是要给她大伯一些粮食,更是忍不住翻白眼。
没想到今年是她大伯家塌了。
除夕夜塌房这事上辈子也有,但因为没有塌到她家,张飞燕一直就没把这事儿放心上,所以当天晚上也没记起来。
上辈子是谁家塌啦?
好像还是除她大伯外的这几家,哦,还有楚沁家。
不过张飞燕觉得发生这种变化是合理的,毕竟楚沁这辈子住在她自己家里,房屋有维修自然不会坍塌。
而她大伯……只能说活该。
上辈子自家没有搬出来,还是和奶奶大伯住一起。
而房屋呢,是她老爹年年在维修。
这辈子自家搬出来了,她大伯那个懒汉哪里会去维修呢。
张飞燕恨不得站在她奶奶家门口叉着腰仰天“哈哈”大笑,活该啊!
脑袋里畅快想一通,又回到现实。
现实就是自家粮食得分出去一波了,没发言权的张飞燕却无法改变父母的想法。
屋外白雪皑皑,她越看越觉得自己凄惨和悲哀。
即使再惧怕这一年的来临,它也终究是守时到来了。
雪大约是在正月十一这日逐渐变小的,楚沁在当天早起扫雪时就发现了雪量有变化。
就跟记录水位线一样,她每天都有记录积雪的量。
楚沁被困在家里十多日,日日对着白雪发呆。等到降雪量总算开始减少时,她才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再三天。”楚沁摸着冰冷的雪花嘀咕,“再过三天应该就能出门走走了。”
其实这几天村里已经有人开始走动,楚婶儿每天凭借着楚沁家的烟囱判断她还活得好好的,就也没去看她。
但村里人已经把打谷场给收拾出来了,等到雪量下降的第三日,终于又在这里点燃树根聚集着烤火。
楚沁出门,第一站是楚婶儿家。
楚婶儿家一切都还不错,而隔壁张飞燕满身怨念,见到楚沁时还忍不住对她抱怨:“我爹妈要给我大伯些救济粮食。”
楚沁惊讶一瞬,而后又道:“这也正常。”
正常归正常,但换成是她,她反正不会给的。
她这种视粮如命的人,才不可能会把粮食分给别人呢,再亲都不行。
只是这个年代亲戚之间的羁绊很深,特别是这种老娘还在的亲兄弟,无论平日里关系再怎么不好,紧要关头你不救济就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楚沁拍拍她肩膀,感慨道:“难过也没用,我要是你我就把粮食全部藏起来。你呢……你肯定是没办法藏的,尽量少给点就少给点。”
主次得分清不是吗?
给粮食是板上钉钉的事,给多少倒是还能再考虑考虑的。
张飞燕愣了愣,跳起来飞奔到屋里:“想得美,一斤都不许给!”
楚沁摇摇头,一斤都不给是不可能的。
她又往韩队长家走去,韩队长据说这段时间也被困在家中,直至昨天才冒险赶车去了趟公社。
楚沁进屋时韩队长正在和村支书说话,看见她来两人还有点惊讶。
“你咋来啦?”韩队长问,拉把椅子放在火盆旁边,“坐吧,你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天,今天才出洞啊。”
楚沁笑笑:“我那地方不好走。”
也对,楚沁家是在山丘上,一不小心踩空了咋办。
韩队长就道:“你来得正好,我正巧有事找你。”
楚沁:“啥事儿啊?”
韩队长把烟放到火盆里点燃,坐在堂屋门口说:“你家要不要砖块?村里准备找砖厂烧砖了,你要的话就登记一下,正好一起。”
楚沁瞪大眼睛:“找砖厂?要钱吗,我们不需要排队吗?”
砖厂订单量多,产量又跟不上。所以砖块并不是去了就能买的,而是要找公社开单子。
韩队长叹气:“这不是发生雪灾了嘛,不只是咱们村有房屋坍塌,其他村也有,好些村子塌的比咱们村还多。砖厂不帮忙烧砖,难不成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无家可归?”
