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杀意
随着对面的队伍慢慢靠近,
刘宣看得真切,
这应该是一小队运粮的队伍。
大车上的麻袋中装的都是粮食。
十二人全副武装,
而刘宣这一伙流民大部分是老弱妇孺,
刘宣只希望对方不要理会他们最好。
运粮队走了过来,
骑马的两人扫了一眼路边三三两两的人群,
并没有太在意,
这一路上逃难的流民数不胜数,
根本没多少油水搜刮,
不过出于惯例,
能搜刮一点是一点。
其中一个骑马的士兵还是策马上前来,
趾高气扬的对着人群喊道,
“你们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
众流民不敢吱声,偷偷望向刘宣,
刘宣只好站起身来,
抠了抠漏风的裤衩,
一边赔笑道,
“回军爷,我们都是淮北的百姓,家乡遭了旱灾,要到淮阴找吃食去。”
还不待士兵继续盘问,
刘宣装出一副可怜相,
“军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们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去去去一边去!”
马上的士兵没想到东西还没开始搜刮,
反被刘宣求取食物,
调转马头就走,
准备远离这些身无一物的穷鬼。
“真是晦气,走走,继续赶路。”
不想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士兵却突然勒住缰绳,
鼻翼微动。
“什么味儿?”
一旁的士兵闻言,
下意识的也吸了吸鼻子。
“香味?”
两人对视一眼,
都感觉出了不对劲。
这一路上他们闻到最多的气味,
便是饿死的尸体腐烂的臭味。
但现在这气味,
分明是肉香味啊。
两人循着气味来源的方向,
很快锁定了赵老汉推着的独轮车。
“老头,你车上装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赵老汉神色紧张,支支吾吾,
“军,军爷,没,没啥,就一些衣服被子。”
马上的士兵长枪一指,对着赵老汉凶道,
“别废话,打开,老子要检查。”
赵老汉知道,这一车熏肉要是被这些当兵的看到,
铁定是没救了。
这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看着持枪士兵骑马靠近独轮车,
赵老汉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狠劲,
眼睛一红,
操起车把手双腿一蹬,
拼了命的往前冲去,
“快跑啊。”
赵老汉此时眼里只有这一车猪肉,
哪里管得着对方是骑马还是走路,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保住猪肉,
没有了这些肉,他和丽娘都得饿死。
只是可惜,
他一个独轮车速度哪里比得过战马,
这些士兵可不是吃素的,
那上前问话的士兵丝毫没有迟疑,
策马三两步就追上了赵老汉,
一杆长枪直接朝赵老汉后心捅了进去。
“呃~”
赵老汉一声闷哼,身体一颤,
却没有停下,
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推车上,
身体挣脱了枪身,
继续朝前狂奔。
背上的血窟窿因为赵老汉的动作,
里面的血水像喷泉一样喷出,
赵老汉朝前走了三四步,
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头栽在独轮车上,
双手仍紧紧的握着车把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连刘宣都没有反应过来,
赵老汉已经毙命。
“爹~”
赵丽娘惨叫一声,扑向赵老汉。
赵老汉口中大口的涌着血沫,
已经说不出话来,
只是一只手紧紧的握着丽娘的手,
另一只手指了指刘宣,
随后便耷拉下来,
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可马上的士兵没有丝毫停留,
朝着另一辆独轮车冲去,
一个突刺,
将护着独轮车的另一个汉子一枪刺得飞了出去,
倒地身亡。
随后枪身一扫,
逼退了车子附近其他的流民。
一枪挑开车上的麻袋,
里面整齐的肉条露了出来,
香味扑鼻。
士兵们眼睛都直了,
这一路来抢了不知多少流民,
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肥。
整整两麻袋熏好的肉干,
这分明是两麻袋战功啊。
“大胆刁民,竟敢偷盗军粮,给我拿下。”
骑马的士兵显然是领队,
一声令下,其余十一人全部拿起武器,
对准了外围的流民。
刘宣眉头皱起,
没想到事情往最糟的方向发展。
对面瞬息之间就杀了两人,
还抢了两车熏肉。
众流民看见熏肉被抢,
愤怒战胜了恐惧,
纷纷掏出随身武器围了上来。
菜刀,柴刀,杀猪刀,木棍。
便是老人小孩,也捡起地上的石块握在手中。
这两车肉是他们全部的希望,
抢了肉,无异于是置他们于死地,
四十几个流民红着眼,
将十二个士兵围在中间,
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然而中央的士兵不惊反喜,
刁民偷盗军粮,
袭击运粮队,
被我等全部击杀。
这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至于流民的战斗力,
就十几个拿菜刀木棍的男人,
其他都是些老人小孩,
和羔羊有什么区别?
领头的士兵缓缓举起枪,
“刁民贪婪,偷盗军粮,袭击运粮队。”
“传令,准备战斗,格杀勿论。”
“且慢!”
不待士兵下令,刘宣大吼一声,
打断了士兵的话。
只见刘宣箭已在弦,
缓缓的走到人群前面,
对着马上的士兵沉声道,
“各位军爷,这两袋熏肉是不是军粮,你们心里最清楚。”
“不过今日被伱们撞见,算我们倒霉。”
“这两袋肉,你们尽可取走。我们绝不阻拦。”
刘宣一抬手,止住了四周红了眼想要出声反对的流民,
眼神冷冽的望着领头的士兵,冷声继续说着,
“但各位若真想杀良冒功,取我们性命的话。”
“我敢保证,在场的流民哪怕是用牙齿咬,也要将你们半数人咬死在这。”
周围的流民听罢,也忍不住出声,
“对,刘哥,跟他们拼了。”
“咬也要咬死这群狗日的。”
被包围的士兵还从没有见过这么暴躁的流民,
竟然真的拿着菜刀石头准备跟他们拼命。
心里虽然有些犯怵,
但队形却没有丝毫慌乱,
笑话,他们可是全身甲胄的正规军,
就这些流民的武器,
站着给他们打也不带痛的。
刘宣见此情形,再次开口道,
“军爷若是不信,那就瞧好了。”
刘宣说着,手中的弓箭缓缓上移,
对准了领头士兵手中的枪头。
“咻”
一箭射出,
只听“叮”的一声,
箭头准确的命中士兵的枪尖。
士兵眼神一凛,
倒转枪身,将枪头凑到眼前细看。
只见那枪头最尖细处,
一个豁口赫然显现。
领头士兵心神剧震,
这么近的距离,
若是射中枪头,
只能说射术精湛,
但这可是比手指还细的枪尖,
简直是神迹。
这一箭意味着对方如果下杀手,
他的箭可以轻易穿过铠甲的缝隙,
眼睛,脖颈这些要害部位再无遮拦。
领头士兵沉默了片刻,
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刘宣,
最终还是决定不冒这个险。
他们本就是运粮队而已,
两袋熏肉的战功,
足矣。
“来人,将熏肉抬上车,继续前进。”
士兵将两袋熏肉抬上粮车,
大摇大摆的穿过流民继续前进。
至于被他们杀死的赵老汉和另外一个汉子,
他们没有再多看一眼。
运粮队逐渐远去,
天色近黄昏,
一抹残阳透过树叶,
细碎的光影洒在流民的脸上,
泪珠里折射的都是破碎的希望,
显得如此悲怆。
刘宣咬着牙,
缓缓抬起头望向远去的士兵,
眼神中杀意冷冽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