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军大学啊,这是天大的好事,放眼整个国民革命军序列,除了合作抗日的友党麾下18集团军和新编第四军,其他部队军官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想去陆军大学镀个金,一张陆军大学的毕业证书说是今后飞黄腾达的垫脚石也丝毫不为过。
齐恒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虽然罗卓英的话里有画大饼的意思,但要是真给齐恒临时赋一个少将的职位,能去陆军大学将官班深造,等齐恒毕业,那这个少将领章可就是实打实的了。
哪怕去不了将官班,稍稍退一步,在陆军大学特别班学几年出来,再熬一两年资历,升少将也是十拿九稳的事。
可齐恒脑袋上刚被泼过一盆冷水,这会可清醒的很,一点都没有被罗卓英的惊喜冲昏头脑。齐恒刚被警告过站队问题,又因为父亲的事要调离前线,现在送给他这么大一个桃子,齐恒再嘴馋,也真的不敢接。
于是,齐恒思索了几秒,郑重的回答道:“谢长官厚爱,但请容卑职拒绝。卑职升任上校团长未满一年,资历尚浅,卑职能够担任团长已经是依靠长官栽培抬举,如今要再升一级,恐怕力有不逮,也难以服众。”
“不如将此机会让给其他同僚,为党国培育更有价值的人才。”齐恒打起精神,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的十分大义凛然。
罗卓英一听,不禁失笑,没想到齐恒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也能顾全大局,心里赞许不已,对齐恒也又高看了几分。
“没想到齐团长竟然如此谦逊,不愧是我党国的栋梁之才。”
“卑职在黄埔读书时,校门口有一对联,上书‘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卑职作为黄埔门生,自然应该铭记。”齐恒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认真的回答道。
罗卓英盯着齐恒的眼睛,突然一笑:“齐团长,这些虚的就先不说了,这个陆军大学的名额,你真的没有想法?”
齐恒明白罗卓英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表情顿时一垮:“回长官的话,这是陆军大学的名额,卑职说不心动的确是在骗人,但卑职也明白出多少力,吃多少饭的意思,所以卑职放弃这个名额是认真思考的决定。”
“并且,长官也知道,陆军大学的招生标准十分严格,单体格检查一项,身体有残疾和慢性病的就不得通过,以卑职的情况,想来是无法通过体检了。”齐恒苦笑着向罗卓英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左手,隔着纱布也能看出小指的残缺。
像齐恒这样,因战斗负伤残疾,但并不影响各科目学习的中高级军官考生,在体格检查方面当然能够通融一二,齐恒这么说只是在给两人找台阶下罢了,罗卓英哪能不明白,只是有些惋惜的点了点头。
“齐团长赤胆忠心,以身报国,我作为长官很是欣慰。”
“此乃我辈军人本分。”
两人又开始一唱一和,齐恒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面见长官的事应该到此为止了,正想着,罗卓英又从文件堆里抽出两张,递给了齐恒。
“怎么又来?”齐恒心里一紧,不动声色的接过第三份文件,大概观看了一下,表情顿时有些奇怪。
上面的是一张公文,是第九战区前敌指挥部保送战区直属补充团上校团长齐恒去黄埔军校军官高等教育班第六期入学的正式公文,已经签字盖章。下面那张是齐恒自己的履历表,从入学黄埔到晋升团长写的十分详细。
“长官,这是?”齐恒有些晕乎了,刚还在说陆军大学的事情,怎么现在就抽出一张黄埔军校高教班的保送公文,还是已经决定了的,自己怎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看齐恒一脸不解,罗卓英还是笑着解释了一下:“因为抗战爆发,黄埔军校奉命西迁,之前的高教班第六期班务因以中辍,今年黄埔军校新校址既定成都北校场,蒋委员长命令恢复第六期旧制,重新招生,主要是保送现职军官将校编组接受教育。提交你履历表的时候,你正在甘坊附近打仗,现在已经通过审核了,下月中旬就去报道吧。”
“可是长官……”
“军人,自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齐团长,执行命令。”罗卓英不打算给齐恒继续解释了,轻描澹写一句话,又把皮球踢回到了齐恒这里。
“是!”齐恒不得不咽下满腹的疑惑,立正敬礼。
就这样,一纸公文,齐恒就从上校团长变成了高教班第六期的军官学员,回部队安排好工作之后,踏上了西进成都的旅途。
……
十多天后,成都黄埔军校东门,高教班第六期报道学员榜单前。
“下列各员所缴证件经审查合格,身体检查通过,术科考试成绩合格,准许录取,凡录取学员,按本榜编排的组别,于12月18日到各组报到,报道时按照组内规定填写名册,向组内军需室预交三个月到一年的伙食费,不足部分由校方补助。”
齐恒身穿暗绿色呢子军服,领佩红底上校领章,脚蹬黑色皮靴,站在一众看榜的军官中,默读了一遍榜单的内容。
在榜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齐恒便挤出人群,一个人转悠到了学校东门大门口,望着门上白底黑字的陆军军官学校字样,不禁感慨万千。
多年前,刚刚高中毕业的齐恒拎着行李,懵懵懂懂站在广东黄埔军校的大门口,也是这样抬头望着门口的牌匾。
只不过,当年那个看见门口全副武装的卫兵,羡慕的都要流出口水的青涩学生,已经在战火和硝烟中成长成为了一员骁勇善战的优秀军官。
似乎是看到齐恒呆呆站在大门口,军校门口的一个卫兵走了过来,很客气的问道:“这位长官,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齐恒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朝卫兵笑了一下:“没事,我之前就是这里毕业的,现在又要回来上学,有些感慨罢了。”