楚沁嘴角抽了抽。
砖厂的道德应该是没那么高尚的。
楚沁思考片刻,还是问:“要钱吗?”
韩队长无语:“当然要,不过公社应该会补贴点,而且砖块量不多,大概率是木头黄泥和砖块的混盖。”
不补贴也盖不起来啊,全砖瓦房更是盖不起来的。
楚沁道:“那我就不要了。”
自己未来开盲盒未必就还开不到砖头,就算开不到,她现在的屋子暂时也能住,往后自己烧算了。
她想到这里,便道:“队长,咱们村不能自己烧砖吗?”
韩队长手里的烟抖了抖:“自己烧?恐怕不行,咱们没有砖窑。”
楚沁:“那就盖。”
一旁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村支书笑笑:“楚沁你说的还是孩子话,砖窑哪有那么容易盖,得到公社里审批的。”
楚沁不懂:“那就去申请审批啊。”
问题摆出来了,就尽量去解决嘛。
韩队长和村支书还是摇摇头,都觉得楚沁的想法太过理想化,还觉得楚沁性格强韧的同时还有点执拗。
就在三人说话时,胜利叔匆匆走进来:“爸,打谷场和食堂中间的那排屋子塌了。”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韩队长和村支书齐齐站起身来。
村支书迫不及待问:“人有没事?”
胜利叔松口气:“没事儿,还好当时没人在里头。”
那里其实是没人住的,平常磨豆腐会在里头进行。
因为没人住,加上这两天雪量减少,于是给这里扫雪的人就偷了个小懒,谁能想到只是两天不扫它就坍塌。
韩队长捂着脑袋,只觉得脑袋突突。
他心疼得滴血,又倒了一排屋子,这排屋子可是他为知青准备的啊。
是的,村里又要来知青了。他昨儿去公社时公社里的人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据说这次分到他们村里的知青有两人,包括村里的两人那就是四人。
韩队长猜测往后或许还有,总不能再让知青住在杂物房里,杂物房也住不下。
至于住在村民家?更不可能,住进去肯定矛盾频发。
那么就只能规划出一片地方来让知青住,反正那里都是知青,都是有文化的人,他们住在一起也方便。
现在呢?
韩队长叹气,叹气连连啊!
村支书道:“胜利,你带着几个人去把那里清理一下吧,埋着的东西给搬出来。”
胜利点点头,又跑出门。
韩队长沉默片刻,把知青要来的事儿给说出来。
村支书对这个倒不怎么关心,他关心的是新书记什么时候来:“新书记上台时或许能从公社要笔钱。”
反正目前的书记是不可能,他现在是万事不做就等着交接。
韩队长:“还是得四月份。”
楚沁眨眨眼:“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啥事儿?”韩队长问。
楚沁脸色莫名:“你们觉得砖厂真的有空给我们烧砖吗?”
村支书顿了顿:“啥意思?”
楚沁疑惑:“队长,你说公社会帮忙和砖厂沟通,那么去沟通了吗,砖厂答应了吗?”
韩队长:“这我哪里晓得,反正上报了,公社说会解决。”
楚沁表情复杂:“您想想,咱们公社几个砖厂,咱们整个县城大大小小加起来几个砖厂,而隔壁松明又有几个?”
韩队长皱眉:“想这些干啥?”
