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畏军一路向南,在翻过两座连绵的山脉后,就入了古家的地盘。
其实陆家与古家并不相连,中间还有一个羊舌家,这家的地盘就如其名一样,中间有一道窄窄的区域,正好隔开了两家。
吴亘进入羊舌家,这家竟然敢派兵监视,一怒之下,吴亘掏出姬宸让自己巡视南方的军令,将宝象召回与卓克合流,大军呼啸着杀向羊舌家。
此时寒陆城姬家得胜的消息已经传开,这些家族本就心不齐,加上陆家、古家这些大的家族俱已惨败,更是无心与吴亘的军马对抗。毕竟当初几家作乱的时候,他们可是没有出兵相助姬家。
在交出一大笔赎罪钱,另又将家中所有的当扈鸟奉上,又补充了大批粮草后,吴亘这才气哼哼的冲入了古家地盘。
到了这里,一切顺利的让吴亘发愁。
为什么呢,古白草早已将古阳思的意思带回了古家。于是,这个庞大的家族决定,整个家族一分为二,一路逃往外行省,重新立一个古家。另一路跟随吴亘的无畏军,一同前往良遮山。至于各个城池,则是分给治下的那些百户家族,让他们看守等待姬家的收编。
仅吴亘这一路,就浩浩荡荡有五万余人,包括古家族中最隐秘的巫师监。这些人平日里无事就是琢磨天文地理,古家各种古怪手段都是出自他们之手,要不然古阳思也不会打得吴亘那么惨。
五万人啊,这让吴亘如何安置。原本只是想抢些钱,抢些人,就撒丫子跟到良遮山的,何曾想会聚拢了这么多的人。
在古家主城浮紫城,吴亘见到了古家的三位断事官。当家主不在的时候,族中诸事皆由三人商量定夺。
古阳思的母亲已经逝去,吴亘的谈判对象自然是这三人。
谈判进展的很顺利,没有任何波澜,古家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族人,家财,秘术,法器,唯一的要求就是吴亘将这五万人都带走,至于去哪里,由吴亘定夺。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那就是古阳思临死前提过的弟弟古辰鸣。
乍一看到这个黑黑瘦瘦的少年,吴亘总以为对方是调包了。试想古阳思如此惊才风逸之人,原本以为他弟弟自是也差不了多少,没想到却是生得如此不起眼。其实他的样貌还算周正,只不过脸黑了些,比起古阳思来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少年上前恭恭敬敬给吴亘施了一礼,举止颇为得体,只是头低下时,眼睛滴溜溜乱转,无声的骂了一句。
吴亘正想扶起对方,忽然觉着一股恶意传来,不由眉头一挑。双手托着对方的胳膊,轻轻一抬,拇指已是在古辰鸣身上留了两个青印。
这小子抬起头来,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垂手侍立于旁,全然一副乖乖儿模样。
有意思,吴亘心头暗喜,他由于自身性子的缘故,对于那些敦厚醇正的人自是十分尊重,却是亲近不来。倒是对于这些品性有些不佳,行事乖张的人颇为合得来。
离开浮紫城时,三位断事官却是没有离去。等姬家回过气来,必然要对这些叛乱的家族予以惩处,每个家族都得交些人头出去,要不然领主家的颜面往哪里放。而且古家还有一些不愿离开的族人需要管束,也得有人压服。
离开时,看着这三个立于路边送行的断事官,这些随吴亘走的古家族人一步三回头,周边俱是泣声一片,可见这三人在族中的威信之重。
吴亘不由感叹,这些家族能存身于昆天洲这么些年,果然自有底蕴。陆家有宁南莲,古家有三断事,果然山河壮丽处,皆有卧虎藏龙。
庞大臃肿的队伍一路南行,仅仅维持秩序,不让几个家族的人打起来,吴亘就费了不少心思。没办法,吴亘紧急扩军,将右军和后军各扩至一万人,剩下些人马,准备交给其它各军。
可就是如此,一路上因为食物、营地等诸事还是纷争不断。等快到苍家的地盘时,吴亘实在忍不住了,按着军中的编制,将这些人统统打乱分开,设立大大小小的部曲,分设曲长统筹。
此举十分粗暴,很多亲近的族人都被硬生生分开,一时间起了不少骚乱。吴亘又让卓克带凌云八骑组成执法队,四下弹压,在砍了几百人的脑袋后,才勉强压制住了这些人。
心情烦躁的吴亘,这一路上经过的家族,不管人家有没有错,张口就是要钱要粮,不给气势汹汹就要打。这十几万人乱哄哄的往那一摆,这些家族只能自认晦气,破财消灾了事。
终于到了苍家的地盘,吴亘发现,自己的人不仅没少,反而多了。一查才知道,这一路上卓克等人向大小家族索要人族,再加上一些贫寒的牧人见吴亘这里有吃有喝,而且打得是姬家的旗号,纷纷弃了自家的村庄,脱离了自己的主家,跟在了一大堆人之后。
到了苍家,吴亘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不配合,不仅城池紧闭,还有一些兵马在旁边骚扰,显然苍家并不想这么痛快的降了。
