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修真界的修士只有八个境界，但越往后，每个境界之间实力的差距就越明显，不说以一敌百，但以一敌十是毫不夸张的。
云岚如今初入元婴没多久，明虚子却早在三百年前就是分神境了，相差接近一个大境界，就算受了伤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她抓住，但云岚却并不担心。
得到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后，云岚脑中多出了不少秘技，《游龙手》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她用到《游龙手》的机会不多，如今刚好能用得上。
只见云岚双手成爪状，与明虚子的手游曳交错之时，隐约有龙影出现，极快的速度带来的破空声中似乎还带着模糊龙吟，这是游龙手掌握到第二层的标志。
明虚子用的则是天衍宗的基础秘籍：《天衍无痕手》。
《天衍无痕手》是天衍诀配套的秘籍，虽以四十九衍数为基，炼至高层境界能出现四十九道残影，但也被这五十之数局限其中。
明虚子并未专门练过这门秘籍，所以手上的残影才十二道，一时间竟然被云岚压制了。
明明只是两双手的交锋，却打出了惊心动魄的效果，若是梨落还在，怕是连他俩的动作都看不清。
就当云岚的手即将碰到明虚子的时候，明虚子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头一次呵斥了云岚：“够了！为师身体如何为师自己清楚，你不必多问！”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明虚子就后悔了，他看向云岚僵在那里的手，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缓和的话来。
云岚收手，可那手却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样，仿佛陷入一片泥潭之中，陷入时不知不觉，但想要脱离时，却宛如与大地拔河，有千斤之重。
用尽九牛二虎之力将手收回身旁，云岚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自己都没能察觉的颤抖：“是弟子逾越了。”
云岚是明虚子从小养到大的，她这副模样明虚子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伤心了，但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哪怕再心疼她，如今也不能……
本来想多留她在身边一段时间的，可如今金麟已然化龙，他又如何能够制止她展翅翱翔？
明虚子转过身去，闭上了眼，再次睁开时，已然多了几分疏离：“如今你得罪了五行宗，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省得连累到宗门。”
云岚浑身一震，看向明虚子背影的眼中写满了不敢相信。
那些莫名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记忆已经有很大一部分已经成为现实，但她迟迟不愿意接受师父与同门的疏离。
在小院外听到明虚子与梨落对话时，她几乎真的以为那件事不会出现了，可现在明虚子对她的态度却打破了她仅存的幻想。
离开之前都还是好好的，到底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她方才明明已经向师父说明了情况，哪怕对方不说这样的话，她也不会给宗门带来麻烦，可现在，那冷漠的话语就如同锋利的刀刃，将她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云岚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是。”
明哲保身是修行之人的基本选择，但明虚子这样直白的话语却很难让云岚接受。
相处这么多年，她不信自己的师父会是这样的人。
明昭、明晔和梨落可能没什么感觉，他们几乎是被云岚带大的，但云岚小时候是明虚子亲自教导，他的一言一行深深地影响着云岚。
明虚子游历四方，帮助了无数人，云岚他们几人都是明虚子捡回来的孤儿，若是没有明虚子，他们早就死了。
明虚子的谆谆教导如今还萦绕在她耳旁，是他抚养她长大，引她入道途，教她做一个正直而又不会叫人欺骗的人。
那样的人，怎会因为她得罪五行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同她划清界限？
说不定是有苦衷。
“嗯。”
房间中的氛围几乎凝固，明虚子甚至不敢转过身去，生怕自己忍不住。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随意应了一声。
沉默被开水的咕噜声打破，明虚子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
云岚试探着开口：“师父，不知师弟们可有安全回来？”
明虚子被云岚的声音提醒，才注意到水已经开了，断火将水壶的水取下的动作有些慌乱，但也只是有些而已，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数日前便已经回归，后来实在担心你，便又出了门。”明虚子端着水回到了桌前，布上茶具和茶，“你给他们的东西太贵重了，那些是你在秘境中所获，该自己留着才是，他们日后有自己的机缘。”
“那不算什么，他们在遗府中也帮了我不小的忙。”云岚解释。
“他们尚年幼，心中毫无城府，且修为低微，若知你活着归来，定然瞒不住这消息。”
明虚子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如今已经突破到元婴期，青莲剑于你无用，将它交给我吧，我会告诉他们你已经身陨的消息，日后也不要同他们相见了。”
云岚的心跳骤停了一瞬，痛苦得让人无法忍受，她尝试着用微笑伪装自己，可嘴角抽了几下，始终没能扬起来。
“是。”
除了这个字，云岚想不到还能回些什么。
她盯着自己的手，让发丝遮住自己的神情，生怕多动一下就让眼中的水珠流下来。
明虚子将水倒入茶壶的手有几分颤抖，他极力保持着镇定，但水还是溅了几滴在壶外，就连洗茶的步骤都忘了。
他将泡好的茶叶倒入茶盏，但仅有一盏。
明虚子端茶站了起来，背过身去，滚烫的茶水就这么直接囫囵入了喉，再次开口，声音多了几分嘶哑：“你既然明白，那为师便不留你喝茶了。离开吧，从今日起，我的徒儿身陨于仙人遗府，日后天衍宗再无云岚。”
云岚的手紧紧地抓住衣袂，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连这最后的体面都不留给她吗？
她明明已经说服自己对方必然有苦衷，明明已经准备好装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了，可明虚子却非要打破她的幻想。
又沉默了许久，云岚终于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掌控权，她取出郎放交给她的灵兽袋放在桌上，又取了一个空的储物袋放了一些灵石进去，没有回应明虚子刚才的话。
“这是弟子替梨落寻来的灵兽，还请师父寻个合适的机会转交给她。”
说完云岚起身后退了三步，双膝没有任何灵力保护就这么跪了下去，重重地对着明虚子的背身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保重。”
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脚步声消失于房间中，周围再无动静，明虚子这才转过身来，悲伤仿若冲破了堤坝的河水，再也无法止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