村支书忽然道:“咱们公社就一个,整个县城也就两个,还有一个在县里。而松明县就只一个,还比不过咱们县城。”
楚沁摊摊手:“对啊,机械厂要建厂,砖头从哪里来,难不成还是从省城运来吗。我反正觉得,不说咱们县和松明县,就是其他比较近的县或许都要合作在一起,以几个县城供养一个机械厂了。”
机械厂的到来确实会给周围的百姓带来一些好处,但在这之前,附近的人必须要先付出些什么东西。
韩队长和村支书震惊,震惊完就是恍惚。
楚沁无奈道:“所以队长你还是先去问清楚吧,我也不晓得机械厂什么时候动工。如果动工动得迟,砖厂想必是有空帮咱们烧的。”
韩队长怔了怔。
楚沁不晓得,他又哪里会不晓得。
机械厂说不准过两日就动工了,他听闻劳改农场里来了几辆车,劳改农场的工作人员也透露过机械厂的建设也将有劳改农场的人去参与。
“坏了!”韩队长一拍腿,懊恼道:“还是楚沁你脑袋瓜子转得快,这事是很有可能的。”
他站起身,想赶紧去公社问问。
楚沁心里不禁美滋滋,若真像她猜测的这样,那村里是不是就会盖砖窑啦?
韩队长心急,村支书也心急,楚沁自然就没再待下去,优哉游哉地回到家中。
几天过去。
楚沁这几日是真的闲得慌,闲到元宵这天无聊得做了咸甜两种汤圆。
一个是黑芝麻馅儿。
楚沁把家里剩下的芝麻都给磨了,她发觉自己还挺爱吃芝麻,决定有机会不管是买还是换,反正搞几斤芝麻来备着。
钱多嘛,才不会亏待自己。
另外一个是荠菜肉馅儿。
当然,这时候肯定没有新鲜的荠菜,楚沁用的是她去年晒的荠菜干。
荠菜干泡发后剁碎,配上猪肉末,调完味道后包入糯米团中。
楚沁既吃甜的又吃咸的,两种味道都觉得很不错。
她还给了楚婶儿和杨小舅一些。
楚婶儿觉得楚沁很是心大,这段时间村里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她竟然还乐呵呵地在家里琢磨吃的。
她塞了两瓶的霉豆子给楚沁:“这玩意儿是我老娘做的,有点味道,你拿去试试。”
楚沁闻闻,“咦”了声:“确实有味道,但我就喜欢这种。”
但别说,闻完后忍不住再闻两下,竟然还有点上瘾。
楚婶儿笑笑:“你最爱重口的,这个辣椒放得足,平常下饭很好。”
楚沁便迫不及待把霉豆子抱回家,当天就装些出来吃了。
而杨小舅则是给了她两条毛巾:“供销社处理瑕疵品,这两条毛巾只是破了个小口而已,你拿回家用。”
楚沁不禁问他:“处理瑕疵品?那是不是会降价。”
杨小舅惊讶:“你不晓得吗,瑕疵品降价倒是不至于,但是不要票。”
楚沁张大嘴巴。
不要票堪比打五折呢。
杨小舅没在她家待多久就回去了,他是特意来看看她家有没有事的。
楚沁也从杨小舅口中得知这次静水庄也塌了两户人家,但是塌的都不是卧室,所以没有人受伤。
岁月如流,时间渐过。
过了正月十五,年就结束。
开春了,冰雪消融,河流已经开始化冻。
楚沁明显感觉到从山里引来的山泉水水量增多,家里的水缸很快就能装满。
她觉得越早开春越好,早点开春就早点干活,今年可是艰难的一年。
但随着天气渐渐变暖,楚沁要考虑的是她攒的物资该咋办。
其余的也就算了,那些肉该咋办?
地瓜量大,属于重要物资,必须要存放到空间背包中,这就占了一格。
猪肉量第一,也占一格。
紧接着的是羊肉,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羊肉还有48斤,而羊骨头则有26斤。
最后是鸡肉,家里还有五只鸡,都是她的家鸡呢。每一只都肥肥壮壮,而且肉质好,还有黄油。
四格空间全部占满,鸡蛋无处可放。
楚沁看着两大竹筐的鸡蛋略微头疼,她得好好想想。
鸡蛋是换了,还是吃了?
换了她有点舍不得,但吃了更舍不得。还是换了吧,换一竹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