“蠢货。”在一座刚打下来的小城中,杨正看着斥候送来的情报,对苍家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
自家的主力尽失,留在族中的这些人马又如何能抵得过无畏军,况且还背负了继续叛乱的旗号,这不是妥妥的找死吗。杀鸡儆猴中的这个鸡,应就是苍家这样的存在。
“吴亘,我们这一路收留这些家族的人有些多了,姬家肯定会对无畏军不满,等行省安定,我们就是那出头的椽子,肯定要被针对的。
正好苍家作死,我看不如弄一些人送给姬辛,也好平息一下对方的怒火。”杨正冲正在洗脚的吴亘开口道。
“可以。苍奕此人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连丘林鹤都不如。自己兵败后不想着如何替族中减轻罪过,反而是逃回了族中,你让其人族人如何看你。”吴亘口中啧啧,趿拉着鞋将水倒掉。
“我准备等从月那边完事后,杀到此处再用兵。你也看到了,咱现在民不民,兵不兵,就是个大杂烩。吓唬一下人可以,一旦遇上大批的正卒,肯定会乱成一锅粥。正好这几日行军累了,在此休整一下也好。至于那些刺探骚扰的苍家人马,不要管他,等合兵一处时,我们再狠狠打一座城,手狠一些,让苍家这些人看看,抵抗是没有好下场的。”
“这么说从月那里已是了结的差不多了,他一过来,我们是要收拾一下某些人了。”杨正抬起头,手指轻轻一弹,一个飞蛾被弹入烛焰中,“不妨放出风去,就说按着姬家的军令,每个城中要按百抽一的规矩交出人头,要不然就要屠城。我倒要看看,生死关头,有谁能扛得住。若是用得好了,说不定我们还未到,这些城就乱了。”
吴亘起身在屋中四下寻找着什么,边找边说道,“从月那里已经攻下丘林家主城,他这一路也不顺遂,虽然有丘林鹤的私印,但丘林家很多人还是不肯投降,有的抵抗还十分激烈。不过丘林家的主力已失,剩下来的这些守卒也就那么回事。他们准备再搜刮一下丘林家,就赶到这里与我们汇合。”
忽然吴亘停了下来,打开了放在墙边的柜子,“至于苍家,就按你的想法去操办吧,能打仗还是要少打。咱图的是人和财,又不是给姬辛打地盘。而且,我不想在路上耽搁太长时间,须得尽快将良遮山的营寨立起来,以防有变。对了宝象呢。”
“他去巡视各营去了,这么多的人挤在一起,万一走火那就是炸营的下场,咱都没有足够的人力去收拢。”杨正看吴亘在屋中踅摸,就知道他想喝酒了。
“咦,我的酒呢,明明让卓克搬了一些来。”吴亘看着空荡荡的柜子,一脸不解。
噗呲,杨正笑了出来,“敢到你这里拿酒的,还能有谁。”
吴亘稍一愣怔,旋即勃然大怒,掉头就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吴亘和卓克拎着牛超回到了屋中。
“狗改不了吃屎,说,酒去哪了。”吴亘指着喝得满脸通红的牛超怒骂道,这两天看他调教高经有功,不免对他放纵了些。
“酒,什么酒。”牛超眨巴着眼一脸疑惑。
吴亘指了指自己屋中的柜子,“这是我的私藏,你也敢偷,看我不把你的小金库给端了。”
闻听此言,牛超的酒一下子醒了,看了看柜子勃然大怒道:“姓吴的,这酒你不是嫌弃不好喝要扔吗,我只不过捡了你的破烂,还辛辛苦苦替你搬了出去。”
吴亘也是一愣,抓着牛超的前襟将其拎了起来,“谁说我要扔的,你是不是发癔症了。”
“吉辰鸣说的,他说你抱怨这酒不好喝,说要扔了,我寻思着扔了也可惜,便自己一个人给搬走了。”牛超梗着脖子叫道。
吉辰鸣就是古城鸣,在路上的时候,吴亘为了掩饰其身份,就如高经、高菡一样,给他改了个姓。
“吉辰鸣真这么说的?”吴亘瞪着眼睛问道。
“小爷是那种敢做不敢当的人吗,当然是真的。”牛超有些不服气。
吴亘噗嗤笑了出来,杨正也是笑眯眯的,一脸怜悯的看着牛超。
吉辰鸣自入无畏军后,由于年岁太小,吴亘便将其塞入了凌云八骑。相处日子长了吴亘也发现,这小子与他哥哥就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子,面上彬彬有礼,实则腹黑的很,一肚子的坏水。也不知道一母同胞,为何会差了这么多。
他想干什么坏事,从不直接动手,经常是诱骗牛超和高经背锅。高经还好些,他毕竟在大家族中长大,自是能看出吉辰鸣的一些心思,牛超这个傻货已是一次次被他下了套,挨了不少冤枉苦头。
看到吴亘等人一脸坏笑,牛超如何不知自己又被人坑了,一把抱住吴亘的腿,“爹啊,我要学武,打死吉辰鸣这个连狗都不吃的东西。”
牛超是打不过吉辰鸣的,毕竟人家从小就有人指导修行,身上的功夫可不是假的。牛超只是皮糙肉厚,实际上从小到大没有人指导过他修炼。骂人的话,吉辰鸣脸皮比他还厚,一顿滔滔不绝下来,对方全然不当回事,还会倒上一杯水,津津有味看牛超表演。
吴亘长出了一口气,满面春光,苦日子熬到头了。除了自己外,在无畏军中终于有一个能压制牛超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