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成矣。”
男子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随后又大声道:“既然不想,那就拿起面前的武器,皇帝老儿和那帮子贪官喝咱们得血,大伙索性先要了他们的狗命!”
“没错,咱们先要了他们的狗命!”
还是先前应和的那几人,高喊着挤出人群,抄手从箱子里抓出长刀,神情激愤的好像下一秒便要冲到县衙杀贪官。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也都纷纷上前。
等到众人全拿到了武器。
男子又道:“皇帝老儿和那群狗官压榨盘剥百姓,使唤大伙拼命的挖矿石炼银子,供他们大鱼大肉,咱们却连肚子都填不饱!
今天,咱们要告诉皇帝老儿和那帮狗官,他们眼里边的‘泥腿子’,反了!”
“反了!!”
“反了!!!”
偏僻的村寨里面,一声声的高呼,震彻云霄。
…………
诗云: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深秋时节。
扬州城里别有一番味道。
李恪初至扬州,看着微凉秋风里的烟雨江南,心里满是欢喜,前后活了两辈子,还是头回来到这里。
招来一艘乌篷小船。
在“吱呀”作响的摇橹声中,李恪静静坐在船头,沿途的亭台楼阁和行人车马,是别于繁华神京的另一种味道。
恰逢细雨突降。
船篷子“噼噼啪啪”作响,看着平静水面上的点点涟漪。
李恪陡然兴起,问摇橹的船夫道:“老人家,听说维扬船家皆能侃会唱,可能唱上两句听听?”
“老汉只会些粗鄙小调,怕是要污了贵人的耳朵。”
“无妨,老人家您只管唱就是。”
“那老汉献丑了。”
小船摇曳,李恪手指轻扣,和着老船夫的拍子,好生惬意。
……
只是,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盐商李家。
宽阔豪奢的书房里,四名锦衣华服的男子坐在圈椅上,一个个眉头紧皱,手边的香茗散发着袅袅热气。
由热渐冷……
几人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欠奉。
许久。
上首那人打破沉默,“既然走出了这一步,接下来不管是为了咱们的项上人头,还是宅子里的一家老小,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话音才落下。
“那索性就一条道走到黑!”
旁边身着棕红色衣裳、略显富态的男子当即一拍桌子,“开弓没有回头箭,卖私盐和袭杀林御使的活计,真要是被上头挖出根来,谁也跑不掉!”
“士腾兄,所言甚是。”
上首那人赞道:“自从林如海来,前前后后坏了咱们多少的好事,上回是那厮命大,才叫他逃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不妥!”
又有一人开口道:“那林如海遭歹人袭杀,关咱们这些老实商人什么事情?朝廷总不能因为不对付而杀了咱们吧?”
“我赞成兴顺兄的话!”
最后那人道:“咱们李、江、黄、潘四家同气连枝,早碍着上边的眼了,若非抓不到把柄,你我还能坐在这里喝茶?
林如海那事纯属意外,与咱们有何干系?真的要是豁出去了,大家伙儿信不信,府兵今晚就能冲到家里去!”
又是一片沉默。
看着接连驳斥自己的黄兴顺、潘孟成,上首李延福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嗤笑道:“那你们觉得叫林如海活下去,咱们能讨得了好?”
“……”
“这左也不行右也不是的,那咱们究竟该怎么办?”
江士腾有些着急,朝上首拱了拱手,道:“延福兄行事素来周全,干脆便想个两全之策,省的大伙猜来猜去!”
后者扫了黄兴顺、潘孟成一眼。
并不言语。
无奈,黄、潘两人也只得开口认怂,“咱们几家风雨同舟数十载,延福兄若是有什么计策,还望不吝赐教。”
听见黄、潘两人服软。
李延福这才轻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笑道:“办法其实很简单……”
众人竖起耳朵。
“只要咱们紧跟着上头,自然有人把事压下去。”
李延福笑着,道:“前些天,咱们按那位的指示遣了死士,袭击林如海的车架,各位都得了不少好处罢?”
其余三人低头不言。
见状,李延福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色。
又轻飘飘的抛出来一句话。
“你们还不知道罢,白莲教已经准备在西边和南边开闹了,北方的鞑靼也都蠢蠢欲动,朝廷马上要自顾不暇了!”
直如平地起雷。
“什么?!”
“这怎么可能?”
其余三人被这个惊天大瓜瞬间震住了。
“怎么不可能?!”
李延福的脸上满是讥讽,“你们几个不会以为,这天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吧?从十年前就不是了!”
“当年的事后,掌兵权的勋贵被清算,哪個又能甘心呢?”
“可共患难而不可共富贵,刘家虽然把过河拆桥、鸟尽弓藏这一手玩出了花,但谁也不是真的傻子。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现在看三位的了!”
沉默。
三人都反应过来,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
“坏了!”
一直给李延福做捧哏的江士腾,这会子也有点坐不住了,合着自己是掺和进造反争天下的要命事情里了。
这玩意是区区几个小盐商能插手的吗?
“大家不用怕。”
上首的李延福忽然又笑起来,“大家伙想一想,有方才我所说的那些,再加上西边和南边的支持,真的没机会吗?”
顿了顿。
看着若有所思的江、黄、潘三人。
继续道:“这可是从龙之功,一旦事成,加官进爵不过等闲,做惯了案上鱼肉,大伙就不想给自己、给后代子孙拼一拼?”
话语中满是诱惑。
让三人的脸上闪过几分意动。
李延福趁热打铁,“九边重镇虽然大半握在太上皇手里,但辽东、固原和甘肃三座重镇却是咱们的人。
外有鞑靼虎视眈眈,内有白莲教起事不断,咱们再鼓荡些动静出来……”
话及此处。
李延福扫了三人一眼,“几面齐发力,你们觉得大乾能撑多久?”
“这么说来,那位的大事可成?”
江士腾顿觉眼前一亮,这搭顺风车赚好处的活计,他熟啊!
“话虽如此,”潘孟成皱着眉,“可三比六,再加上刘家的三大营,届时六镇边军和三大营齐齐推进,谁能够抗得住?”
闻言,李延福脸上的笑意凝滞。
他讨厌聪明人。
忽悠起来,实在有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